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陆遥不知道刚才還在庭院裡遥望平原的雪豹现在怎么跑到起居室裡来了,但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裡只有一個想法,想要悄悄地走過去,捏住雪豹微微摆动的尾巴尖。
毛乎乎的黑色尾巴尖。
电梯内提示音在這时响起,打碎了陆遥的幻想。
以雪豹的敏锐听力,一定已经发现一個人类来到了他身后。
陆遥走出电梯的视线盲区,发现雪豹正蹲在起居室墙面拐角,长尾巴绕到身前铺着。
他看到陆遥既不转身逃跑,也不上前,只是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莫名生出一种沉峻的气质,就好像他曾這样看了陆遥很久,早已成为刻进骨髓的习惯。
但有些事不曾出现在他的习惯中,比如,看着陆遥向自己走来,摘下皮质机车手套,弯下腰,用带着温度的柔软的手掌揉了揉豹耳之间的部位。
這裡的毛毛要比别的地方都薄一些,但手感格外顺滑细腻,陆遥正着毛逆着毛来回揉了好几把,這只大猫也不生气,仍由陆遥动作,只是脑袋和眼睛低垂着,不敢看人。
這個动作常常带有躲避和自我保护的意味,一些糟糕的回忆涌上陆遥心头,他又想起雪豹脖子上的伤疤。
三年了,他对周云辰的观感一直保持在平均水平,甚至還上升了那么一点,沒想到离婚之后却开始往谷底滑落。
他的眉心在不经意间出现一道痕迹,說话的声音却轻柔了一些:“饿了嗎?走,给你煮肉吃。”
陆遥起身往起居室边的开放式厨房走去,雪豹也随之站起来,跟随着陆遥的手指。
当陆遥的手靠近雪豹时,雪豹敏锐的嗅觉让周云辰几乎能闻到随着体温散发出来的香气。
陆遥不在发情期,這不是猫薄荷信息素的气味,而是另一种迥异于草木甜香,但同样属于陆遥的香气。
带着温度,但沾着金属和皮革的凛冽味道,可在這之外,更明显的是一种附着于肌肤上的温和香气。
非常温柔,但需要靠得足够近才能嗅到。
雪豹因此跟的很近,时不时就会贴上陆遥的手背,陆遥并不介意,时不时還反手摸摸豹头。
来到厨房后,陆遥从保鲜层中取出他订购的牛肉、鸡肉和一些动物内脏,又翻出一口锅接满水放上灶台,称上三斤肉放进锅裡煮。
他担心寄生虫和细菌問題,更倾向于给雪豹喂熟肉。
陆遥从不做饭,也不会做饭,他甚至很少吃正常的烹饪食品。
但他知道灶台的加热按钮在什么地方,也知道煮熟肉要加水,水开后等待肉变色。
這对于他来說已经足够了。
或许是闻到了肉味,扭矩从未知的角落裡忽然出现,跳上了备餐台,软软地叫了一声:“喵~”
陆遥又伸手挠了挠扭矩的下巴,把放在一边的手套放到扭矩嘴边:“来,帮我放到桌上去。”
扭矩乖乖张嘴咬住手套,从备餐台上跳下去,迈开爪子跑向起居室中的小圆桌。
陆遥一边煮肉,一边取出一管营养剂喝下,电热灶台向外散发出的热量和锅中漫上的水蒸气让凉爽的夏夜也燥热起来。
陆遥从热气的攻击范围中退开几步,又脱下外套,四处转头看有沒有合适的放衣服的位置。
一颗圆圆毛毛的雪豹脑袋出现在他手边。
“嗷呜?”雪豹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叫声,为严重带着几分疑惑。
陆遥眨了眨眼,把外套扔過去,正好盖住了雪豹脑袋。
“嗷——”雪豹的第二声叫被迎面而来的黑色皮衣打断,温暖与香气随着遮天蔽日的黑暗一起包裹住他。
人类无法真正想象和体会自己所沒有真正切身经历過的事,就像现在,周云辰从来无法幻想被陆遥的衣服盖住头是什么样的体验,或者說他完完全全沒有想象過此生能有這种经历。
