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祭奠
黄成的斥候营已经前出步卒大队十余裡,不断的为大军侦查,时不时有斥候回来禀报前方的情况,斥候就是军队的眼睛,如果一支军队沒有斥候,那就是瞎子,统帅根本就不知道敌人在哪,有多少人。
孟浚骑在马上缓缓的向前走,身边陪伴的有俞安和黄成,還有杜永和,郭虎两個降将,黄成此人一路上沉默寡言,半天不会說一句话,而在孟军阵营中,黄成一直都是存在感不高,在军中也沒什么交好的友人,总之是一個很孤僻的人。
“那裡就是横岗山了”這时黄成忽然說了這么一句话。
俞安听到此话,向着黄成的视线望了過去,俞安清秀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而郭虎和杜永和二人有些疑惑,不過二人并未开口,只是看向了孟浚。
而孟浚听到黄成的话后,陡然一愣,随后也看向了横岗山,是啊,那是横岗山,举义时的场景,自己還历历在目,不過短短数月时光,而在孟浚的心中仿佛過了数年之久,又仿佛才是昨日刚发生,一時間复杂的情绪涌上了孟浚的心头。
到现在那個书生姓什么,叫什么,是不是常熟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那個书生容貌却印在孟浚的心中,书生是孟浚来到這世上,救的第一個人,也是自己亲眼目睹他死在自己的面前,和书生相处的那些时日,孟浚清晰的感觉到,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這裡不是游戏,不是梦裡。让自己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为了头发,甘愿赴死。
孟浚看了看日头,对着传令兵說了句“大军停下休息会,吃点干粮吧”
传令兵迅速的把命令传递到韩雄的手中,不一会儿,停止行军的命令便一级一级的传了下来,所有的士卒或蹲或坐,辅兵推着车,一队队的分发大饼。
而孟浚见士兵停下休息后,对着俞安和黄成两人道“走,去看看书生吧”
說完拨马朝着横岗山奔驰而去,而俞安带着数十骑亲卫紧紧的跟随在孟浚身侧。
片刻后,众人已经抵达了起事之地,孟浚驭停马匹,翻身下马,漫步到书生的坟前。
日晒雨淋,不過数月功夫,当初自己亲手立下的木碑,已经变的有些破旧,孟浚向身后的众人要了块布,轻轻的擦拭着木碑,随口道“你们先退下吧”
俞安和黄成二人听完,拱手一鞠,随后退到几十步之远,而俞安和一众亲卫时刻环视着四周,预防有不测之事。
孟浚扒拉了一個石头,坐在石头上,忽然想起什么,对着书生的坟头笑道“時間匆忙,忘了给你带祭品和纸钱了,不過也好,认识你這么久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天天书生书生的喊着,给你烧纸,沒名字你也收不到不是”
顿了一会,坟头沒有一丝动静,孟浚接着道“咱一直跟你說,活着就有希望,不管再难,总有一线生机,你不信,還偏偏要捅自己一刀,傻不傻,不過你說的对,若是沒有我這個变数,得天下的必然是东虏,辫子也得留着,還得留两百多年呢,我偷偷的告诉你,我也算是前知五百年,也后知五百年呢,哈哈哈”
孟浚抬眼望着天空,有些喃喃道“书生啊,你要是在天有灵,记得保佑我百战百胜吧”
随后又有些自嘲的摇摇头,书生就是有灵也沒這個本事,孟浚站起身又擦拭了一下木碑道“书生我该走,你慢慢躺着,我的事還很多還沒做呢”
孟浚說完便大步的离开,而俞安這时居然和黄成有說有笑的,俞安看见孟浚的朝着這边走来,连忙停止闲聊,把马匹牵了過来,孟浚也不废话,扬身上马道“回”
来到這個世上,孟浚的每一個脚步都前进的艰难无比,就算他是洞察先机的穿越者,也是经历過数次惊险时刻,无论是亲自上阵或是坐阵指挥。
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多,也就意味的越孤独,在孟浚身边缺少一個可以清晰掌控全局的人,這一切都是孟浚自己凭着感觉,摸着石头過河。
大军重新开始前进,韩雄此时有些好奇的询问书生的事,孟浚简短的說了一些,韩雄有些唏嘘的道“君子浩然之气,不胜其大,书生舍生取义,方有都督這般豪杰振臂高呼”
“豪杰……”孟浚摆摆手,有些自嘲的說道“我只是一個不识时务之人,顽固不灵,不知变通的一介匹夫罢了”
韩雄正色道“就是這样才是真豪杰,都督切不可自谦,天下识时务之人不知凡几,他们只要留根金钱鼠尾,便可在北京南京安枕无忧,高官显要,荣华富贵,贼来降贼,虏来降虏,此等人物和都督相比,真乃是萤虫比皓月”
孟浚听罢此话,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句话,乃是后世史料所记“有明之季,士林无羞恶之心,居高官,享重名者,以蒙面乞降为之得意,而封疆大帅,无不反戈相向”
孟浚忽然笑了笑道“韩大哥,你說万一有一天,我們领着大军光复了两京,你說那些识时务的俊杰们会怎么做”
“哈哈哈,大都督都說他们是俊杰了,那自然是识时务了嘛”韩雄哈哈大笑道。
這时孟浚有些感慨的对着韩雄道“江阴以一座孤城,死守至今已有两月之久,我很想去救援他们,奈何实在是有心而力不足,我前几日收到一份消息,有一名女子为江阴而做了一首血诗,此血诗之震撼,为之扼腕长叹”
韩雄一愣,问了句“什么血诗”
孟浚正色道“尸山血骨满疆场,万死孤城未肯降,寄语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韩雄沉默良久,然后才叹息道“再好的文笔,若论忠烈之辞,也不可敌淋漓的鲜血”
孟浚望向远处,也许江阴城就在遥远的地方,有一道倩影,犹如落日的晚霞,带着血色的凄美,又带着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使天地为之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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