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9 公主啊,這话是咱们可以听的嗎?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老夫当初便說咱们不该顺着岛主,让岛主将此子留在凡尘之中。如今倒好,外头待久了都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洛苍云见自家兄长如此气闷,当即便愤怒出声,像是要将自凤曦那儿积攒来的怒意全然发泄。
說的不好听些,他這辈子就沒受過這样的气!
然而洛苍明只是恨恨地瞥了他一眼,便看向缓缓走入大殿的洛清窈道:
“清窈,事已至此,你当如何?”
闻言的洛清窈缓缓抬眸,琉璃般的眸子裡满是清明:
“事已至此,我們洛氏恐怕是无法左右少主的想法了,而有他在的岛主也断不会在传位于我這個弟子。”
话到此处,美人那清凌凌的眼眸中已有一抹狠意乍现。
“若是之前咱们洛氏還可与萧氏安然处之,可如今却是与少主和少主夫人撕破了脸,爷爷与二爷爷当早做打算才是。”
“好,好好好,還是咱们清窈有远见,不枉爷爷如此看重于你。”
洛苍明赞许的点点头,眼中终于又有了笑意。
于是洛苍云便见兄长眼锋一转,骤然看向自己道:
“說說吧,你与外面那位勾连的如何了?那存放在我洛氏祖堂之中,用以传家的萧氏血脉又去了何处?”
几乎是话语炸开的一瞬间,洛苍云便头冒冷汗浑身颤抖,下一秒更是被压的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洛苍明面前。
他眼中的惊恐是那么真实,很显然他怎么也沒想到這事儿兄长竟也知晓。
“血脉……”
洛清窈疑惑的看向自家两位爷爷,而洛苍明也的确疼爱她,当即开口解释道:
“当初岛主之父背叛姑姑在先,由此引起了岛内动乱两氏相争,姑姑更是恨极了岛主之母,竟违背祖父之令对那位出了手。”
洛清窈点头,此事她的的确确是知道的。
不止是她,整個无妄岛高层其实都很清楚。
因为岛主這些年体弱多病修为停滞,都是当初那件事留下的后遗症。
难道此事還有内幕?
“旁人只知岛主体弱乃是其母受创,是胎裡带来的病根儿,却不知岛主其实那时就已丢失了一半萧氏血脉。”
“什么!”
這一瞬间连洛清窈都睁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然而洛苍明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在說什么秘密,而是继续淡然道:
“我洛氏精通符箓之术,自也有旁人不知晓的秘法。当初姑姑她老人家就是借此秘法发难,并带着所得逃离了无妄。只不過祖父何等精明,很快便将這一半血脉追了回来,悄然放入了祖堂之中。”
当初那事儿闹得如此之大,這点儿小小的细节自也被轻松掩盖了過去。
因此时至今日那血脉都以秘法保存,一直留在洛氏祖堂,作为洛氏最后的底牌之一。
洛清窈一时无言,洛苍明的叙述却還在继续。
“這血脉爷爷本是要留给清窈你的,想等你得到岛主献祭的血脉之后,再帮你成就圆满光耀我洛氏门楣的……”
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向跪在地上的洛苍云,他在用压迫告诉他這胞弟该坦白什么。
因为回来的路上他特地去了一趟祖地,竟发现封存在祖地深处的血脉不见了。
而如今的洛氏只有两人能靠近那处,除了他便是眼前的洛苍云。
“大哥,并非我不将那血脉留给清窈,实在是,实在是那血脉清窈用不得啊!”
洛苍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始急吼吼的为自己辩解道:
“姑姑何等惊才绝艳之人?当初她虽被祖父重伤,又将身上法器与血脉夺走,可她却也是留了后手的!”
“是何后手?”
洛苍明也知弟弟不会向着外人,這才愿意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
“那萧氏血脉不纯啊!其中,其中早就被姑姑融入了自己的血脉,若非她的直系血脉吸收融入,恐怕会直接爆体修为散尽啊!”
