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
這样想通了之后,她的心稍稍平静一点,推门进了顾恣扬的房间。男人正站在窗口,不知道看着什么,连她进门的声音都沒有听见。
“恣扬。”她叫了一声。
顾恣扬好像回過神儿来,回過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看什么呢,這么出神?”姜杨问道。
“你過来看看。”顾恣扬冲着她招手道。
姜杨走過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楼下院子裡面养了很多年的那一窝兔子。
“不是只有两只嗎?怎么好像多了?”姜杨看了看,问道。
“笨!它们生了呗。”顾恣扬笑道。
“啊?司机李大爷买回来的时候不是說两只都是公的嗎?”姜杨有些茫然地看向男人。
“本来是的,后来张姨又买了两只回来和它们配在一起了,现在兔子家又添丁了。可喜可贺啊!走,我們去恭喜一下它们。”他說着,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恭喜?怎么恭喜?”
“抓一只炖了吃。”顾恣扬咧嘴一笑,說道。
“你怎么這么残忍?”姜杨眼角抽了抽。
“這都是肉食兔子,买来不就是为了吃的嗎?留那么多干什么?”
姜杨无话可說了。被男人拉到楼下,姜杨還是把他推进了餐厅岔开话题,“我們還是先吃饭吧,都快饿死了!”
经過這么多天的休养,姜杨和顾恣扬总算是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生活也开始渐渐步入正轨。黄胖子早上在画廊看见姜杨颇为激动,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差点儿就泪流满面了。姜杨有点儿小感动,看着面前這個多年来一直像大哥一样待她的男人,他不只是她的老板,還是她的朋友。
“姜杨,你回来得正好,身体完全好了嗎?過两天跟我去广州。”黄胖子兴奋地說道。
“去广州?干什么去?”姜杨地问。
“我們和那边的画廊联合办了一個‘三地展’,過几天去谈合作。”
姜杨有些犹豫,因为顾恣扬最近的身体确实不是很好,她应该留在他身边照顾。可是她也不想让私生活太多地干擾工作,于是慎重思考后,决定還是先问一下顾恣扬的意见再作决定。
正好顾恣扬這时打电话過来說道:“今天张姨家裡有点儿事,晚上不能過来做饭了,我們去哪儿吃?”
“张姨不能過来,我們就自己做吧。”姜杨因为忙着手头上的事儿,有点心不在焉地說道。
“自己做?你会做?”顾恣扬在电话那边颇为不信地问道。
“是啊,我来做,大少爷。”姜杨十分无奈地說道,像顾恣扬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做派,她根本就沒对他报什么期望。
下班后,姜杨顺路去菜市场买了菜。回到家裡,顾恣扬正坐在客厅裡颇为无聊地看报纸,旁边的电视裡传出新闻女主播的声音。见她回来,他站起来說道:“姜杨,你总算回来了,我要饿死了。”
“如果我不回来,你真的能饿死嗎?”姜杨翻個白眼,沒好气地拎着菜进厨房。
男人跟過来,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她忙碌,笑意直达眼底,柔声說道:“姜杨,我不知道你還会做饭。”
姜杨想說,這五年来她学会的事情多了,不過她說不出口。五年的时光犹如一根毒刺钉在心头,每碰一下就钻心地痛。纵使他们都選擇遗忘過去重新开始,可是不经意间却总是能够触碰到那根刺。
见她不作声,顾恣扬走了過去,从身后搂着她的腰,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让她的脖子痒痒的。
“姜杨,你做的饭真的能吃嗎?”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儿撒娇的意味,温柔且低沉,让姜杨的心裡又莫名欢喜起来。
她知道他是很小心、很体贴地在逗她开心。纵使她对他做過那么残忍的事情,他依旧那么爱她,待她如珍宝一般。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你這样挡着我,我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姜杨为了不让他注意到自己微热的脸颊,掩饰地嗔道。
“姜杨,我有点儿事想和你說……”他不动,依旧在身后箍着她的腰。
“巧了,我也有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姜杨說道。
“什么事?”顾恣扬地问道,神情有些奇怪,带着似笑非笑,又好像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
“唉,你先别挡着我,一会儿吃饭时再說吧。”姜杨嫌他碍手碍脚,又不会帮忙,直接把他赶出厨房。
過了一会儿,姜杨把做好的饭菜端了出去。顾恣扬好整以暇地坐在餐桌上逐個点评,一会儿评论菜和盘子的颜色不搭,一会儿挑剔鸡蛋的颜色太深。
姜杨翻個白眼儿,直接来了一句:“爱吃不吃!”
