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徐府果然人才辈出,有子奋战沙场、有女荣登金榜。方才看到娘子的字画仿佛置身画中,笔墨丹青在娘子手种着实是活了起来,此中情景竟辨不清是现实還是书画!”
“四殿下谬赞了,小女画工拙劣,经不起殿下夸赞。”
“你若再谦虚便是虚伪了,不過画中题字所谓何意?那男子飘飘欲仙,实不像在为真理而不遗余力的追求和探索。”
“画中之人是我阿姊。”
赵煜骞仔细一想,怪不得那個男子看起来瘦弱矮小,原来她画的是徐子寰。
徐子寰穿着男装走在雨中,他觉得画中想表达的应该是,徐子寰像男儿一样出入官场,顶天立地,连绵的雨水就像是她在這條路上遇到的挫折,這句诗倒也可以在這裡說得通了。
他不由感叹,能有一個如此了解自己的妹妹,徐子寰也算是幸运了。
直到几年后他们再次谈论起初见时的這幅画,他才知道原来這时的自己思想也不過是世俗而已,她才是最了解徐子寰的,她并不是想表达徐子寰的坚强,而是向往她随心而为的勇气。
在画中,徐子寰想穿男装便可以穿,想束发便束发,想在雨中散步便可以在雨中散步,就算是身上沾满污泥,也是她欣然接受的结果,她是世俗之外的女子,世上沒有什么可以阻挡她追求自我的脚步,她每一個与众不同的举动往往都需要别人难以想象的勇气。
徐子妧知道每個人的都以为阿姊是有男儿志气的,其实阿姊才不稀罕做個男人,女子也可读书做官,也可游历天下,何须羡慕男子。
她不想与外人解释,只悠闲地看着平静的水面,心底也是一片静谧,安稳了许多。
赵煜骞被眼前的女子吸引,說话的语气越来越温柔:“你叫我南徽就好,我可以叫你可音嗎?”
徐子妧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随便,您喜歡就好。”
徐子妧神情冷淡,无论赵煜骞再說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要不是徐子寰每天逗她开心,带她游玩,她恐怕早就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了,徐子寰才离开几天,她就已经开始厌恶自己,害怕跟别人說话了。
徐子寰不喜同酸秀才打交道,嫌他们說话墨迹、无趣,但還是为了徐子妧找了好久,才找到了這样一個风景秀丽地方而且来這的人都還很和善,相对徐子妧会安全一点。
城中文人骚客相聚之所甚多,這裡是最清净,最舒适的地方,徐子寰临走前告诉徐子妧无聊的时候便可以到這儿来走走。
赵煜骞见徐子妧神色难看,心神不宁,便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跟她聊天:“可音,你经常参与一些這样的聚会嗎?”
“我身子弱,毛病一大堆,以前阿姐会带我出来玩,可是阿姐去了梁州赈灾,爹娘和哥哥们都很忙,无法陪我,所以他们就不会允许我经常出来。”
话音刚落,她长呼一口气,這裡空气新鲜,她恨不得能一直住在這裡:“沒想到還有這么清新的地方,好喜歡。”
“你若不嫌弃,以后我便代替徐子寰,陪你出来游玩。”
“不必了,四殿下繁忙,不必理会我。”
“我一個闲散皇子,无碍,還有,不要叫我四殿下,听着生疏,叫我南徽!”
徐子妧默不作声,赵煜骞就当她答应了:“最近新开了一家酒楼,裡面的鱼肉做得特别好吃,我带你去吃!”
“多谢殿下好意……我常年用药,不能吃荤腥。”
赵煜骞实在是无法想象常年不吃荤腥的人是多么痛苦:“我還知道城西有家素菜馆,裡面的素菜做的跟鱼肉、羊肉一個味道,生意十分火爆,去尝尝?”
他正說着,徐子妧便止不住的咳嗽了几声,连话都說不出了,赵煜骞急得想帮忙却也不知该从何下手,只能眼看着烟儿给她加了件锦缎披风和帷帽,却也无济于事,她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惨白。
赵煜骞想带她去看郎中,她却怎么也不肯,他们只能找了個亭子歇息,過了半晌徐子妧终于缓了過来,脸色渐渐红润,她怕赵煜晢和烟儿担心,便强忍着痛苦,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好让他们放心。
赵煜骞如此行事,眼神裡充满了细腻的情感,徐子妧早就感觉出来了他的心思。
自从她受伤以来,徐子寰便将她看护的紧,暗地裡也帮她拒绝了不少亲事,想必是不想让她嫁给自己不喜歡的夫君,可是她恐怕已经时日无多了,不想再给徐子寰找麻烦,干脆找個对徐子寰和徐家有帮助的亲事,早早成亲,也是她能帮助徐子寰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眼前的赵煜骞长相不凡又温文尔雅,应该是她最好的選擇了,她便忍了身体的疼痛与赵煜骞多多相处。
“南徽,你說的素菜馆听起来還不错,我正有些饿了,可以劳驾您,带我去尝尝嗎?”