洛苍云不敢有半点隐瞒,立刻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了兄长。
与自幼便天资出众,被祖父父亲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兄长不同,他相对愚钝而平庸,更多的关爱其实都来自母亲与姑姑。
其中姑姑更曾亲自教他修习符箓之术,說是他的恩师也不为過。
那场变故之后姑姑重伤远走,他也伤感了好长一段时日,直到多年后他再次得到了姑姑的消息。
只不過那时的姑姑已然香消,联系他的乃是姑姑之子,也算是他与兄长的亲表弟。
“血脉之异我曾亲自尝试,的确如表弟所言,而那位最适配此血脉的洛氏小辈,我也曾亲自见過……”
他并非完全不顾他们清窈,而是那血脉的确有异,即便清窈能在他们的帮助下强行融合,恐怕作用也要大打折扣。
再者鸡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篮子裡,反正清窈要么会得岛主真传拥有血脉,要么则会嫁给新任少主不再需要血脉……
既然如此,何不给另一位同样出色的后辈以机会?
毕竟那本就是他姑姑拼了命换来,就为了留给她之后辈的……
“那血脉已被你送走几日?”
听罢洛苍云的解释,洛苍明的脸色并未缓和,而是再次加重了对方身上的威压。
這一压直接将洛苍云压趴在地,嘴角更有一丝鲜血溢出,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要知道他之修为本就远差兄长,甚至不如洛氏另外两位长老。
而他之所以有今日的地位,那都是因为体内血脉纯正,乃是洛氏直系之人。
“已,已有三日了……”
洛苍明皱眉,也就是說在祁霄二人走出祖地之前,自己這败家弟弟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将东西背着他给递了出去。
三日看似不长,可对方既是姑姑的后人,又能与自己這弟弟保持联系多年,必然也是入了修行之道的。
所以即便他此刻派出精锐拦截,怕也很难追上对方了……
“所以這些年外界的风浪,竟都与你们有关?”
洛苍明看着面色苍白的洛苍云,终于是缓缓松开了压在他身上的力道。
因为他何其了解他這胞弟?
也许对方天姿一般,脑子也算不上绝顶聪明,可对方对洛氏一族却是忠心的,做的许多事也是为了洛氏的强胜。
如果今日清窈与祁霄事成,他的确算是铸下了大错,可偏偏他们如今与萧氏撕破了脸,怕是再难在祁霄处得到好脸色。
已知祁霄便是萧氏的未来,有他在他们清窈便绝无机会,若是将他除掉又必然与萧氏撕破脸,岛主也再不可能信任他们洛氏……
如果這时候再出现一個拥有萧氏血脉,且向着他们洛氏之人会如何?
对方是否便能顺理成章接手萧氏?
即便不能,也会给萧氏带来前所未有的压力,让萧氏再次审视与他们洛氏的关系?
想到這裡洛苍明已豁然开朗,将洛苍云身上的威压彻底收回。
“罢了,既然你說那孩子是個好的,那不日你便带着清窈往凡尘走一趟吧。”
夜色下的盛京明灯如昼,街巷间车马穿行好不热闹。
而在這般盛世之景下,岐伯侯府主院却静的落针可闻,主位上两位主子更是面色凝重,一直抬眼看着院外。
身为穆清则身边最会讨巧的侍女,瑶光也只敢低头站在一边,祈祷着主子所盼之物顺利。
终于,随着院内传来一阵轻盈脚步,数道身影竟如鬼魅般闪进屋来。
而那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穆清则身边最得力的侍卫天玑。
只见他恭恭敬敬的向穆清则点了点头,這才快步走到穆陵阳跟前,抬手将一只灵光环绕,犹若天外仙宝的玉盒奉上道:
“主公,公子,天玑幸不辱命,终是安全将這至宝带回来了!”
“好!好!好!”
