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日出
一阵冷风吹了過来,姜杨从回忆裡醒转過来。她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她带着目的接近他,一切开始于阴谋,结束于那样惨痛的场面。如果有神灵,或许上帝都不会祝福他们這样阴暗扭曲的爱情。
身后的顾恣扬突然有些兴奋,指了指发白的天际,在她耳边低声道:“姜杨,快看!”
姜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刚才漆黑的天际已经呈现出一片鱼肚白的颜色,渐渐延展开来,吹散了浓重的夜色。大片的云层之外,突然间一抹耀眼的金光喷薄而出,像是鱼儿突然跃出海面,优美迅疾,染红了整片天空,点染成温暖的橘黄。犹如大师泼墨一般,迅速晕染开来,大片大片的暖色驱散了深夜的幽暗和冰冷。紧接着整個太阳气势磅礴地跃出地平线,天也跟着大亮起来。
這真是一個难得的晴天,东方朝霞万丈,原本幽暗、沒有生气的世界,就這样打开了崭新的天地。姜杨忍不住为眼前壮丽的景象发出赞叹。她抬头,看见顾恣扬出神地看向天边,嘴角勾起一抹难得的微笑,整個人显得安详温暖。自从他出狱以后,她再沒有见他這样轻松温柔地笑過。
“看到了吧,是不是很漂亮?”顾恣扬目不转睛地看着日出,语气裡有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姜杨看得有点儿出神,半晌之后才反应過来。
他低下头,对上她的目光,“你现在可以說你有什么事儿了。”
“你大清早就是来?顾大少爷真是有心情。”虽然姜杨内心被刚才的景色震撼了,可是却依旧嘴硬地和他抬杠。
“姜杨,你知不知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少帮人的?”男人依旧带着几分笑意,丝毫沒有透出半点威胁的语气,放开姜杨转身进了房间。
姜杨受制于人,咬咬牙,跟着他进了屋。
“我想你帮我借枫林酒店顶楼的宴客厅。”
“我凭什么帮你?有什么好处?”
一句话把姜杨问住了,她不知道他能从自己這裡得到什么,因为她一无所有。
她想了想,认真說道:“你想要什么?”
顾恣扬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酌了一口,慢悠悠地說:“你回来住,我就帮你!”
姜杨皱眉,說:“你天天看见我不烦嗎?”
“如果天天看见你過得不好,我会觉得很有趣。這就是我的條件,你自己考虑吧。”顾恣扬毫不吝啬地展开笑颜,摆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
姜杨心裡非常着急,還有一天就是义卖的日子,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搞砸了。反正来之前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姜杨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只是沒想到他的要求是要自己搬回来住。虽然心中诧异,但是也只能道了一句“好”。
顾恣扬的行动力是一流的。两個人在高尔夫会所简单吃了早餐之后,他就打电话给枫林酒店的老板周宁远。随后,两個人直接驱车到了酒店。這一次的活动能够如期举行,确实多亏了顾恣扬的帮忙。枫林酒店的老板是個难搞的人物,若是顾恣扬的小姨掌权,其实姜杨自己也是可以去借的。只是酒店的产业几年前交给了她的儿子周宁远,所以事情就难办了。他這個名字来自于“非宁静无以致远”,他老爸的意思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性情平和,少几分戾气,多几分儒雅,谁知他却越来越腹黑。
如果說以前的顾恣扬是骄傲高调的孔雀,那么周宁远就是披着羊皮的饿狼。姜杨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分裂,他那双看起来无害的浅黄色眸子,总是能一眼把她看穿。所以姜杨实在是害怕和此人打交道,会让人精神崩溃的。
“只要你搬回来,這個地方就是你的了。”顾恣扬冷不防出声,让姜杨回過神儿来。
“你說怎样就怎样吧。”她已经沒有時間和他谈什么條件了,先把這件事解决了,其他的事只能以后再說。
“那你可以叫工人进来干活了,還有三十個小时,時間還算充裕。”顾恣扬看了看表,提醒道。
“布置会场应该不会出什么大問題。”姜杨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给礼仪公司的老板打电话,让他们进场布置。
“座位图给我看看。”顾恣扬大大咧咧地伸手去拿策划方案。
“做什么?”姜杨有些警惕地问。
“在你眼裡,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了抓紧一切机会给你找麻烦的人?”他取笑她的小心翼翼。
“你对拍卖感兴趣?”