顾恣扬一下子就老实了,他拿筷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颇有“神农尝百草”的意思,看得姜杨直想乐。看他皱着眉头吃完后,问道:“顾少爷,還合您的胃口嗎?”
“别說,你做得還真不错。”顾恣扬吃完之后,点点头道。
“也就是你小瞧我,很多人想让我给他们做饭吃,還吃不到呢。”姜杨得意地說道。
“很多人?多少人?柳原算不算一個?”顾恣扬眯起眼睛,哼哼道。
“你无不无聊?”姜杨瞪了他一眼,将红枣炖猪脚汤盛出来放在他面前,“你先喝汤,对消化有好处,红枣還能补血气。”
两個人不再說话,都专心致志地吃饭。吃得差不多了,顾恣扬放下筷子,沉声說道:“姜杨,我想和你說点儿事情。”
姜杨联想到前几天听到的他和张姨的谈话,心裡面有些忐忑,生怕這突如其来的事情会打破现在安静平和的生活气氛。顾恣扬愿意放下一切仇恨和她重新开始,让她觉得自己能够拥有第二次机会是相当幸运的。可是這样的幸运,却总是让她患得患失,生怕這一切都是梦境,下一秒钟就会醒過来。而醒過来之后,面对的又是那個冷清肮脏的小房间、单人床和炉灶上孤单的蓝色火苗。
“什么?”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对面男人的眼睛。
“姜杨。”顾恣扬隔着桌子拉住她的手,想了几秒钟才郑重地开口,“姜杨,我們结婚吧。”
姜杨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听着他說出那几個字。他对她說過不止一次這句话,最后却都以悲剧收场。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对她說出這句话,更不能想象他說出這句话的情境。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他却郑重而平静地告诉她,他愿意放弃之前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
“我們把這几年都忘记,回到五年前,我向你求婚的日子。我們重新开始吧!”
他的求婚也不会像是第一次:顾爸重病在床,两個年轻莽撞、不知社会险恶的人因处处碰壁而相拥安慰。
大男孩儿冲动而慌张地請求女孩儿在他最无助的时候陪在自己的身边。
也不会像是第二次:跪在饭店的大理石地板上激动地握着姜杨的手,微微颤抖又浪漫至极,迫切地想要全世界证明他爱着她的决心。
這一次,他们只是坐在家裡,他等着她为自己做一顿饭,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
再也沒有激动,沒有慌张,沒有鲜花,沒有钻石。
有的只是平淡却能够拥有对方的生活,和一颗平静的心,如此便足矣!
姜杨愣了又愣,心裡却五味杂陈。
顾恣扬见她久久不回话,心裡微微一沉,问道:“你不愿意?”
姜杨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多么想要脱口而出答应他。告诉他自己已经爱他爱了多少年,盼望着能和他踏上红地毯盼了多少年!
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說不出口。
她开口,用艰涩嘶哑的嗓音道:“恣扬,我們回不到五年前了……”
“怎么回不到?我都能忘了所有的一切,为什么你不能?”顾恣扬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稍稍抬高了半個音阶,表情也不动声色,可是却能从他的黑眸中看到骤然散发出来的冷。
从始至终,都是他在用尽全力爱着她,所以這段感情注定是不公平的。谁爱得深,谁在爱情中的底线就会无限下降。每每想到這裡,都让顾恣扬心裡莫名抽紧。
“我不能忘了爸在我面前被车撞倒,不能忘了我抱着毫无生气的他坐在马路上,黏稠的鲜血沾满我的双手。恣扬,是我害了爸!他本来想让我离开這裡出国定居的,可是我沒有同意,如果我当时同意了,他就不会像现在這样了……”姜杨强忍着眼泪,却依旧泪流满面。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這么长時間以来不能原谅自己的最重要一個理由,不是顾恣扬,而是顾星辰,那個为了她付出一切,给了她最宝贵的父爱,却被她害成這样的男人。
顾恣扬站起来,将她搂在怀裡,轻轻抚摸着她的发梢,安抚道:“姜杨,有些事不是你能够左右的。”
“我多希望爸能醒過来,亲口告诉我他已经原谅我了,我還能当他的女儿。”姜杨搂着顾恣扬的身体,抽噎着,“恣扬……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我這样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我不值得你爱,不值得任何人去爱!”
“嘘!嘘……别說了,姜杨,别說了……”他轻轻摇着她的身体,安抚道。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能对她說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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