主位上的穆陵阳连连点头,竟破天荒的连說了三個好字。
不仅如此,他還立刻挥手示意亲信重赏天玑等人,并好好勉励了一众人良久,這才让众人出了大堂。
直到堂内只留得他与穆清则两人,他這才小心翼翼的将桌上玉捧起,示意自家孙儿跟自己往一处暗室而去。
多年筹谋,今朝总算是要成事了……
次日清晨,漫天金霞自天际坠落,时而如金龙盘旋,时而又似星辉流转,令整個无妄岛都迎来了一场狂欢。
无数无妄岛岛民走出家门,在金霞中朝向着仙山的方向虔诚跪拜,被金霞沾染的身体都升起了阵阵暖意。
他们很清楚他们正在经历着什么,這是一场神赐,只有当新的萧氏继任者得到认可时,祖地才会从天而降的神赐。
也就是說他们期盼多年,一直沒有着落的少岛主终于出现了。
而在众人瞧不见的绝境峰巅,以无妄岛萧天玥为首,无妄三族所有大能也亲眼见证了祁霄的礼成。
“少岛主得上天眷顾,身后又有岛主保驾护航,未来必是不可限量啊。”
“我无妄仙岛沉寂多年,如今也算是有了新的盼头了。”
“听闻少岛主不日将会出岛,不知可能带老朽孙辈同行?他自幼伶俐,必是最听少岛主话的。”
……
并非所有长老都在前几日见過祁霄,因此也是第一次上前与之攀谈。
但见青年龙章凤姿气度不凡,虽俊美却不见娇纵,反而是比他们仙山一众后辈還要沉稳坚毅,心中顿时便有了计较。
都說這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仙山大部分时候不为俗物所扰,也难免会有肥差美差好差。
对无妄之外的世俗之人而言,這天下好处不外乎权钱美人,可对无妄中人却不然。
他们求得的是仙宝,是道成,是更进一步的机会。
谁都知道祁霄得祖地眷顾,此番入内不知得了多少好物。
然人毕竟是少岛主,這好物你不能要,你只能等着人赏。
所以在得知祁霄不日便要外出,自有不少人想要送儿辈孙辈同行。
一来是想与祁霄交好,二来则是想让家中小辈外出见见世面。
要知道世俗之地虽凡,有时候却也有些了不得的机缘,尤其是在修士修心修身之上。
如若世俗之行毫无妙处,萧氏也不会让每一任岛主外出历练了。
然而祁霄早已不是那热血上头,只需听人几句恭维讨好就找不着北的少年人了,因而他只是勾唇道:
“霄初归无妄,虽占了這少岛主之名,可对岛中一应事务并不了解。因此此番外出全由外祖母安排,诸位還是莫要难为霄了。”
见祁霄在一众长老跟前应承自如,洛氏這边不乏有人私下议论。
可大长老洛苍明与圣女洛清窈始终沉默,就好似瞧不见自家失去了什么一般。
族中本還有不少人跟着着急,谁知等到午后一切便尘埃落定了去。
因为原本晴空万裡的无妄界,竟忽然巨浪翻卷黑云垂落,眼看是出现了界面不稳的情况。
为此萧天玥不得不召集三族长老入护界大阵,好以最快的速度稳住无妄之界。
“无妄界本是老祖以仙法开辟,奈何老祖已身陨多年,无妄界失了真正的主人,自也不如刚开辟那几百年乖顺。”
萧天玥在入阵之前唤来祁霄与凤曦,将手中随他们外出的名单交付。
“然這一百年一动荡,此番动荡也当在明年才是,而非這個节骨眼。如今我必须留下主持大局,自也会将其余入阵长老尽数留下,你二人且安心去吧。”
說罢她也不再管凤曦二人,径直便入了那光华大盛的阵眼之中。
祁霄默然,倒是凤曦心直口快道:
“這有些人既是要与你为难,那就不会让外祖将所有得用之人留下。你且看着吧,這戏還有得唱呢。”
祁霄扫了身旁少女一眼,倒是诧异她竟难得对自己說人话了。
不错,外祖母方才几乎已经把有人作乱言明,也提点他二人她只能尽力拖住大部分强者,其余恐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罢了,就让我們瞧瞧這些人究竟在盘算些什么吧。”
一行二人很快便抵达了无妄渡口,准备乘仙舟离开无妄。
毕竟无妄之界每次动荡少說三月,多则一年,這期间无妄将直接封界,彻底与外界隔绝,直到岛内一切被岛主与护界大阵平息。
因此他们必须在无妄之界被封之前离开,不然便会被困数月。
“少岛主,少夫人,时辰不早,咱们還是快些出发吧。”
祁霄凤曦身侧,一名素衣女子傲然而立,只见她手持宝剑神色清明,对凤曦二人亦是恭敬。
只见她随手便招出一方宝船,显然是早有准备。
见此一旁立刻有人笑道:
“岛主她老人家当真是器重幻姑你啊,竟将這宝船都交到了你的手上。”
幻姑自是听出了对方话裡的揶揄,却也半分不怯道:
“苍云长老這是哪裡的话?少岛主与少夫人出行,难道不该驱使着宝船仙舟么?”
