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王子
芊柚身子尚虚,被林小六扶着,紧紧把扶着阑干,脸色苍白,面容惨淡,不复往日的娇媚灵动,面上泪珠儿一颗颗溢出、掉落,连绵不绝,不及拭去,看向思绮的双眸带着心碎。
哭泣是因为痛,痛是蓦然醒来才惊觉大梦一场,那些個义无反顾仅仅是憾不动铁石心肠的笑话罢了。
莫致之此番再看向思绮,目光犀利,笑容鄙夷:“你将毒下在芊柚的饭菜内,岂料芊柚因忧心你而食不知味,食用不多,加之关雎楼内恰巧有羊乳可以解毒,芊柚便被救活了過来,之后,为了保她性命,我将消息封锁,现在芊柚在此,你可還有话說?”
一旁的周文方才恍然大悟,昨夜莫致之急匆匆叫他去寻牛乳,他却遍寻不到,最后想到后院有只母羊才下了羊崽,于是死马权当活马医,挤了羊乳上楼,沒想到居然也是有效,救下了芊柚性命,如此看来,牛羊乳竟可解毒,這位女捕快也算见多识广,這羊儿是立了大功劳的,晚些时候,奖励它一撮盐巴。
芊柚止了泪,颤声說道:“那日,思绮确是沒有途径我门口,她……她所言口供实乃谎言。”
芊柚這一句话便已将思绮所犯之罪定了下来。
大厅内顿时一片喧哗,众人纷纷躲开,徒留思绮一人在一片空座椅中梨花带雨。
“你们怎会如此,我是思绮,关雎楼的思绮?”思绮哀哀哭诉,缩瑟着身子,泪如雨下。
“可我那日听到的惨叫确是男声,思绮可是娇滴滴的女子……”楚辞看思绮可怜,仍是不可置信。
“怎么齐国大名鼎鼎的六王子容尧居然是個女人么?”
关雎楼大门被推开,捕快们立即拔刀相向,阳光下,大门前,一道身影闪入,身形矫健,英气勃勃,正是一身黑衣的小龙。
“小龙?”莫致之面露惊喜,大了声音招呼:“不必惊慌,是自己人。”
捕快们见是王府的人,齐齐将刀收起,放松了精神。
小龙入门后,脸色肃然,立在一旁。
光亮中,萧世幸缓步走了进来,他步伐懒散,双眸半阖,手中還玩转着一枚棋子,从阳光中进到屋内之后,再抬首,那双眼眸竟似寒冰,带着一股强悍杀气,吓得屋内众人寒噤不止。
婉梦明艳小脸“唰”的白了颜色,目光定定看向萧世幸,萧世幸脸色漠然,不予理会,自顾自坐了下来,身子歪歪倚在椅中,随意又懒散,抬眸看向莫致之的目光满含关怀柔情:“姐姐今日可還好?”声音低磁,尾音微勾,勾出魅惑。
莫致之听到這温柔询问,不由想到昨夜的贴肤之亲,脸上飞红,面露尴尬,在众人面前,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萧世幸目光专注深情,嘴上温柔体贴:“昨夜婉梦给我下了药,不得已我才去寻姐姐,是我唐突了,沒有弄痛姐姐吧?”
语气婉约,內容巨震,炸翻全场,几声低低尖叫声传来,又被发声之人死死摁住,有几位不正经的兴奋到满面通红,有几位脸皮薄的羞的脖颈都红了,更有几個善妒的看向婉梦的眼神充满了幸灾乐祸,婉梦却是双眼幽怨。
林小六和老刘头却是面面相觑,林小六拉過老刘头咬耳朵:“昨夜莫捕头不是同你我在一处饮酒嗎?那……”
刘老头小声斥道:“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少管。”
林小六被老刘头一堵,便觉有些委屈,却也不好反驳,老刘头心中沾沾自喜,他這是报了林小六笑他抚琴难听的仇。
莫致之被這问话震的嘴唇翕张几回,惊的四处张望,竟是不知如何给自以为是的众人解释,更不知如何回答這问话,咬了咬嘴唇,低声呵斥:“别胡扯,干正事。”
萧世幸笑的更欢,言行顺从:“我听姐姐的,小龙告以姐姐你都查了什么出来。”
小龙向着莫致之恭敬一礼,朗声道:“启禀莫捕快,小王爷要我去查楼中众人底细,经我反复查找,却遍寻不到思绮的来历,好在发现她這两年内有一些特立独行的习惯,便顺着這些蛛丝马迹,找到齐国细作相关,之后,我便潜入齐国细作据点,抓了個头目,几番拷打下,问清了思绮的身份。”小龙看向沉默不语的思绮,缓慢了语调,“思绮其实并非女子,而是男子。”
关雎楼内众人瞪大双眼看向思绮,思绮却是面沉似水,并未有任何作答。
“他乃是齐国的六王子容尧。”
這话震的大家无言以对,這竟是真的?竟有這么匪夷所思?大家朝夕相处的当真是敌国王子?這番言论简直是不可思议。