城西的素菜馆裡的厨子是徐子寰专门为了徐子妧从扬州請来的,后来徐子妧吃腻了几個厨子做的素菜,徐子寰也沒有把他们送回去,便在城西开了個素菜馆,把他们留在那裡,怕有一天徐子妧想吃吃不到。
她起身要离开,赵煜骞总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
“南徽,其实,我……不是废物!”徐子妧笑了笑,但是气息稍弱,看得出来她的身体是真的很差。
赵煜骞一怔,尴尬的笑了笑:“我怕我照顾不好你,不好和你阿姊交代。”
“我与殿下无关,何须您与阿姐交代。”
“……”
赵煜骞屏退了跟来的所有侍卫,徐子妧也带来了很多家丁和女使,但除了烟儿都让他们先回去了,烟儿也只是远远的跟着徐子妧二人。
烟儿脸上写满了喜庆:娘子的缘分终于到了,四殿下难道就是娘子的真命天子?太好了,娘子应该不会再郁郁寡欢了吧!
……
圣上已经替赵煜骞物色了不少皇子妃,赵煜骞因为這几日常常跟徐子妧游玩,都不关心选妃的进度了。
青鸾殿内,与往常一样,依旧是殿门紧闭,外面只有几個看守的内监。
外面匆匆跑进来一個女使:“贵妃娘娘,阿郎来信說,要四殿下选徐家的女儿做皇子妃。”
罗攸妍摆弄着眼前的牌:“徐家,不错,只不過徐子妧与赵煜晢难解难分的,而且体弱多病,我不太喜歡她,徐子寰如今官位在身,圣人未必会同意。”
“您忘了,徐家還有一位,大房徐淮忠的女儿徐怡。”
“徐怡?听闻她资质平庸……罢了,召她进宫,我先瞧瞧,赵煜骞去哪了?”
“四殿下最近一直早出晚归,奴婢也不知道,我马上叫人去打听。”
宦官去徐府召了徐怡进宫,徐家大房的女儿虽然一直随徐淮忠在长安,但是她相貌平平而且沒什么才气,琴棋书画也并不精通,单凭徐家的身份虽不会有人为难,但在长安富贵圈子裡也算是最末的了,沒什么人缘和要好的朋友。
徐怡坐在马车裡,悄悄地询问外面的宦官:“公公?贵妃娘娘何事传召?”
“還不是四殿下的婚事!娘子一会儿见了贵妃娘娘好好表现,若是被贵妃娘娘瞧上了便是一步登天了,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整個徐家也跟着沾光呢。”
宦官嘴上這么說,其实心裡根本瞧不上徐怡,她在京城的贵女中毫无地位,不像“长安贵女之首”徐子寰和“第一才女”徐子妧這些传奇人物。宦官虽然是随便說說,但是說不定真的变成了皇子妃呢?
“公公,贵妃娘娘可有什么不喜歡的东西,我還有些紧张呢。”
徐怡不像徐子寰能经常进宫,皇宫跟她第二個家一样,她只能在皇家宴会上远远看上一眼這些大人物,见她如此紧张,宦官倒不觉得奇怪。
“徐娘子放心,贵妃娘娘很温柔的,不要紧张。”
宦官以为徐怡真的紧张,便大发善心,一直安慰着她,還讲了一些罗攸妍喜歡的东西。
罗攸妍喜歡各种秘辛、喜歡打牌、喜歡赌博、斗鸡等等各式各样的玩意儿。
徐怡也了解了大半,這不就是二十年以后的徐子寰嗎?
徐怡跟在宦官身后进了紫禁城,走了很久才到贵妃娘娘的寝宫,青鸾宫极其朴素,院子裡、大殿裡都很少见到昂贵的物件,院裡的宫女太监都很散漫,见她走后都在院子裡玩闹了起来。
徐怡被带进大殿裡,看到贵妃娘娘在和宫女们推牌九,罗攸妍還催着宫女们给钱……
“小女徐怡见過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徐怡环顾一周,罗攸妍旁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些,這到底是来看打牌的還是来伺候人的。
罗攸妍只看了她一眼,便又开始打牌:“免礼。”
“多谢贵妃娘娘。”
罗攸妍手上打着牌,嘴上還接连问着一些简单的問題。
“不必拘礼,多大了?”
“小女今年十六。”
“婚配否?”
“未曾婚配。”
“可有相爱之人?”
“不曾有。”
“读過什么书?”
“《女诫》、《女训》、《女论语》、《女范捷录》”
“最近宫外有一本小說流传甚广,叫《宫廷秘录》?”
“小女未曾读過。”
“喜歡推牌九嗎?”
“未曾涉猎。”
“身体怎么样?”
“小女甚少生病。”
“好了,送徐娘子出宫吧。”
周围的宫女和内监都在忙着看罗攸妍打牌,虽沒有仔细端详她,但也觉得她這样呆板的人与贵妃娘娘這裡确实不符。
徐怡不声不响的便离开了,出宫后還理了理衣衫,像是在掸走身上的晦气,她瞥了一眼宫门便上了马车离开了。
……
此时的赵煜骞正在同徐子妧在戏园子裡听戏,台上這一出唱的正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两人各怀心事,一出戏怎么也听不进去,赵煜骞還是忍不住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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