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
怜卿朝外看了一眼,抿唇笑道:“方才奴家无意瞧见姑娘是坐着打了宛平县衙徽记的马车来的,宛平县衙后院只住了宋县令跟赵县丞两位大人的家眷,而赵县丞膝下只有一子……”
宋时鸢点了点头,表示了然,随即意有所指地笑道:“怜卿姑娘消息倒是灵通。”
“奴家素日迎来送往多了,這些杂七杂八的消息,想不知道都难。”怜卿竟毫不回避自己的出身,语气也不卑不亢。
宋时鸢笑了笑,沒继续這话茬,转而问她:“怜卿姑娘找我,可是有事儿?”
怜卿理了理袖子,屈膝行了個大礼,郑重道:“奴家替岑大人谢宋姑娘救命之恩。”
宋时鸢听了這话,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這算什么?
外头的小/妖/精跑正宫娘娘跟前宣誓主权?
有些想笑是怎么回事儿?
平心而论,她是不想嫁岑九容這個疯批的,太难掌握了。
但自打上辈子翻车后,她对自己的眼神有些持怀疑态度了。
最最关键的是,這事儿她說了不算,岑九容显然沒打算放過自己。
這個锦衣卫指挥使夫人,她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所以,该维护自己权益的时候還是得维护。
静默片刻后,她突然低头哼笑一声:“替岑大人道谢?岑大人這是打算替怜卿姑娘赎身,娶回家当正妻了?”
“沒有這回事儿,宋姑娘误会了,奴家一個烟花女子,哪配当岑大人的正妻?”怜卿闻言,立时出言否认。
“既然知道不配,姑娘就不该出现在我跟前。”
宋时鸢摇了摇头,一脸惋惜地說道:“楼裡的妈妈也真是的,只想着教姑娘们琴棋书画,却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忽略了,着实该打。”
被這般拐弯抹角地骂沒规矩,怜卿脸上也毫无羞赧之色,只是再次福了福身,徐徐道:“奴家自知身份低微,原不该出现在姑娘跟前,但奴家对姑娘是真心实意的感激,感激姑娘在岑大人中毒失忆之际收留他,否则任他在外头流浪的话,只怕……”
话到這裡,她红了眼眶,哽咽道:“岑大人若有個好歹,奴家也活不下去了。”
宋时鸢在心裡“啧”了一声。
不愧是青楼花魁,這眼泪似落不落的,看起来颇惹人怜爱。
自己是男子的话,只怕立时就心疼起来了。
可惜自己不是男子,不吃她這一套。
說得倒是好听,但她這番行径,等于在向她昭示岑九容是她的入幕之宾。
若是個普通的官家姑娘,听了她這番說辞,便是曾经对岑九容有些旖/旎心思,只怕也立时就歇/火了。
毕竟,哪個正经未婚男子会跟青/楼女子牵扯不清?
這是防着自己玩“救恩之恩,当以身相许”這一套呢。
可惜怜卿打错了算盘,真正玩這一套的,可是她的岑大人。
宋时鸢淡淡道:“姑娘犯不着同我說這些,岑大人已经给過谢礼了,我們小门小户的也不敢多高攀。”
随即,她一抬手,說道:“姑娘身份特殊,我不好跟姑娘多說,免得落人口实,姑娘請自便吧。”
怜卿也沒多纠缠,笑道:“那妾身就不多打扰宋姑娘了,姑娘想要什么布料只管挑,挂账在我头上便好。”
宋时鸢给气笑了,不客气地說道:“怜卿姑娘通宵达旦、辛苦‘劳作’赚来的银钱,還是留着自己花吧。”
怜卿瞳孔猛地一张,显然十分吃惊宋时鸢一個小姑娘家竟說出這样的话来。
片刻后,這才勉强笑道:“宋姑娘不领情那便罢了,不管怎样,還是要多谢宋姑娘对岑大人的救恩之恩。”
說完,福了一福身,然后转身,往二楼行去。
宋时鸢收回目光,随意挑了两匹料子让辛夷抱上,然后到对面货架寻钟氏去了。
回府后,用完午膳宋时鸢歇了個晌,才刚醒来,钟氏陪房钟福家的就兴高采烈地跑来她院子,对她道:“姑娘,大喜事儿呀!”
宋时鸢原還懒洋洋的,闻言立时来了精神:“可是铺子有消息了?”
她得给手裡的银钱過明路,最终還是决定在县衙附近租個小铺子,卖凉皮跟奶茶。
于是托钟福家的去打听。
不過已经做好了等待的准备,毕竟宛平县衙位于京城内,京城寸土寸金不說,能否租到合适的铺子也要看运气。
不想前儿才跟她說這事儿,今儿就有消息了。
“姑娘真聪明。”钟福家的夸了宋时鸢一句,满脸笑意的說道:“就咱们后头那街上一家卖南北杂货的铺子,东家的老父亲殁了,得回山西老家守孝三年,想把铺子赁出去。”
顿了顿,她又說道:“租金倒還算公道,就是东家說必须签三年的契书,且還得提前把租金给他。”
宋时鸢笑道:“沒問題,答应他便是。”
好地段的铺子难寻,且租金一年比一年高,签三年对她来說反倒是好事儿。
提前交租金也沒甚大不了的,她父亲好歹是宛平县令,她就不信敢有本份的商户敢讹到她头上来。
如果是背后有人捣鬼,想给她挖坑的话,那也不怕,让岑九容去处理就好了。
不然要他何用?
钟福家的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赁铺子這么大的事儿,您不跟太太說一声?”
宋时鸢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有福嫂子這個耳报神在,咱家有甚事儿是母亲不知道的?”
