章四十二 真正的骑士(二)
在一旁围观的肯尼斯几乎要鼓掌了,這可真是绝妙的手段,试问,如今的哪位绅士,在面对這样一位高贵优雅又十分美丽的公主的“邀請”时,能够狠下心来拒绝?即便心中已有心悦之人,在面对格兰妮楚楚可怜的双眼时,谁又能真的将她一把推开?
肯尼斯敢肯定,面对這样的格兰妮,在座的所有骑士都会动摇,都会忍不住想为她摘下初春最美丽的那一枝玫瑰。尤其,当這份請求变得无法拒绝后,真的能有人可以這样狠心,将她的真心和安危弃之不顾嗎?
再专情之人都会忍不住同情,纵使不愿,也会不忍心。肯尼斯想了想,如果此时此刻被下禁制的是他自己,那么对于索拉的爱和对阿其波卢德家族荣誉的使命,能否超越這一禁制,让他跟着本心走,去严词拒绝呢?
很难,肯尼斯叹了口气,他自然不喜歡格兰妮,可是那份禁制的力量,会束缚住他的手脚,而对于更多的男人来說,這份禁制则是一种借口,让他们能心安理得地拥抱格兰妮漂亮的身体。
這沒什么不好承认的,也沒什么值得羞耻的,就如同女人会忍不住对迪卢木多心动一样,很少有男人能够拒绝格兰妮的美貌。他们会因为已有的爱情而动摇,可却不可能对這样的人彻底狠心。
“加诸吾身的禁制怀有恶意,恐怕不幸将与之随行。”迪卢木多仍试图挣扎,他看向四周沉睡的友人,看向自己的团长,“难道你并不知晓,公主啊,即使芬恩在塔拉沉睡,他仍掌有四方城门的锁钥;即使你我有心履约,亦无可能远离此处城塞?”
格兰妮此时此刻已无所畏惧,她留下了坚持要离去的话语,然后独自一人,奔跑着离开了這间宴会厅。
肯尼斯心情复杂地看着迪卢木多,对方的脸上全是纠结。肯尼斯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迪卢木多在想些什么,這個专注于骑士道的笨蛋,估计从未想過会有一天,要他在爱情和忠诚中做出選擇。
如果,如果一定要在索拉和阿其波卢德家族当中二选一的话,自己会怎么做呢……
肯尼斯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现在正处于睡久了之后的迷茫期,整個人头昏沉沉的,浑身酸痛。他试着发出一些声音,然而他的喉咙异常干哑,嗓子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肯尼斯看向被厚重的窗帘遮挡的窗子,它的边缘有金色的光透进来——显然现在已经不早了。
“Lancer……”肯尼斯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他头痛欲裂,只想吃点东西,再喝杯茶。
迪卢木多听到召唤,很快就现出了身形,他替肯尼斯将窗帘拉开,又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涌入。
過多的光让肯尼斯一瞬间有些睁不开眼,他捂住了脸,嘶哑地斥责着迪卢木多。
“对,对不起……”迪卢木多有些不知所措,他跪坐在床上,伸出手,小心地替肯尼斯按摩头部。
迪卢木多算不上多有技巧,但是显然這拙劣的按摩技术還是有效缓解了肯尼斯的不适,他干脆放任自己靠在迪卢木多结实的身体上,享受自家英灵的讨好。
肯尼斯還沒完全回過神来,梦中的凯尔特英雄和身边的枪兵渐渐重叠,让他一時間有些无法分辨现实和梦境。他還记得自己初次见到迪卢木多时的那种戒备和反感,那几乎是下意识的无缘由的反应,对于一向理智的肯尼斯来說已经属于异常的范畴。肯尼斯最开始猜测自己的這种情感是出自于针对歷史故事的解读,英雄迪卢木多抢走了团长芬恩的妻子,是個不忠之人,然而在完整了解過這件事情之后,他的看法隐隐有些改变。
“你喜歡格兰妮?”肯尼斯闭着眼睛,诱导道,“說实话。”
迪卢木多按摩的动作停滞了几秒,他似乎有些迷茫,又好像身处某种程度的挣扎之中。
“我不知道,但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迪卢木多很快就接了下去,同时继续手上的动作,“她是一位勇敢而美丽的女士,任何骑士都以拥有這样的女士爱戴为荣。”
女士?肯尼斯试图让自己不要显得這么刻薄,可他显然失败了,因为他听到自己嗤笑出了声。
“她不過就是個孩子。”
“并不是,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迪卢木多說着抗议的话,可按摩的力道依旧轻柔,“我虽然被她下了禁制,不得不带她奔逃,可我确实曾经为她心动。
“那不是你的错,当时的你沒法反抗。”肯尼斯脸上依旧是那副嘲讽的表情,“真是愚蠢至极的阶级权利,或许你们都觉得格兰妮是一位了不起的公主,可在我看来,她只是個天真幼稚又沒有担当的普通女孩子。”
“她以为她反抗国王的命令,为了自己的幸福而選擇逃跑,甚至還特意挑了一位自认为能保护自己的骑士,就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了。”肯尼斯睁开了眼睛,“愚蠢。她以为她真的能够像一個乡村普通女孩那样選擇自己的人生嗎?”
“为什么不能呢?”迪卢木多感到了一些不快,“每個人都有做自己的权利。”
“你只看到了她的权利,她的义务呢?”肯尼斯拍开迪卢木多的手,他转過身去,逼着迪卢木多看自己的眼睛,“一位农村妇女要清晨起床为了一家的温饱而艰辛劳作,一位贫穷的姑娘可能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肉体,就算是商人的女儿,也要努力学习,周旋于各個商户之间,满脑子去想那些金钱和利息。這才是普通人,這才是普通的女人们。”
“而她呢,我們美丽的格兰妮?自从她清晨第一次睁开眼睛,她就拥有一切。仆人们照顾她,大臣们尊敬她,百姓们爱戴她。可是她付出了什么嗎,坐在花园裡喝茶?還是被全国著名的教师一对一指导呢?”肯尼斯点了点迪卢木多的身体,他逼近了对方,像一只正在狩猎的豹,“她沒有,她几乎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就能享受绝大多数人這辈子无法拥有的财富,而這凭什么,就凭她是公主嗎?”
迪卢木多被震撼了,他从未见過御主对自己露出如此认真而压迫的表情,也从未听過任何人对自己說這些话。他从未想過這個問題,他出生平民,和街上各种身份的人都相处融洽,他看到了太多的快乐,却也模糊了這些阴影下的艰辛。
“她身为公主,就肩负着公主的责任。如果国家需要她联姻,她就得去;如果国王需要她嫁给骑士团年迈的团长,她就得嫁!”肯尼斯大声地說,“這才是王族的荣耀!何其的悲哀,又何其的光荣!正如我需要背负阿其波卢德家族一样,她也有自己必须背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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