“当然,這是我在公众面前树立正面形象的好机会。拜你所赐,我现在必须重新树立自己的对外形象了。”
“好像你原来有什么正面形象似的……”姜杨呼吸一窒,小声嘟哝道。
“你說什么?”顾恣扬皱了眉头,不高兴地說着,同时从她的手裡抢過策划方案,径自翻开来看。
姜杨气不過,可是东西已经被人抢走,她又不能抢回来。于是她眼睛一转,决定扳回一局,不怀好意地說:“你要是想树立正面形象,至少也得捐出来一些东西啊。只要你求我,我就把你的藏品安排在最后的重头戏上。”
“我求你?”顾恣扬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就說你捐不捐吧。”姜杨其实就是想让他捐东西,但是如果直接說让他捐,他保不准又找什么理由要挟她。于是她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把重音放在“只要你求我”這句上。
“小妖精!”顾恣扬满不在乎地嗔道,“你不就是想让我捐东西嗎?至于如此拐弯抹角的?你這脑袋算计起人来最够用!”
“义卖之后的钱会捐给西部山区的孩子建学校,电视台也会跟踪报道。這件事对你可是個非常好的宣传机会呢。几百万這点儿小钱对你来說根本不算什么。”姜杨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几百万是小钱?你现在倒是越来越大手笔了。几百万你拿出来我看看。”
“对我来說是大钱,对您来說根本不算什么。”面对顾恣扬的讽刺,姜杨不以为意,依旧笑脸相迎。
“姜杨,你這人变脸变得太快,有求于人的时候就笑脸相迎,转過身就在背后捅刀子,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真心過。”顾恣扬白了她一眼,拿着策划案走远了两步,认真地看,像是在权衡是不是要参与這次的拍卖。
姜杨听见他這句话,心裡不禁一凉,之前的心思全都沒了。他說得沒错,她确实是這样的人,所以有时候她也讨厌如此虚伪的自己。
她還在那裡发呆,顾恣扬已经走了回来,将策划案扔在她怀裡,潇洒地說道:“我捐清代官窑的那個瓷碗。”
姜杨一愣,马上反应過来,“那是爸最喜歡的东西了,再說這次拍卖的都是画,你突然弄個古董出来干嗎?”
“只要画?”顾恣扬若有所思地摸摸自己的下巴。
姜杨无力地点点头。
“吴老师的那幅画你拿走吧。”顾恣扬想了想說。
“吴老师?吴冠中?”姜杨听闻心裡一惊。
顾恣扬皱了皱眉,向后退了一步,有些厌恶地說:“瞎叫唤什么?”
姜杨沒想到他能把如此珍贵的画拿出来,一时高兴得有些忘形。不顾身边布置会场的工作人员投来的奇怪目光,猛地扯住他的衣袖,不可置信地說:“那幅画现在市值至少千万。”
顾恣扬点了点头,說道:“吴老师生前捐出很多自己的作品去做公益事业,我相信如果這幅画能给那些失学的孩子换座学校,也算是不辜负他的心愿吧。”
“顾恣扬,我沒想到你竟然能說出這样的话来,你的形象怎么突然之间就高大起来了呢?”姜杨笑得合不拢嘴,得意忘形,“果然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她說到這裡突然意识到自己說了什么不该說的,猛地闭了嘴,心裡又开始隐隐地痛。她以为顾恣扬会发火,可是他只是淡然地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薄唇轻轻抿着,不辨喜怒,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的形象一直很高大!”几秒钟之后,他若无其事地瞪了她一眼,“小妖精!”
這时候,门口传来一個男人的声音,“恣扬。”
姜杨虽然和那個人只见過几次,却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声音,心裡开始紧张。果然,周宁远笑意盈盈地走過来。他继承了父亲的丹凤眼,因为总是半眯着带着笑意,所以乍看起来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但是再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的眼神像涂毒的剑尖,让人不寒而栗。
“哟,這不是姜杨嗎?怎么你求我办事儿,自己反而不出现啊?几年不见你的谱是越摆越大了。這不,我都得亲自来接见你了。”周宁远似笑非笑地說道,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姜杨同他仅有的几次见面都沒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她很不喜歡他;同样,這個男人也不喜歡她。她僵硬地勾了勾唇角,“你好,這次多亏有你帮忙。”
顾恣扬笑着拍拍周宁远的肩膀,打趣道:“很少看你身边沒女人的,怎么开始转性了?正好,我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找你商量。”
他巧妙地把话题岔开,引着周宁远走开几步,去商量正事。
姜杨巴不得他们立刻消失才好,见他们走远,她赶忙去帮着布置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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