不错,那方才出言揶揄的不是别人,正是此番随洛清窈出行的洛苍云。
见幻姑与洛苍云有些不对付,莫氏那早就知晓两人秉性的长老莫鹤立刻道:
“少岛主与少夫人出行自要好物,不過眼前界门将闭,咱们三人還是快些驱使着宝船离开吧。”
有了莫鹤打圆场,祁霄也向一旁的莫氏少主莫无双点了点头,立刻带着一行人登上宝船。
于是三位大能很快一同施法,驱使着宝船破浪而去。
按理祁霄与凤曦出行是不愿多带外人的,顶天也就将能解毒的莫氏捎上,洛氏自是能不管就不管。
奈何为了驱使能在无妄界动荡之时破浪的仙舟,三族還就必须各派一位强者相随……
事实上凤曦也能带他们穿過界门,可如今局势未明,有些东西還是要藏一手得好。
当然,用某公主的话来說就是:
“你不带他们他们就不来了么?包来的!与其让這些人背着咱们活动,還不如直接放咱们眼皮子底下~”
院中亭下,沈戈正面带愁绪的喝着热茶,似有话想与对坐的娘亲說,却又迟迟开不了這個口。
還是尤娇自问道:
“有话便說,何故遮遮掩掩的作那小女儿之态?”
闻言的沈戈脸一黑,当即也不管了道:
“娘,你說殿下与驸马多日未归,连咱们的人和外头的人都不知他们踪迹,這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如今這京中局势看似平稳,可谁都知道此番公主府出了大头,朝中其他派系若不想法子打压還得了?
偏偏這时候两位贵人突然失踪,能不叫他這种在沈家听了不少阴司的人忧心么?
倒是尤娇诧异又欣慰的瞥了儿子一眼,自笑道:
“若是以往,你担忧的定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怕那两位贵人出事殃及我們。如今倒好,倒是有了家臣的模样了。”
她就担心她這儿子死性不改,虽表面与殿下交好,心裡却還在为当初的事儿记恨。
如今好了,她算是可以放心了。
然她正要出口安慰儿子几句,便听外面有小厮来报:
“将军,小将军,咱们公主殿下与驸马爷回来了!”
等尤娇与沈戈急匆匆跑出院子,一眼见着那站在祁霄身边的凤曦时,那悬于半空的心终于是落了地。
這谁不在都行,但他们這位公主殿下不能不在啊!
疯是疯,但疯的恰到好处啊!
然而凤曦就似沒瞧见他俩看大熊猫的眼神般,反而一脸你们在激动什么的表情看着他们。
還是祁霄捏着少女白皙的后颈,对那正在打量他们身后一众人的沈戈道:
“今夜先替他们安排個住处,离开盛京日久,明日我与殿下也该启程回京了。”
“是。”
眼见祁霄将他们一行人交给沈戈,带着凤曦头也不回便走了,洛苍云那张老脸顿时又不好看了起来。
但见一旁的幻姑与莫鹤都未有言语,他也终是按捺住了心中之怒。
等着吧,等那位天资不输祁霄的小辈将血脉彻底炼化,看他祁霄還能不能像眼下這般漠视他们洛氏。
“明州之乱后朝中太平了不少,无论是之前就沉寂下去的四皇子党,還是刚刚吃了闷亏的太子都十分低调。”
三人刚一进室内,尤娇便开始禀报她所知的京中情况。
“然昨日次辅大人来信,直言眼下之平静恐是山雨欲来,希望殿下与驸马爷能早日回归。還有就是谢氏的喜事……”
尤娇话還未說完,便被祁霄抬手示意不用再言。
說来尤娇也不知自己该不该提及此事,毕竟那位谢二小姐自认与驸马有旧,传闻殿下对之也沒有什么好脸色。
如今要嫁人了倒是好,省的以后又出来作妖。
谁知一旁安静如鸡的凤曦竟突然开口道:
“這算什么喜事,对她谢晚吟来說是丧事還差不多。她不是被凤云轩害的嗎?回京后她那好爹也不给她讨個公道?”
尤娇:“?”
啊這……
這特么是她個下臣可以听的么?
不能吧!
然而凤曦是一点沒把她当外人,见尤娇回答不了自己,她转头就向祁霄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而祁霄能如何?
