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陆天青约莫是觉得他应该喝点酒冷静冷静,因此并沒有阻止。
两個男人就着几盘烧烤,把一打啤酒全喝完了。陆天青酒量大,倒是沒什么影响。而乔晋渊平时只在应酬的时候才喝一点,此时又是酒入愁肠,已是半醉状态。陆天青打电话叫了代驾,将他扛到了自己家裡。
乔晋渊的酒品倒是很好,虽然醉得迷迷糊糊的,但既不吵也不闹,只是在陆天青将他丢到客卧,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說道:“给我讲讲当年你是怎么追到安晴的。”
陆天青的眸色沉了一沉,不過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笑骂:“凭老子的情商追的,怎么,想偷师啊?”
乔晋渊拽住他的衣襟:“教教我。”
陆天青低头看他。乔晋渊侧躺在床上,坚硬的五官被酒气晕染,竟露出几分脆弱来。陆天青叹口气,问他:“你爱余殊嗎?”
乔晋渊今天第二次被问到這個問題,觉得很荒谬:“我当然爱她。”
“可我看不出来。”陆天青伸手将他往裡拨了拨,坐到床边,說,“爱情是会让人痛苦的,但是你沒有,即使到了现在這個地步,你也只是烦恼,還远远够不上痛苦的程度。”
乔晋渊张嘴正要說话,陆天青又给了他致命一击:“但从余殊的态度来看,她已经不爱你了。”
乔晋渊真想把這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损友就地掩埋了。
陆天青给他分析:“你跟余殊认识十年了,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工作狂,就算在漫长的岁月裡,逐渐对你失去了期望,但心如死灰总也有個烧成灰的過程不是?我想,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的事。”
乔晋渊一激灵,酒劲立刻退了不少,他坐起来,问道:“什么事?”
陆天青沒好气:“你做丈夫的都不知道,我一個外人怎么会知道!”
乔晋渊:“我是让你帮我分析分析!”
“如果单纯是因为感情,无非就两种情况,要么她爱上了别人,要么她以为你爱上了别人。”陆天青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自己心情也不大好,站起身,“你先好好想想你对余殊究竟是什么感情吧。”
乔晋渊倔强地說道:“不管是什么感情,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跟她离婚的。”
陆天青已经走出几步,又回头:“有时候不是你不想放手,就能不放手的。”
乔晋渊一怔,只觉他這话又是像在对他說,又是像在对自己說。
陆天青径直出门去了。
《涤荡》第一季就快杀青,除了每周的更新,剧组還安排了不少小剧场和freetalk,夜花千树和余殊作为男女主角,额外的戏份相当多。這天两人又是最后从录音室出来的,夜花千树见余殊脸色不好,說道:“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說,工作再怎样也比不上身体重要。”
余殊笑笑:“谢谢夜老师关心,我沒事。”
夜花千树盯着她,意有所指地說道:“不要逞强。你之前不是說要休假嗎?要是实在放不下工作,可以在家裡录好了发给我。”
余殊抿了抿唇,最后還是說了实话:“夜老师,我的孩子已经沒了。”
夜花千树吃了一惊:“发生了什么事?”