莫致之震惊之余心中暗忖,小龙此刻讲的是轻描淡写,实则做起来免不了血雨腥风,短短几天便有這等成效,必然是动用了不少暗中布局。
看向泰然处之的萧世幸,莫致之越来越觉得萧世幸城府难测,心机沟壑。
感受到莫致之的目光,萧世幸转過脸来,微微一笑,好似春风扑面,再看向容尧,双眸内便是沁骨的寒凉,“王子不仅想做女子,竟還想做青楼女子,委实怪哉。”這话内含奚落,语气十足嘲讽。
“小王爷金口玉牙,口口声声說民女是男人,便叫民女无法反驳,可口說无凭,若是小王爷故意栽赃,民女可還有其他法子嗎?”容尧嘴角讥讽,机智不逞多让。
老刘头心有恨意,便插言道:“小王爷可命人搜他身。”
莫致之摇摇头,直接搜身便是轻怠了,要是传了出去,会有人說萧世幸为人轻佻,便伤了萧世幸的名头。
“你要证据,便给你证据。”小龙說着,拍了拍手。
门口出现几個人影,竟是两個黑衣人驾着一個满身血痕,灰头土脸的男子,黑衣人将男子头发后拉,拉的男子仰起了头,露出满脸血污的脸。
男子缓慢睁开双眼看到屋内众人,目光锁住容尧,“是六王子容尧。”待他說完,黑衣人便放了手,男子羞愧低下头去。
容尧目光变得狠戾,重重哼了一声。
吓得那男子将头埋的更深,随即被两個黑衣人架离。
“刚那人便是齐国的细作头目,六王子可還要狡辩?”小龙眸子裡是压不住的凉意。
容尧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倚进椅中,目光懒散随意瞧着屋内。
小龙继续說道:“属下還查到,容尧虽贵为王子却自小拜在雪山双怪门下,习得一身刁钻功夫,更是通晓易容之术,将谍报功夫做到极致,在大齐身为侦察院首屈一指的头号细作,于两年前来到大梁,入了关雎楼。”小龙只言片语便将容尧底细揭的干干净净。
莫致之接着小龙的话继续說道:“之后他便在一次夜宴上看到参将李岚玉闹事,他擅长收集情报,知晓李岚玉乃是戊边参将,便心生毒计,欲用李岚玉身着官服死于关雎楼来弹劾此刻与齐国对峙的将帅,李岚玉应是早早备迷晕藏于烟萝床下,待暮色降临,众人聚往后院,楼中人少之时,他便潜入烟萝屋中,先后杀害李岚玉和烟萝,可能中途還出现意外,烟萝跑出了内室,他便无意中快速拔出佩刀追了出去,又改用小刀杀了烟萝,造出李岚玉对烟萝欲行不轨之事,二人自相残杀的局面,之后脱下官服,换给李岚玉,再藏身门后,大叫一声引得众人前往,完成密室杀人。”
容尧微笑点头,双手慢條斯理鼓掌,“不错,推敲的不错,那我便来问你,我是如何擒得到李岚玉的?我可是日日都在這关雎楼内的思绮姑娘。”
莫致之闻言蹙紧眉头,這一点,她尚未想清楚。
“有人与他合谋,在关雎楼外接应他。”萧世幸黑眸肃冷如冰,“而且此人不同寻常,第一,此人有本事将参将李岚玉抓住,第二,此人有本事将李岚玉无声无息送到关雎楼来,第三,此人能与敌国王子合作,第四,此人与帝国王子联系,但帝国细作头目却毫不知情,說明此人有背景有本事,甚至可能背后权势滔天。”
萧世幸垂眸,浓密睫毛便掩住了黑眸内的几分不解。
上辈子,就因为李岚玉身着官服死于关雎楼,朝廷问罪,弹劾了边疆将帅,皇帝便派他出征,军中岁月长久,等回到京城,他在京中部署被毁于一旦,還在回京途中被陷害杀了敌国使节。
因知晓会有凶案,早几天他便来到关雎楼,要将上辈子李岚玉之死改写,岂料他那日将李岚玉赶出关雎楼,那李岚玉還是死于关雎楼,還真是劫数难逃。
眼前的莫致之正看向屋內容尧,剔透的眸子亮如琉璃,虽有愤恨,却如此生动,显得更加娇俏,叫他忍不住想要亲近。
這次又是她,好在還有她。
莫致之一直想不清楚李岚玉是如何进来的,若說有人接应,先将李岚玉抓获,提前迷晕了送了进来,那便能說的清了。
莫致之抬眸,黑眸闪過一丝狠绝,“抓捕凶手。”一声令下,那一众捕快拔出了配刀。
容尧站起身,嘴角勾起诡异笑容,身上发出噼裡啪啦的声音,好似刀子切割骨头似的,慢慢他的身子变长,肩膀延伸,很快变成了一個身形高瘦的男人,只是脸上仍旧男女莫辨,气质陡然多了一股妖异味道,叫人心中无端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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