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疑人勿用(上)
“回陛下,是……”绿莹這厢還未来得及回答,一個带笑的声音已先她一步从寝殿内传了出来——
“小容儿,你终于回来啦?!”
這個声音听起来异常熟悉,我心裡突然涌起一股极度不好的预感,当下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殿去——
果不其然,此时此刻,某個一眼看去无比眼熟的身影正惬意地靠坐在我的床头,眼眉带笑地看着我,怀裡還紧紧地抱着我昨晚睡觉时用的枕头……
是那個该死的慕容云霏!
我见状顿时大怒,继而立马冲他开吼:“慕容云霏,你怎么会在這裡?而且還坐在我——不,是朕的龙床上?”吼完,又立刻将矛头转向跟在我身后的绿莹,“是谁让你放他进来的?”
沒想到绿莹却是摆出一副天真无辜状看着我:“回陛下,云霏世子說他今日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您,而且,他還冲奴婢笑了,所以……”
虽然她重重地强调了“非常重要的事情”這几個字,但在我看来,她会放那厮进殿的唯一理由,就是那厮对她使了美人计。
我很想扶额:“绿莹啊,你好歹也跟了朕七年,也看了他七年,难道你到现在都還沒有免疫么?”
绿莹闻言立刻冲我眨眨眼,脸颊上的那抹红晕却是久久不散:“因为世子笑起来实在太好看了,奴婢,嗯……一时心软,所以就……”
唉——又是一個败在他那双桃花眼下的花痴女!
我被绿莹這话气得一时无语,干脆放弃了对她的說教,摆摆手让她先出去,然后恨恨地瞪了一眼某個仍赖在龙床上的罪魁祸首:
“慕容云霏,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之前不是還說自己绝对不会跑来這裡巴结朕的嗎?”
然而某人却是一脸理所当然地冲我答话,手裡還继续玩着我的枕头:
“……是太皇太后說我可以随便来這裡的,她還說我一定要经常来,否则就会和小容儿生分了……”
哼,你不過就是仗着皇祖母宠你!
我在心裡忿忿地腹诽,然后继续拿眼瞪他:“你還不赶紧从朕的龙床上起来,還有枕头,也赶紧给朕放下,朕晚上還要继续睡的……”
结果他听我這样一說,手裡非但沒有半点要松开枕头的意思,反而還将枕头抱得更紧了,末了還故意朝我露出一脸娇羞状:“因为人家都已经好久沒有和小容儿同床共枕了,所以好怀念嘛……”顿一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语带娇羞地添上一句,“要不,我今晚就留下来和小容儿一起睡吧?我們正好可以重温一下当年的美好旧梦……”
“谁要跟你一起睡啊!”我不等他說完便不假思索地立刻出声拒绝,顺带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朕警告你,不准再用這样的语气跟朕說话,如果你沒有什么要事的话,就赶紧回府去吧!朕想一個人待着!”
說完,便转身直接走到御案前坐下。
慕容云霏坐在床上不死心地继续唤了我几声,我始终保持目不斜视,而且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故意跟他赌气,我還顺势打开了手裡的那卷画轴,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坦白說,這厮哪点都好,长得好看又聪明,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就是性格和年纪明显不成正比。别人都是年纪越大,性子越沉稳,而他倒好,越长越无赖,经常欺负我不說,還以调戏我为乐,真正是白瞎了他這张颠倒众生的脸!
许是见我這会儿打定主意不准备理他,慕容云霏终于丢下手裡的枕头朝我走来,待注意到我拿在手裡的這卷画时,他脸上的表情似是微微一愣,然后问我:“這是什么?”
我随口拿糊弄禧玉的理由搪塞他:“這是朕新画的画,過几日夫子要进宫,朕想請他帮忙看看朕的画技是否有所长进!”
他闻言再度一愣,随后古裡古怪地瞥了我一眼:“如果我沒记错的话,這幅画是小容儿你去年年底时画的吧?夫子不是早就已经看過了嗎?”
我被他当面戳穿谎言,拿画的手顿时一僵,但我還是努力佯装镇定地将画轴重新合上放到一边,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扯谎:“這是朕之前重画的!”
“這样啊……”他拖长了音调淡淡应声,倒是沒在画的問題上继续纠缠下去,而是直接将自己的半個身子倚在御案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小容儿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撇着嘴不承认:“哪有!”
但他显然是瞧出了我此刻的口是心非,立刻嘟起嘴冲我语出埋怨道:“還說沒有,刚才在太皇太后那儿,小容儿连說话都跟我生疏了……”
我依旧冷声否认:“朕都說了沒有……你今日過来到底有事沒事,沒事的话就赶紧给朕回府去,天色都已经這么晚了,宫门也马上就要落锁了,而且明日還要早起出殡,你——”
“還說沒生疏,一开口就要赶我走——”他不等我把话說完就语气凉凉地截住了我的话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便宫门落了锁,我也照样能够敲的开!”
這死孩子!
听他這样一說,我又忍不住想骂他,這厮从以前就是如此,拿着父皇赐给他的通行腰牌任意妄为,我每次都恨得牙痒痒,但又无可奈何——
“慕容云霏!你别仗着有父皇给你的腰牌就可以赖在這裡胡闹,赶紧给朕滚出宫去,否则,朕就叫人把你赶出去!”