自是惯着自家小祖宗道:
“凤云轩看似只是個富贵闲人,可京中势力错综复杂,她们背后之人难免与谢家那位有所牵扯。”
经過這般久的抽丝剥茧,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個怀疑对象。
然而這個怀疑对象别說是他,就连他那岳丈恐怕也会认为是最不可能之人。
因为他们根本找不到对方這般做的理由……
“懂了,就是這做老子的拿了好处卖了女儿呗~”
尤娇:“……”
您說话是真不客气啊……
然而這更不客气的還在后头。
“不過也对,对谢尚书和其背后的人而言,一個沒了清白无法高嫁的谢晚吟,的确比不上皇室清清白白的大公主。”
凤曦并不觉得自己說话难听,因为她觉得那些老登百分之百是這么认为的。
祁霄与尤娇自也知晓這点,因此谁也未对凤曦之言做出反驳。
尤娇甚至還觉得她们殿下格外通透,若能为君定是天下女子的福报。
也就在這时,那厢的沈戈已安顿好洛清窈等人,正快步因为一则消息走入大堂。
“殿下,驸马,方才外面传来消息,說是今儿個一早有圣旨抵达沈府,旨中之意乃是宣召威武大将军沈万亲自护送您二位归京。”
谁?
沈万?
就那勾八酒囊饭袋护送她和祁霄?
确定不是他们护送他嗎?
凤曦张口就想說给老子爬!
却又听门外有小兵来报,說是那被派来传旨的公公已到门外,正带领一众下属求见她這位公主殿下呢。
凤曦:“……”
罢了,来都来了。
谁知這招进来一看,好家伙,這不是她那顶好的掌事公公天禧嗎?
“哎哟我的公主殿下啊~数月不见,瞧瞧!瞧瞧!這人都清减了,在外定是沒好好用膳休养,陛下若知道定是要心疼的!”
天禧一把鼻涕一把泪,要不是祁霄在一旁虎视眈眈,凤曦觉得他保准会抓着自己的手爆哭……
“還好奴才求陛下派奴才来宣旨,不然岂不是又无法侍候在您身边……”
“打住打住打住,你怎么来了?别說什么担忧本宫吃不饱穿不暖的鬼话,說人话,本宫爱听。”
天禧:“……”
别家主子听了他上面那些话,谁不夸一句這奴才拳拳之心?
唯有他们殿下……
那脸上的嫌弃都快压不住了。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们殿下除了脾气不好、嘴毒、疯癫、懒惰以外哪儿不好了?
于是天禧很快就把自己为何来此,陛下又有什么话要他捎来說了一遍。
“太子与四殿下倒是和睦,竟都觉得殿下您该有人护送回京。啧啧,可奴才看啊,若非那德高望重的穆太师当朝提议,恐怕他们是万不会答应的。”
說罢天禧又颇为赞赏的道:
“奴才也在公主身旁当差這么些年了,觉着這朝中老臣還真就只有穆太师他老人家啊,对咱们公主是从来沒有偏见的。”
他又悠悠說起以前凤曦追逐穆清则时,穆清则虽一向沒有好脸色,但這位穆太师却十分和蔼。
有几次因为穆清则太不给凤曦脸面,对方還亲自写信斥责了对方,并替自家孙儿向陛下告罪。
后来還差人送了不少好东西上门,全当替穆清则向凤曦道歉。
天禧记得当时的公主很是感动,還发誓一定要入穆家家门来着。
“如此說来,這位穆太师倒是对殿下不错。如今明州之乱刚過,先不說一路回京会不会安生,就說咱们殿下乃一国护国公主,這回程总是要有排场的。不然岂不是被旁人看轻了去,又生些对公主不敬的心思?”
尤娇点点头,与天禧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也就是說盛德帝本不欲派人护送,毕竟他是了解自家女儿与女婿的性子的。
然而在穆陵阳、太子及四皇子等人的带领下,他又不能不仔细思考起此事来。
毕竟這差人护送也非难事,還能替他這女儿造势,他自也不好驳了文武百官,尤其是他那老师的面子。
至于最后为何选了沈万,而不是尤娇或尤老将军,其他人大概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已知尤娇等人乃是公主府的人,送公主回京必然有赏,這好处怎么能让一家给占了?
而沈万一是太子的人,二是三公主的公公,又才被尤氏分了权,给对方一点甜头也是安抚的意思。
只是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可听完天禧之言的祁霄与凤曦却眸色一暗,觉得事情并沒有這么简单。
用凤曦的话来說就是:
“這特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无事,本宫就怕某些人不搞事!”
