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别无選擇
所以,我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嬷嬷告诉我,那夜裡褚峰为了掩护我逃走,最终還是跟田中佐野那边的人打了起来。他打伤了田中佐野,在撤离的时候被打了一枪,回到堂口的时候人就不行了。
后来日本人和巡捕房的人都冲到了堂口,穷凶极恶地把這儿打砸了一番。他们逃得快躲在了那破旧小院子裡,而其他几個来不及逃走的属下就被巡捕房的人抓走了。现目前還生死不明,依照日本兵残暴的习性,估计也活不了。
所以,宽爷能开出這样的條件,对我和褚峰来說都是天大的恩赐。我不想让他過上颠沛流离的日子,這都是我欠他的。
从小妈妈就告诉我,哪怕是卑微到了尘埃裡,节气也不能丢。有恩报恩,以怨报怨,一辈子過得要够坦荡。
褚峰与我恩重如山,我能为他做的就是想办法留下他的命。而目前,宽爷是我唯一看到的希望。
我签下契约過后,宽爷立即就派人把褚峰送到了玛利亚医院,他的人脉很广,送人過去时,医院门口游荡的宪兵队和巡捕房的人居然都沒有過问我們什么。
在手术室外等候的时候,宽爷的小厮送来了一张帖子,是让我去南亭大酒店参加一個重要的饭局,届时他会想办法化解田中佐野和我們的恩怨。
這饭局,怕是不得不去,否则我和褚峰会一直不得安宁。可是去了,宽爷真的能做到让我全身而退么?毕竟褚峰那夜可是以田中佐野的命胁迫才令我突围的。
我沒有把這事儿告诉嬷嬷和秋山,他们俩因为有宽爷出手帮忙而开心得很,甚至于秋山对我的敌意也沒有那么大了,虽然還是不讲话,至少沒冷眼相待了。
褚峰的手术持续了一個多小时,出来的时候他居然醒着,脸色還是蜡黄,但精神好不少了。
我一個箭步跑了過去,扶着手术床忽然就泪眼婆娑了。“峰哥哥,你好点了嗎?伤口還疼不疼啊?”
“傻丫头,還哭,沒事了!”他咧嘴笑了笑,伸手用指腹抹了抹我眼角。
“沒事就好,你都把人家吓到了!”
我破涕为笑,跟着医生一起把褚峰送进了病房。嬷嬷见他精神不错,急急地要回去给他包馄饨,秋山就一直在门外站着,也沒有进来。
一個女护士端着点滴瓶走了进来,拉下口罩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居然是之前照顾過我的那個女护士,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默默地给褚峰上药后,才把我拉到一边讲话。
“小妹妹,你上次怎么就偷跑了呢?到处找你都找不到,秦司令的副官把我狠狠训了一顿。”
“对不起护士姐姐,我当时有急事沒来得及跟你說。”
女护士叹了声,摇摇头离开了,我转头看了眼褚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连忙走了過去。
“峰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不疼,這两天你怎么样?是去找宽爷了嗎?”
“我還好,你昏迷的时候我去找的宽爷,他二话沒說就答应帮我們了。”
我不敢把跟宽爷的约定告诉褚峰,怕他多想,至少等他身体好了才說。他可能過于信任宽爷,听到我這样說如释重负,還提及了宽爷对他的大恩。
原来他六岁就跟了宽爷,是他一手把他带大的,再后来习武,接手堂主,也都是宽爷一手栽培。
听他言语间十分感激宽爷,所以我也不好再說什么。也许宽爷的仁慈只针对他一人,再也许他看到的只是一方面。
但我十分好奇褚峰背上的伤痕,如果我猜得沒错,那应该是鞭子留下的痕迹。他自六岁就跟了宽爷,那么這些伤都是他的杰作?
我也沒往更深的地方猜,眼下事情這么多,沒那心思。褚峰跟我讲了会儿话就睡了,我见時間差不多了,就让秋山在這看着,自己先回小弄堂裡梳妆打扮去了。
宽爷让我去饭局的时候打扮得漂亮点,到时候日本人看到我模样乖巧也沒那么糟心。我自是不敢忤逆,因为他是都城黑帮的大佬,即便算不得一手遮天,但此时却拿捏着我和褚峰的命运。
如今這样的事态,我只能靠着一個算一個。
小楼裡還飘着妈妈的气息,她喜歡用一种很淡的香水,這屋裡总有那似有若无的香气。她說女人如水,即使沒有富贵命,也要過得认真一些。
所以哪怕她是歌舞厅的舞女,她也从不作践糟蹋自己,她教会我如何過日子,如果一個人照顾自己。现在回想起妈妈跟我說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好像有一個目的:让我独立!
打开衣橱,裡面全都是她帮我定制的衣服,从一两岁到现在,每一件衣服她都保存得十分完好。我的衣服都是纳兰阿姨那边量身定做的,件件都是她精心缝制的。
我本身是齐耳学生头,就选了一套窄袖的袄裙,上衣是蓝色條纹纱,有细碎暗花,衣摆的边上用金丝修了一圈的波浪纹,很是好看。裙子是黑色马面裙,正好到我的脚踝。为了搭配這套袄裙,我還穿了双黑色皮鞋。
平时我不爱化妆的,可是宽爷吩咐過,稍微打扮些,就用了点妈妈的雪花膏,擦了点儿胭脂水粉,把自己打扮得艳丽了些。
弄好過后盯着镜中那過于成熟的自己,我有些不太认识了。也许在不久之后,我也会成为风月场所浓妆艳抹的女人,为生存,为還债。
南亭酒店位于都城东区,得摆渡過护城河。我匆匆赶過去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入暮了。
酒店外面全是巡捕房和宪兵队的人,密密麻麻不下百来個。我搞不清楚這阵仗是做什么,迟疑很久才硬着头皮走過去。
门口的日本兵和捕快不约而同地转過头来盯我,眼神十分惊愕,大概是想不到一個学生妹会进這样的酒店。
走进酒店的时候,我真真有种赴死的悲壮,感觉這一上去,恐怕就下不来了。
宽爷的心腹阿坤在门口等我,看到我时满脸震惊,愣了好一会儿才把我领到楼上包房去。饭厅名字叫玫瑰厅,我看到玫瑰二字就莫名愤怒。
我在门口迟疑好一会儿,才轻轻推开了门,被裡面阵仗惊了一下。厅裡座无虚席,除了宽爷,還有田中佐野、陈四新、张启明,以及乐百汇的那個红玫瑰。其余還有几個我不认识,但看那一身奢华的衣服,肯定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
我尚未开口跟這些人打招呼,那红玫瑰就冲我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哟,這就是小百合的女儿洛夕啊,果然长得有几分姿色,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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