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喜宴
我還想着他和嬷嬷方才在门外的对话,纠结许久還是忍不住走過去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道,“峰哥哥,刚才你和嬷嬷在外面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妈妈是不是被那些死去的日本人给欺负了?”
褚峰愣了下,伸手揉了揉我发丝道,“洛儿,百合确实死得冤枉。可是现在都城沦陷,日本人的势力越来越强大,我能做到的只有权利保护你,至于其他的,眼下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說罢他又长叹了声,很是懊恼道,“我真沒用,连你也保护不了。”
他的话我又怎会不明白,他虽是漕帮一個堂主,但终究胳膊拧不過大腿,跟日本人对峙,后果自是不言而喻。更何况妈妈的死還涉及了很多沒浮出水面的人,若都要一一除掉,那绝非一件易事。
我看褚峰一脸挫败,有些惶恐,“你怎么這样說呢峰哥哥,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恐怕已经死了。我不追究妈妈的死因了,我先好好活着,以后再给妈妈报仇。”
“傻丫头,百合如果泉下有知的话,看你這样懂事,又這样心疼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她是我妈妈,我怎么能不心疼她呢?”
原本我想等我毕业了,找一個报社的工作或者当一名老师,這样就有工资可以养活妈妈,她也不用再到那风月之地赚钱了。只是這愿望還来不及实现她就沒了,而我,也不得不终结了学业。
褚峰蹙眉看着我,似乎有什么话要說,但始终沒有讲出口。過了好久,他从衣兜裡拿出了一個很可爱的蝴蝶发箍,小心翼翼戴在了我头上。
“今天回来的时候路過日用杂货店,看到這個发箍花色素净,跟你正好很配,就买了個给你。”
“谢谢峰哥哥!”
我取下发箍爱不释手地看着,鼻头忽然有些酸酸的。褚峰小心问我喜歡嗎,我忙不迭点点头道,“特别喜歡!”
“那快去洗漱换衣吧,晚点跟我一起去南亭酒店,宽爷今天要大摆筵席,都城好多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届时我介绍一些好朋友跟你认识。”
“嗯!”
褚峰走开過后,我拿着发箍走到镜子前,把头发梳了梳,戴上過后左看右看宝贝得很。這发箍不贵,但花色却是当下比较流行的格子花,戴上特别漂亮。
他给我买的衣服并不华贵,是一條白色的泡泡袖中裙,還配了個很洋气的荷包。我拎起裙子在镜子前比划了好久,竟不知不觉生出了幻觉,看到妈妈就在我身后笑吟吟地看着我,說這衣服好看。而待我转身之时,却并沒有妈妈的影子。
可能是乍一听到她死得那样悲惨的消息,在我心裡头掀起了狂风巨浪。我无法就這样漠视她的死去,哪怕害她的人已经死了我也不能释怀。還有田中佐野,還有红玫瑰,以及那些我還不知道的帮凶们。
我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夜裡的十裡洋场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的妖媚,這裡彻夜灯火通明,是男人们寻乐的天堂,也是女人们卖身的地狱。
风尘女,是這世道给在這十裡洋场卖笑卖身的女人的统称,是人们给她们烙下的印记,一辈子都抹不去。
诚然,這裡很多女人都是自愿堕入风尘的,但這其中的自愿,有来自乱世烽烟的逼迫,来自强权恶势的压制,還有绝望无助的抉择。
在不久之后,我也是這其中一個。
所以我开始憎恶這地方了,十分的憎恶。看着妖冶妩媚的女人抱着衣冠楚楚男人的胳膊在街上搔首弄姿,我有种說不出来的悲凉和无奈,這便是乱世带给女人的悲哀!
我和褚峰来到南亭酒店时,酒店的红毯都已经铺到了大门外,漕帮十二堂主都已经到了,正在门口帮忙迎接宾客。
褚峰跟我說,漕帮十二堂,分别是:朱雀堂、玄武堂、青龙堂、白虎堂为四大堂主,其中每人再掌管两個分舵,也就是小堂主。
朱雀堂的堂主是曹玉贵,是四大堂主之首,他是宽爷的心腹,为人跟宽爷一样阴险狡诈,最爱那烟花之地,喜歡寻花问柳。玄武堂的堂主是方世鑫,为人圆滑,是一棵典型的墙头草。青龙堂是褚峰,白虎堂则是有着“拼命三郎”之称的阮小飞,据說他和已故的阮玲玉還有点儿血缘关系。他跟褚峰关系不错,是一個铁铮铮的汉子。
褚峰手底下两個分舵的小堂主,其中一個就是阿青,他本是负责扬州到都城的运输,但因为能力突出就被调来青龙堂了。另外一個叫阿奎,负责杭州到都城的运输,是個老实人。
這十二堂主,自然都以宽爷马首是瞻。褚峰說宽爷想巩固势漕帮势力,把薛家压下去,所以今朝這喜宴并不简单,明则热闹非凡,实则暗波汹涌。
进了大宴厅過后,我在宾客中看到了好多眼熟的人:陈四新、张启明、田中佐野、秦振南以及他的女儿秦书月等等。
令我惊讶的是,裴燕青也在這其中,就是梨园那個最有名的花旦。他和裴远山站在一块儿,脸色看起来有些不悦,很不耐烦的样子。
這大宴厅能一次性容纳上百人,我看得眼睛都花了,一直紧紧拉着褚峰的手,怕他把我丢了。他的手很粗糙,但很温暖,這令我想起了梦裡那双一直拉着我走的手,不晓得是不是他的。
“洛儿,過来给你介绍一下。”
褚峰把我拉到了一個個子精瘦的男子面前,他個头比我還矮小,特别的瘦,五官清秀但并不特别出众,可那双眼睛却滴溜溜的十分精明。
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我,唇角還泛着一丝笑意,很友善。
“這是小飞,他比你虚长几岁,以后叫他小飞哥就好。”他顿了下,又跟阮小飞介绍,“小飞,這是洛儿,百合的女儿。”
“小飞哥好!”能和褚峰做朋友的人,我自然是爱屋及乌,于是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小飞哥”。
阮小飞眸光一亮,咧嘴大笑了起来,“我阮小飞還有這等福气啊,白捡了這么一個如花似玉的妹妹,得,叫我一声小飞哥,那怎么着也不会白叫,這個拿着!”
他說着指头上取下了一個白若凝脂的玉扳指递给了我,“虽然不是很贵,但這是你小飞哥暂时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我不能要小飞哥,這……”我不安地看了眼褚峰。
“拿着吧洛儿,你小飞哥說的是暂时,他发财的时候多,不差這一個。”
褚峰這样一說,我才迟疑地接過了扳指,指尖轻轻一握,顿有一股冰凉如丝的感觉浸透掌心。這质地哪裡不是很贵,這至少得上好几百两银子吧?
我有些受宠若惊,正想把扳指還给阮小飞的时候,忽然有個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冲了過来,直接把我手裡的扳指给撞到了地上,摔成了两半。
我定眼一看,居然是秦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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