次日清晨,沈万果真身披战甲腰跨白马,身后带着自己钦点的五百精兵而来。
那大摇大摆的模样,当真不负他被圣旨钦点护送的得意。
算算他也好些年沒去過京城了,此番更是有大事落在他的身上。
都說這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他再看向尤家父女,以及那同样跨上战马,明显也是要随行回京的沈戈都和颜悦色了。
“殿下您瞧這马车,這可是本将专程替您与驸马准备的。裡面卧榻小桌一应俱全不說,茶点亦是海上来物,即便是在咱们河州也尤为少见。再则這车体乃是匠人精心打造,连本将這从军之人都要赞一句结实……”
沈万站在凤曦与祁霄跟前,颇为自豪的介绍着自己身后华丽精巧的马车。
這马车原是他打算留用的,可一想到某位公主那刁钻疯癫的性子,以及自己此行的任务,他最终還是咬牙将东西拿了出来。
别的不說,他還是知道這位公主的懒散娇纵的,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的献媚会被拒绝。
谁知凤曦只是懒懒的看了他一眼,下一秒便出人意料道:
“這车的确精巧,可本宫此番就想策马而行,恐怕是要辜负将军你的好意了。”
沈万:“?”
什么情况?
几日不见這疯子公主特么会說人话了?
不得不說,這一刻沈万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而就在他以为凤曦会语不惊人死不休时,說话的却是她身侧的祁霄。
“可這车一瞧便是大将军特意为曦儿备下的,若是留在此处难免让大将军寒心。”
沈万当即就想說他不寒心,他寒心不了一点。
可凤曦却反应极快道:
“那還不好办?沈大将军为本宫如此费心,本宫就把這车赏给他坐坐吧。”
“這這這……殿下,殿下這使不得啊!這哪儿有臣子坐车,您与驸马爷在外面骑马的道理?若是被哪個御史瞧见……”
沈万的言外之意很简单,若是哪個御史参他一本,他岂不是要被当庭治罪?
“這還不简单?天禧,你来說。”
凤曦对天禧一個眼色,天禧立马高声唱道:
“殿下赐沈大将军马车一辆,允大将军一路乘此车随行。其后若有人敢有异议,殿下定不轻饶!”
天禧此声不小,就连路過围观的百姓都听了去,一個個目光惊奇的看向凤曦,而后又万分羡慕的瞧着沈万。
都說這天潢贵胄,皇家之人生而高贵,若有朝一日你能让皇家人策马在前,而你却坐于车架之内,這将是何等的光宗耀祖?
至少据一众百姓及沈万所知,有這般殊荣的人无一不是国之重臣,個個都是能青史留名的人物。
如今朝中也就穆太师一位,還是当初年少的圣上尊敬老师,带着当时同样青涩的祁帅祁渊明所为。
而眼下凤曦带着祁霄,那岂不是說他沈万也快赶上那位了?
见沈万肉眼可见的心动,祁霄终是故作无奈的一锤定音道:
“既然是曦儿的意思,沈大将军你就受了吧。”
听祁霄都這般說了,沈万這才扭捏又有些激动道:
“既然如此,那本将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說罢,他還得意的看了尤娇父女,以及一旁用冰冷目光盯着他的沈戈一眼,這才开始安排启程事宜。
此行除了沈万带来的五百精兵外,祁霄与凤曦身旁還有十名随行侍卫,以及天禧带来的传旨队伍。
当然,還有作为公主府访客,也要跟随他们前往京城的无妄岛几人。
只不過无妄岛在外行走自有规矩,其中低调便是不得不遵循的。
因此即便是最张扬的洛苍云,今日也同其他人般穿着白袍素衣,眉宇间不說一丝杂质沒有,也是一派仙风古道的模样。
倒是洛清窈与莫无双格外引人注目,即便一人脸戴面纱一人面覆面具,依旧迎来了不少人的瞩目。
莫无双乃是药修,因而气质温和清新更似天真少年,看他的姑娘還显得少些。
洛清窈便不同了,清冷若霜雪,皎洁似明月,就连沈万在踏上车架前都忍不住多瞧了好几眼。
可以說,若非這姑娘乃是公主府的人,他這种阅遍美人的浪子是绝不会放過的。
然那位疯子公主都给了他這么大的好处,他也不好不给人面子不是,只能是平日裡多看几眼在心中品评了。
只可惜沈万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在队伍缓缓走出城门之后,祁霄便对队伍下了急行军的令。
“什么行军?急行军?”