余殊不想多說,只道:“孩子不太健康,医生建议打掉。”
虽然大部分孩子都是平安出生的,但這种情况也不算少见,夜花千树体贴地沒再多问:“那你要不要先休息一段時間?”又补充,“总归是伤身的。”
余殊摇头:“不用。忙碌有助于转移注意力,我现在不大适合一個人长時間独处。”
這话从一個有夫之妇嘴裡說出来,着实有点怪,但夜花千树是知趣而且礼貌的人,不会主动打听别人的私事,只道:“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随时告诉我。”
两人虽然只是同事关系,可先前余殊在路上遇到流氓,夜花千树及时相救,后来在工作室晕倒,又是他送她去的医院,成了为数不多知道她怀孕的人之一。這個世界,共享秘密的人总会比旁人更亲密一些,因此余殊并不觉得夜花千树对她的关心有越界的嫌疑。
她点点头:“我会的,谢谢夜老师。”
两人收拾好东西,一起往外走去。
此时早已過了下班時間,羊城天黑得早,外面已经华灯初上。他们离开工作室,径直往停车场走去,一边随口讨论些剧情。
沒走多远,身后忽然有人喊:“余殊——”
两人同时停住脚步,回過头去,只见一個男人捧着一大束花站在夜幕中。這裡离路灯有点远,光线昏暗,但两人都认出了他,正是乔晋渊。
乔晋渊大步上前,将手裡的红玫瑰递到余殊身前:“我来接你。”
他比余殊高很多,這一靠近,一大片阴影落在余殊身上,让她整個陷入了黑暗之中。玫瑰的幽香随着夜风飘入鼻端,余殊低头望去,只见那些玫瑰娇艳欲滴,估计是从哪個鲜花基地直接空运過来的,否则不可能這么新鲜。
乔晋渊很少送她花,当然也不是沒有,但要么直接买回家,要么让花店送過去,像现在這样亲自捧着,当着外人的面送,還是第一次。
若是以往,乔晋渊肯這样对她,余殊早就乐开了花。可是此时,她仔细品了品,内心几乎毫无波澜。
一個星期前,她经历了自父母遇难以来最伤痛的事。那时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渴望他能陪在身边,跟她共同面对失去孩子的痛苦,可是他沒有来,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们曾经有過一個孩子。她对他的感情终结在了那一刻,他再做什么,她都无动于衷了。
她瞥了眼四周,夜花千树大概是不想当电灯泡,已经悄然离开了,现场只剩下他们两個人。她把花束塞回给乔晋渊,說:“谢谢你,但我不能收。”
乔晋渊一整天都在想陆天青的话,他觉得自己是爱余殊的,否则怎么会因此烦恼呢?那些他不在意的人,他根本连注意力都欠奉。既然爱余殊,当然要把她追回来,送花便是第一步——当年乔旭追余殊的时候,就是先送花的。
他沒想到余殊会拒绝。
余殊将玫瑰塞给他之后,就将手缩了回去。两人面对面站着,乔晋渊那股闷气又上来了,问道:“为什么不能?”
余殊很直白地回答他:“玫瑰代表爱情,用在我們之间不合适。”
乔晋渊心头火起,又怕控制不住情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只得略過這茬,问道:“一起吃饭好嗎?”
余殊拒绝道:“不了,我還有工作要做,随便吃点就行。我先走了,再见。”
說完她毫不停留,径直去了停车场。她知道乔晋渊不会追来,当着外人的面送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有进一步的行动。
爱一個人是会放下自尊的,可他又不爱她。
开车回家的途中,乔旭发来微信,她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拿過手机看了下。乔旭给她发了几张图片,是某奢侈品牌的情侣表,還附有语音。
她點擊播放,乔旭得意洋洋的声音传了出来:“经纪人给我接了這個品牌的代言,我用友情价给你和小叔买了一对情侣表,好看吧?”
余殊将手机丢回中控台,专心开车。
等到了家,乔旭的消息又追了過来:“喂,怎么不說话?是在准备表扬优秀又体贴的我嗎?”
余殊去厨房弄了点吃的,這才回复他,沒有用语音,是打字的:乔旭,我跟晋渊正准备离婚。
乔旭发了一堆问号過来。
余殊知道自己要是不說清楚,他肯定会打电话過来问。乔旭是她和乔晋渊共同的亲人,這件事迟早都要告诉他。
她斟酌了一下词句,发微信過去:是我提出来的。你也知道,我和他之间有很多問題,一直都沒能解决。最后量变引起了质变,我实在是跟他過不下去了。你不用劝,也不用试图帮我們和好,否则我连你也不理了。
乔旭想說,你是否還记得当初是怎样孤勇地爱着他,不给任何其他人,包括我在内机会?他想說都一起過了十年了,怎么突然就過不下去了呢?他還想說你提出离婚之前,为什么不找我商量一下,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千言万语,都被她最后一句话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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