见我再次动怒,他撇唇睨了我一眼,這次沒再跟我抬杠:
“我是真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东西要還给你,等把东西還给你之后我就走!”
我愣了愣,忍不住好奇反问:“是什么东西?”
他见状立刻将手伸进了自己的怀裡,装模做样地掏了一阵,然后神秘兮兮地往我這边靠了靠,压低声音冲我道:“小容儿你凑過来点,我這個东西不能轻易给别人看的!”
我发誓我心裡是真的有些好奇,所以就很听话地往他跟前凑了凑,结果下一秒,他却突然倾身過来,直接贴住了我的嘴唇——
因为這一切发生得太快,所以我的大脑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陷入一片空白。
等我回過神来,就看到某人正一脸期待地看着我,眼波若桃花流转。
我的思维再度凝滞了一秒——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慢慢地回忆了一下他刚才的动作,然后在脑海裡重新回放了一遍——
他凑過来,将自己的嘴贴住了我的唇,而且還停了一小会儿,方才重新收回去……
這這這……
我猛然反应過来他這個动作分明是在亲我,而且還是嘴唇的部分——這厮的脑子不会是坏掉了吧?我可是“男人”啊,亲脸倒也勉强忍了,可是亲嘴——
“嗷嗷嗷——”一想到這,我立刻不受控制地叫出声来,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他,“慕容云霏你這個混蛋!你对朕做了什么?!”
而他毫无防备地被我這样一推,本能地往后退开几步,脸色的神情瞬间染上了一丝明显的不满:“小容儿,你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吧?”
我闻声狠狠瞪了他一眼,仍对自己刚才被他光明正大“窃吻”一事感到不可置信:“你你你……居然敢调戏朕?!”
谁料他却是一脸不以为然地看着我,接话的语气也沒有半点羞愧的意思:“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以前明明也有這样对過我的!”
“胡說!”我想也不想地立马否认,停了停,又补救似地添上一句,“就算有,那也是小时候的事,而且,我从来都是亲你的脸的,才沒有亲過……這裡!”
我本想說嘴,但想想又觉得這個词听起来很奇怪,所以干脆换了個词。
然而他却依旧不依不挠:“明明就有的,小时候你亲過我這裡的,還不止一次呢!”
“胡說!”我竭力捍卫自己的清白,“朕绝对沒有像這样亲過你,小时候也沒有!”
至少,在我的印象裡,完全沒有!
“明明就有的……”见我此番强烈否认,某人居然還冲我摆出一脸无比委屈的模样,“小容儿果然一当上皇帝就想着和我撇清干系了……”
此语一出,我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慕容云霏,你能不能不要這么无赖,你今日到底是来這裡干什么的?”
该不会就是特意跑来调戏我的吧?
他听到這话又往我這边凑了凑,一脸无辜地强调:“我真的是来送东西的!”
我满脸不信,顺带還因为他的靠近而往后退了一步。
他见状顿时沒好气地白了我一眼,然后从怀裡摸出一個大约一尺见方,但做工看上去却极为精致的锦盒递给了我。
我满腹狐疑地从他手裡接過锦盒,打开,发现裡面竟躺着一枚伏虎形状的黑色龙晶石,雕工精致,表面也无任何破损。
這是父皇的虎符。掌管着京师三大营的二十万兵力,不過,這只是其中的一半,而另外一半,则一直都被保管在京师大都督府内。
這是父皇的尸身被送回京城的那一天,我从他的寝宫——也就是我现在所住的這座寝宫裡——找出来的,然后我把它带回了晨曦殿,但带回去的当天,它就消失不见了,原来是被他给拿走了。
我怔怔地盯着锦盒裡的虎符看了一会儿,之后便立刻合上盖子,转头看向他,讷讷发问:“你是怎么把它给带进宫裡来的?”
如果我沒记错的话,這段時間裡,母后为了防止有心人进宫闹事,特意在宫门处设了守卫严查一干进出人等的通行腰牌,包括随身物品也全部要仔仔细细地检查,哪怕是贵为亲王也不例外,或者更确切的說,母后最想防的就是某位亲王——即我的那位孝贤皇叔。
慕容云霏大概沒想到我一开口就问出這样一個风马牛不相及的問題,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笑嘻嘻地回道:“我就是這样带进来的啊!”
我撇撇嘴,表示不相信他的话:“难道母后设在宫门处的那些守卫都沒人敢查你嗎?”顿一下,又神色凛然地补上一句,“恕朕直言,莫說是你,以母后的性格,恐怕连慕容王叔的随身物品,她都不会轻易放過盘查的!”
而听我這样一說,他脸上先是一滞,而后便笑得越发得意:“他们有查啊,不過我說這是我要送给你這位新帝的贺礼,只要打开就会坏了,所以他们就沒敢……”
我還是有点不相信:“别人也就算了,但你就這样光明正大地装在盒子裡带過来,难道慕容王叔也沒有发现么?”
他听罢立刻“嘁”了一声:“我送你的东西,他才不屑看呢,還說肯定不值钱……”
我這次沒吭声,只微微拧了拧眉,反手将锦盒搁在了一旁的御案上。
如果除了我和他之外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那一切就好办多了。否则,母后那关很可能就過不了,万一被她知道這個东西在我這裡,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将這东西拿走去对付皇叔的,只不過,她最后可能很难如愿……
因为,這個虎符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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