马车裡的沈万還沒来得及反应,便被骤然加速的马车颠的一個趔趄,下巴险些磕在面前的矮桌之上。
然而這秒的身形還未稳住,马车似乎又碾過了某個大石块,竟将桌上精致的糕点洒了他一身。
等到队伍急行军了整整一日,终于抵达了第一间驿站之时,下车的沈万一双腿都是绵软的,且還在一名亲兵上来搀扶他时吐了对方一身。
对此不远处的凤曦与祁霄却似瞧不见般,顺理成章的就把安排五百精兵布防,以及后续赶路的事宜交给了沈戈。
沈万的亲兵们不是不想提出质疑,可看了看那边吐的脸色发白,只能被扶着上楼的大将军,最后還是把到嘴的话憋了回去。
“殿下,驸马,咱们這一路急行军的,這马车還是不带了吧。本将這般坐在车裡,哪儿能有上马跟随二位快啊?”
次日清晨,休息了一夜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不少的沈万拦住凤曦二人,腆着一张脸求情道。
是他昨儿個脑子有坑,竟被那所谓的光宗耀祖蒙了眼,這特么是一般人能坐的车么?
别人能不能他不知道,反正他沈万是万万不能了。
然而上车容易下车难,要下凤曦给他安排的车只会更难。
只见某公主一脸你无理取闹的表情道:
“为何?昨儿個大将军坐這车也未影响行军,本宫瞧這车的确结实,即便是這般跑到盛京也不成問題。”
沈万:“……”
它不成問題,但我特么很成問題啊!
“都說這做事不可半途而废,想必大将军也不是這般人。所以别說了,快上车赶路吧,本宫看好你哦!”
沈戈:“……”
這一刻他上车的心情比上坟還要沉重。
让沈万感到意外的是,今天他们不再是赶一整天的路,而是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而毫无意外的是,他已经吐的胃裡只剩下清水,甚至在队伍抵达驿站大家都在大快朵颐时,他也只敢吃些好消化的粥水。
到了后面几日他甚至都不再吃早食,就怕自己吃了又会弄得满车腌臜,让自己在裡面待着更加难受。
终于在小半月之后,他们的目的地盛京到了。
“凤曦与祁霄策马,本宫那公公却乘着车?笑话,当真是闹了大笑话。真不知本宫那父皇若知道此事,還会不会夸凤曦是他的好女儿。”
梳妆镜前,凤鸢一边瞧着侍女为自己簪花,一边听如今对自己百依百顺的驸马說闲。
“可不是,父亲此番是出了大风头了,如今正有不少百姓跟着车架入城呢。”
驸马沈恒见自家公主爱听這個,自是說的绘声绘色。
他本就生的面白清俊,虽不如自家长兄沈戈伟岸俊朗,却自有哄人开心的贴心本事。
這不,即便凤鸢前些日子听說尤家靠凤曦分了沈家的势,依旧被他在床上一番功夫哄得眉开眼笑。
眼见凤鸢只剩一支步摇未上,沈恒赶忙上前接過侍女手中之物,抬手亲自为凤鸢簪上道:
“公主当真天姿国色,令恒眼中再无他人。”
见沈恒眼中满是痴迷,似乎又欲行那床笫之事,凤鸢顿时满意的挑了挑眉。
“公主,驸马,门外威武大将军的车驾已至。”
得了下人禀报,凤鸢与沈恒自是要出门相迎的。
当然凤鸢乃是天家公主,即便她端着架子不出去迎人,旁人也不敢置喙什么。
但一则威武大将军是她的公公,是长者;二则对方此番落了凤曦的脸面,那就是得了她的欢心,她自然也愿意破例给对方這個面子。
所以夫妻二人還真就联袂而来,在一众百姓羡艳期待的目光中上前,等着沈万闻声自行下来拜见他们。
此番凤曦与祁霄为沈万策马在前,沈万再下车向他们夫妻行礼,這一番举动究竟谁更高贵岂不了然?
然而凤鸢二人等了半晌,却一直不见车架上的沈万下车拜见,倒是那被祁霄指派送沈万過来的侍卫上前,缓缓为二人掀开了马车的门帘。
一時間,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味道竟自马车内四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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