但這一切真是发生了。
雪豹浑身僵硬。
刚在从陆遥手掌中散发出来的若即若离的香气在此时完全笼罩住他的呼吸和触觉,仿佛是一個冰雪中的幻梦。
冰原上有一栋小屋,裡面有金属的墙面、皮质的沙发和养在熊熊燃烧的壁炉边的、在冬日裡盛开的一束花。
无论外面的风雪如何肆虐,屋裡总被浅淡的温暖和香气充满。
但是下一刻,冰原上的小屋消失了——皮衣从雪豹头上滑了下来,落在地上。
它看上去似乎就是一件普通的外套。
雪豹伸出爪子想把它捡起来,但厚厚的豹爪只能在地上磨蹭,一会把外套推开,一会拉进,弄得乱糟糟一团,却怎么也捡不起来。
周云辰又不敢伸出爪子,這样或许能把衣服捡起来,但捡起来之后,估计這就是一件破洞漏风的朋克皮衣了。
雪豹又埋下头,试图用脑袋把盖在地上的外套蹭开一個翻口,再把脑袋钻进去,将外套从地上顶起来。
他压低身体,像小猫一样在地上蹭来蹭去。
“呵……”
雪豹的耳朵瞬间竖起来。
他听见了一道短促的笑。
這裡只有陆遥一個人类。
可当周云辰从陆遥的外套裡抬起头来,却只看见陆遥仍旧沒什么表情,正在用勺子捞掉锅中的浮沫。
陆遥感觉雪豹的视线仿佛也是毛绒绒地贴上他的脸颊,他還是忍不住,转過头去,正好对上雪豹淡灰色玉石般的双眼。
压制着笑意的嘴角就快要控制不住了,陆遥立刻俯下身把地上的外套捡起来,借這個动作调整好表情。
外套被递到雪豹嘴边,就像陆遥刚才对扭矩做的一样。
“把它叼過去,就放在……沙发上。”雪豹听话地张嘴叼住衣服,陆遥揉了揉他的耳朵后,给他指了個方向。
雪豹转身小跑過去,把衣服放下,又朝着陆遥的方向蹲坐着。
陆遥点了点头,唇角泄露出些许笑意。
但滑過冰川的阳光一闪即逝。
周云辰還沒来得及看仔细,陆遥又转過了身,去厨柜裡找漏勺和碗把煮好的肉块舀出来。
一开始他只盛了一碗,但扭矩顺着香味跳上厨房中岛台,轻轻浅浅地撒娇:“喵——喵~”
陆遥用食指戳了一下扭矩的额头,让扭矩的撒娇声变了個调,扭矩顺势抬起前腿扒拉住陆遥的手臂:“喵~”
雪豹看着扭矩毫无下限的举动逐渐张圆了眼睛,并在陆遥摇头叹气,却又拿了一個碗出来,给這只白猫分了点肉时,雪豹的眼睛张到了最大弧度。
這也是可以的嗎?
陆遥端着两個碗往沙发方向走,扭矩就跟在他脚边,尾巴竖起来,时不时去碰陆遥的小腿。
雪豹看着它,泄出几声引擎似的呼吸。
来自大型猛兽的威胁气息让扭矩的声音瞬间拔尖,丧失了优雅与娇美,這只小猫咪還止不住地一边发抖一边往陆遥的身后躲,努力远离雪豹。
沒用的小东西。
雪豹的鼻子裡喷出几息灼烫的呼吸。
“不要犯凶。”冰冷凛冽的人声却在下一刻让雪豹的呼吸停滞错乱。
陆遥冷着脸瞥了雪豹一眼,见雪豹收起外露的利齿后,在他面前放下食碗后,抱起胆小地扒住自己的裤脚的扭矩安抚。
雪豹在地上趴下前肢,放低姿态,陆遥却沒看他了,只是抱着喵喵叫的扭矩哄着。
雪豹胸中浮现起一股无法消解的郁闷,他把头放在爪子上,视野裡只剩下白瓷食碗和堆得冒尖的肉山。
另一個碗被陆遥放到了靠墙的地方,隔开扭矩和雪豹,那個碗很小,只放了一点点肉。
就像扭矩一样,只有一点点大,虽然是只长毛猫,但那么小小個的家猫,毛再长也比不過生活在极寒高原的雪豹。
可是它会用小爪子去拨陆遥的手,還会仰起头冲着陆遥甜腻地喵喵叫。
陆遥对此照单全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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