她先前托钟福家的找铺子时,钟氏并未阻拦,显然是默许了的。
钟福家的讪笑,才要辩解,就见宋时鸢甩了下帕子,笑嘻嘻道:“不過福嫂子說得对,我的确该去跟母亲說一声,毕竟這租金、后头的装修花费以及开张初期采买食材的费用,還得从公中/出呢。”
說起来,得再次感谢一些原著头号女配裴若兰。
若非她“雪中送炭”砸了一千两银票出来,她别說开铺子了,开小吃摊,钟氏都未必会同意。
母女俩不知道得過多少回招。
如今有了裴若兰的一千两银票,钟氏对她這個大功臣前所未有的宽容。
不但给她裁新衣打新首饰,对她折腾着开铺子的事儿也不干涉,可以算得上是宠溺了,与从前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果然有银钱才有底气。
到正院的时候,钟氏正与县丞赵载舟的妻子赵太太在說话。
宋时鸢上前行礼。
钟氏看了眼漏刻,笑道:“這個时辰,阿鸢才睡醒吧?”
宋时鸢笑了笑,嗔道:“当着伯母的面,您就打趣女儿。”
赵太太对钟氏笑道:“小姑娘家,正长個子呢,吃不够,睡不够,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儿,您打趣大姑娘做什么?仔细她恼了。”
钟氏笑道:“不妨事,我這小闺女脸皮厚实得很,沒那么容易恼。”
赵太太伸手拉住宋时鸢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笑道:“瞧你母亲,有這样可爱灵动的小姑娘竟不知道珍惜,不如你给我当闺女如何?”
赵太太這话,可以单纯只当玩笑话来看。
但若不当玩笑话的话,就有两层意思,或是想让宋时鸢给她当儿媳妇,或是想认她当干闺女。
然而无论哪一层,宋时鸢都不想。
而且,赵太太与她家并不算熟,应不至于說這样的玩笑话才对。
她笑嘻嘻道:“伯母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只是子不嫌母丑……”
說這话的时候,她抬眼给了钟氏一個眼色。
钟氏会意,笑骂道:“你這猴儿,反了天了,竟敢說你母亲丑,看我不告诉你父亲,让他罚你抄写一百遍《女戒》!”
不等宋时鸢回嘴,她就直接赶人:“我跟赵太太說话呢,你若沒什么事儿,就回去打络子吧。”
当着外人的面,宋时鸢不好提赁铺子的事儿,便委婉的說道:“我想让福嫂子替我去采买些东西,特来跟母亲說一声。”
“知道了。”钟氏点了下头,吩咐钟福家的:“你只管去办,要多少银钱,同春燕支便是了。”
宋家小门小户的,后院裡头也沒有专门的账房,钟氏小金库的钥匙,素日都是她的贴身大丫鬟春燕保管着,另一個大丫鬟秋雁负责记账。
钟福家的应声去了。
宋时鸢也忙拿打络子当借口,迅速离开了正院。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沒错,赵太太先前果然不是在說玩笑话。
傍晚用晚膳时,钟氏气鼓鼓地对宋廪說道:“那個赵县丞的太太竟然想替她那個比阿鸢還小一岁的独子求娶阿鸢,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宋廪不甚赞同地瞪了钟氏一眼,捋着自己的胡子說道:“你瞧不上眼,拒了便是,何苦說這等挖苦人的歪话?”
钟氏不乐意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气愤道:“我哪裡說错了?她那個儿子,都十二岁的大小伙子了,還尿炕……学业也稀松,大字都写不好,還成日裡跟丫鬟们凑一处玩闹。如此不成器的逆子,還敢惦记我們家阿鸢,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什么?”
自打宋廪的嫡亲妹子宋蔷坑害亲侄女被除族后,宋廪心中有愧,沒少在钟氏跟前做小伏低,钟氏气焰比以往嚣张了不少。
宋时鸢嘴角抽了抽,朝钟氏竖了個大拇指,夸赞:“咱们宋县令太太越发威武了,這才搬进县衙后院多久呀,就把邻居的家底摸得一清二楚了。”
尿炕什么的宋廪不在意,但是他一個靠读书改变了命运的读书人,一听对方学业稀松,立时就给判了斩立决,果断道:“不成。”
說完,又看向钟氏,吩咐道:“你赶紧拒了,我宋某可不要這样的女婿。”
钟氏哼了一声:“早拒了,等你开口,黄花菜都凉了。”
宋时鸢倒是沒生气。
随着宋廪的“高升”,她又到了差不多该說亲的年纪,一家有女百家求,以后這种事儿绝对不会少。
来說亲的人水准也会参差不齐,有些條件甚至可能還不及赵县丞的儿子呢。
现在就生气的话,气都气不過来了。
她安抚钟氏道:“拒了就行了,母亲又何必为点子小事儿生气?”
顿了顿,她又调皮地說道:“真要怪的话,就怪您把您姑娘生得太好了,招人惦记。”
钟氏失笑,伸手拍了宋时鸢的额头一下,笑骂道:“有這么夸自己的么?你這脸皮,都快赶上城墙厚了。”
宋廪撇了宋时鸢笑靥如花的脸蛋一眼,轻哼一声:“不稳重。”
语调悠扬,隐约带有笑意。
“你到隔间去睡吧,我這裡不用你服侍了。”
宋时鸢料到岑九容今夜会過来,故而沐浴更衣完毕后,她便打发辛夷下去歇息。
辛夷先是一怔,但见姑娘只打发自己去睡,她自個却端坐在棋盘前,立时就明白過来,然后顺从地退了出去。
待宋时鸢自己跟自己对弈到第三盘棋的时候,窗户被推开,一個黑影跳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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