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塵曲

作者:酒暖春深
顧南風半夜醒來她還趴在牀邊,病房裏只開了一盞光線柔和有助於睡眠的小檯燈,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那個緊閉了雙眸,原本有幾分冷硬的線條這幾年越發柔和,她以前很怕她生氣的時候,眉頭緊蹙,目光冷峻的盯着她,讓人不由自主的害怕。

  現在的她幾乎不曾再皺過眉,只是眼角也有了細紋,因爲工作壓力大的緣故鬢角也早早添了華髮,讓顧南風心酸不已。

  座椅有點矮,她只能弓起背趴在牀邊,這樣的姿勢連她都覺得彆扭,蕭敘白卻睡的很沉,大概真的是累了,臉上有倦意,眼眶下還有一圈烏青。

  “蕭……”她的名字在心間滾燙了幾圈才輕輕喊出了口,“敘白……”

  只是很輕的一聲呼喚,她卻蹭地一下從座椅上彈了起來,眼神瞬間清朗,反應之大顧南風都被嚇了一跳。

  “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去叫醫生”蕭敘白有些焦急地去探她的額頭,顧南風脣邊泛起了一絲淺淡的笑意。

  “沒有哪裏不舒服,你上來睡吧”

  她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一大片地方,“你這樣也睡不踏實,兩個人可以勉強擠一擠”

  “不用了,你睡吧,我守着就好”牀本來就不大,睡兩個成年人肯定會擠,更何況她身上還帶着傷。

  顧南風的眼神雖然柔和,但暗含了一絲堅定,執拗地看着她,每次她這樣蕭敘白就沒轍了,“你不怕我對你……”

  顧南風咬緊下脣,臉色有一些紅,“你……我相信你”

  “睡吧”蕭敘白脣角微勾起一絲柔和的笑意,脫了外套和褲子爬上牀,顧南風又往旁邊躺了躺,本來就不寬敞的牀中間還能側躺進一個人。

  蕭敘白低聲悶笑,伸手將人攬了過來,頭埋入她的頸窩裏深吸了一口氣,熟悉的清香讓她有了久違的安心。

  “還說不怕,離我那麼遠幹什麼”

  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讓顧南風緊繃起了身子,手放上了她的肩頭往外推拒着她,蕭敘白卻微闔了眸子趴在了她的肩頭睡的很沉。

  顧南風漸漸鬆了力道,身子又軟下來,抿緊脣角算是默認了她抱着自己。

  蕭敘白醒來的時候幾乎以爲這是個夢,她就近在咫尺躺在自己懷裏,微微低頭就能看見她捲翹的睫毛在眼簾上投下一片陰影,隨着平穩的呼吸輕顫,像振翅欲飛的蝴蝶一般。

  蕭敘白喉頭微動,嚥了咽口水,慢慢湊近她低頭吻上了她的眼瞼,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稍縱即逝,顧南風微皺了眉頭,又鬆了開並沒有要醒的跡象讓她鬆了一口氣。

  目光漸漸下滑到她菲薄的脣上,泛着淡淡的櫻粉,開合之間彷彿在對她進行無聲的邀請,蕭敘白自詡不是聖人,也有七情六慾,尤其是這麼多年來的相思刻骨,她的一舉一動對於她來說都是致命的誘惑,她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壓下紛亂的心跳,卻阻止不了自己越湊越近的動作。

  在即將觸碰到她的時候,顧南風茫然地睜開眼,就映入了一雙琥珀色的眸子裏,兩個人的脣近在咫尺,她臉頰上飛快浮起了一絲紅暈,還不等蕭敘白回過神來,就下意識推了她一把,然後就聽見一聲慘叫,毫無防備的蕭敘白猝不及防之下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顧南風擁着被子從牀上起身,想要去拉她又覺得咽不下這口氣,臉色還是紅的,語氣裏有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嬌羞。

  “你……流氓啊!”

  “我……”蕭敘白無話可說,畢竟是自己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扶着椅子慢慢起身一邊小聲嘀咕着:“我又不是柳下惠”

  顧南風本來還想問問她摔的疼不疼,一聽這話頓時漲紅了臉,隨手抄起手邊的枕頭就砸了過去,輕飄飄的沒有多少重量,蕭敘白笑嘻嘻地接住,又死皮賴臉地湊了上去。

  “我要是摔出個什麼好歹,這輩子可就賴定你了,你躲都躲不掉”

  顧南風被氣笑了,“你現在好胳膊好腿的,不也一樣賴着我,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

  蕭敘白是個很執著的人,無論是做生意還是追妻,總有一股不服輸的韌勁,愈挫愈勇,從不言棄。

  “我從前覺得執著不是一件好事,過剛易折,現在纔開始慶幸,正因爲我從來沒有放棄過你,所以我們才能又一次遇見,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我先去公司一趟,下午來接你出院”在照顧她喫完早飯後,蕭敘白纔拿起車鑰匙匆匆出了門。

  在她走後不久,顧南風的手機忽然亮了起來,她住院期間很少有人打擾,單位請了長假,也沒什麼朋友,唯一的可能就是……

  她心裏咯噔了一下,拿起手機正是她,從前簡簡單單的葉秋兩個字,現在卻讓她覺得有千鈞重,胸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身體好些了麼?”

  “嗯”除了這個字實在不知道該回她什麼。

  “什麼時候出院?”

  “今天下午”

  “那到時候我去接你吧,順便我也有禮物要給你”

  顧南風想要拒絕的時候又彈出了一條消息,“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就當是最後一次見面”

  她指尖在屏幕上擱了很久才緩緩打出了一個字,“好”

  “爲什麼要讓我去,不是說好了……”話音未落,男人就已經打斷了她,“龍哥和海關那幫人關係不錯,你要是想偷渡只能找他,我幫不了你,再說了只不過是讓你去陪個酒,至於這麼大反應麼?”

  東躲西藏了幾個月,方柔迅速消瘦了下來,神色憔悴,臉上還有病態,一頭烏黑秀麗的長髮也開始乾枯分叉,男人對她早就沒有了先前的耐心,隔三差五地就會叫她出去陪酒,方柔都咬牙沒有答應過,男人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我告訴你,你不去以後沒有東西喫別來求我!”

  方柔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緊緊攀住了他的衣角,自從嘗過一次後那□□的滋味讓她久久不能忘懷,一個人墮落起來遠比改邪歸正來的快。

  “我去,我去還不行麼,求求你,求求你給我藥喫”她搖尾乞憐的模樣讓男人從鼻孔裏哼出了一聲不屑,打開箱子隨手扔了一袋□□給她,掉在地上四散開來,方柔急忙俯下身去撿,指尖攏不起來的就用舌頭去舔,骯髒的地面混合了泥土和灰塵她也絲毫不介意,已經完全成爲了被慾望驅使的奴隸。

  十里洋場,燈紅酒綠,夜晚纔是這個城市的主旋律,蓬勃發展的物慾和人們貧瘠的精神世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所以也有越來越多的人沉淪下去,方柔顯然不是個例。

  烏煙瘴氣的房間裏,穿着暴露的小姐,微一低頭就晃出兩個白花花的乳/溝,分別坐在幾個男人大腿上,極盡所能的挑逗,外面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更添了幾抹淫/靡。

  男人們在交易完成後心滿意足地拿出了鋁箔紙,用打火機在下面加熱,嫋嫋青煙中快感層次疊加,方柔如癡如醉,一邊搖頭晃腦,一邊大力搖擺着身子,嘴裏吐着含混不清的句子,早已神志不清。

  身體好似被掏空,輕飄飄地浮在雲端,直到胳膊上傳來一絲刺痛,她才茫然地睜開眼,瞳孔依然是渙散的。

  “大哥,這是新到的a貨,靜脈注射會不會有危險?”

  “怕什麼,反正也只不過是個□□,正好拿來驗驗貨”

  方柔想要伸手阻止,渾身痠軟的沒有一絲力氣,眼睜睜看着他們從自己胳膊上抽出了一管鮮血用來稀釋,再順着青色的靜脈注射進去。

  她發出了滿足的一聲喟嘆,隨着針管的逐漸推進而又皺緊了眉頭,嘴裏胡亂囈語了幾句,似乎不是很舒服的樣子。

  男人正準備拔出針管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聲疾呼,“老大,快走,條子來了”

  男人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抓起桌上剩餘的東西一股腦塞進褲兜裏,慌不擇路中撞翻了幾瓶酒,暗紅色的液體流的滿屋都是。

  “老大,她怎麼辦?”

  “不管了,讓她多爽一會兒,逃命要緊”

  等警察趕到的時候方柔已經躺在沙發上人事不知,一個人戴着白手套摸了摸她的頸動脈,又翻開她的眼瞼看了看,搖了搖頭“應該是注射過量,沒救了”

  蕭敘白特意提前下了班,早早地趕去醫院,她的病房整潔一新,護士正在收拾牀單。

  “她人呢?”她的眉眼帶了一絲焦急,幾乎是在吼了,護士被嚇的不輕,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顧……顧小姐下午出院了呀,您不知道嗎?”

  蕭敘白咬緊了牙關,一言不發地往出去走,從兜裏掏出了手機給她打電話,一連數個都是無人接聽,她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測,低頭思忖了片刻,一腳踩下了油門。

  熟悉的房間裏往昔的痕跡還在,牀頭擺着她和葉秋的合照,兩個人不算親密地挨在一起,脣角都有柔和的弧度。

  只是牆壁上暗紅色的顏料還沒來得及洗刷去,看起來就像潑了一大盆血在上面,盯久了總覺得隨時會流下來,讓顧南風有一絲壓抑。

  “沒什麼事我走了”直覺告訴她還是不要多呆的好,顧南風禮貌地提出了告辭。

  葉秋從廚房裏出來手上還拿着菜刀,腰間繫着圍裙倒是有些家庭主婦的意思。

  “再坐會兒啊,飯還沒喫,你的生日禮物也還沒到啊”

  門鈴在此刻尖銳的響起來,葉秋脣角的笑意有一絲詭異,“你的生日禮物到了”

  顧南風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似的,一個箭步衝過去攔住了她即將要拉開門的手,眼裏含了一絲祈求。

  “葉秋……不要……”

  “爲什麼不要!”她的神色一下子癲狂起來,咬牙切齒地問,門鈴聲頓了幾下隨即更加尖銳起來,蕭敘白又大力砸了幾下門。

  “開門!懦夫,膽小鬼,有什麼衝着我來,放了南風!”她氣急敗壞之下,手都青紫一片,防盜門依舊嚴絲合縫。

  蕭敘白利落地報了警又打給了開鎖公司,心急如焚之下反而冷靜了下來。

  “南風,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其實我和她哪個纔是真正愛你的人麼?我可是好奇的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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