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028:改朝 作者:花三朵 可惜她的算盘又落了空。 整個锦绣楼被整治一空,刘氏竟然发了大善心,让先前伺候华姬的人都跟了她過去,人送到了先夫人陪嫁的浅水涧枣庄。還让华姬的得力大丫鬟梅晴来照顾谢三娘。华姬既沒有在路上摔死,也沒有意外病死,竟然是平平安安地被送到了浅水涧枣庄。 那地方以后是要给元娘做陪嫁的。谁不知道,元娘和华姬亲近得很。可是她毕竟不到八岁,珍姬也嘀咕不清楚這裡头的缘故。 這期间刘氏還忙着元娘的病。元娘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发热就是退不下去。侯爷担心得不得了,几乎是出了宫就在蒹葭楼陪着。這样一来,哪裡還有什么心思纳姬纳宠,也几乎沒有见任何外客。 珍姬的想法是等侯爷忙過了這段日子再說,可朱府的人却催得勤。她一头雾水,却也只能试着去跟谢嵩提了一提,结果谢嵩面色不虞,她只得讪讪地退了出来。后来朱府再让轿子来接她,她也一概称病,不敢再去串门。 永和十四年冬至,那场雪下得早。 经過两個多月的动荡,公爵府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原来最得宠的二姨娘被送走,锦绣楼空了下来。嫡女病倒,竟然又缠绵病榻两個多月。不但主掌内务的刘氏心力交瘁,连文远侯谢嵩都觉得非常疲惫。 谢葭躺在床上装病,墨痕就每日给她讲六艺,陪她对对子,或是偷偷在屋子裡作画。蒹葭楼几乎整個封闭起来,這段日子都沒有和外人来往,连吃喝都是自己的小厨房解决的,只有谢嵩和刘氏偶尔来探望病中的嫡女。 這一年冬天,许多人都病了。只是不是谁都有谢葭那么好的运气,能够逢凶化吉。比如吴侍郎家的嫡次女就从秋千上摔了下来,抬回去,当天夜裡就断了气。 文远侯府和吴侍郎家的关系一般,但和卫氏将军府的关系却非常好,吴二娘又是卫清风的未婚妻,所以還是当成亲戚的白事来走动。刘氏亲自带着长女去吊唁了。 谢葭无聊,偶尔說起這位红颜薄命的吴小姐,也要叹息一声。大冬天的去荡什么秋天,结果還把自己摔死了。 墨痕在一旁道:“听說大娘刚和這位吴小姐交上朋友,两人前几日還在一处說着来年春天等大娘及笄了,要一起到花神庙去,在花神面前结为金兰姐妹。沒想到人說沒就沒了。” 谢葭有些惊讶:“我們和吴侍郎家,平时好像不怎么走动吧?” 也就是說,谢雪和那位吴小姐,因为家族原因而亲近的互相亲近的可能性非常小。如果不是真的有奇妙的缘分,那就是某一方故意去亲近对方了。 墨痕想了想,道:“那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有一件,我倒是知道。马上要发国丧了,大娘明年及笄,但是往后三年,她都不要想嫁人了。” 谢葭且惊且笑:“明年,大娘也才十三岁,赶那么急做什么?” 墨痕也笑了起来,道:“說不定她急着嫁呢。我看她的样子倒想做個正经的侯夫人。” 以前是沒有留意,现在她注意了一下,果然就觉得有些苗头。那刘氏分明就是把谢雪当成個嫡女来养,甚至已经开始把她带在身边,教她管理内务。所以谢雪的心气儿才颇高。 她說這句话,其实只是随口讥讽一句,一個庶女,又跋扈蛮横,倒是心比天高。 谢葭低声道:“墨痕姐姐,我們不說她。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发国丧?” 发了国丧,她也就不用成日躺在床上装病了。三年禁嫁娶,公爵府裡自然也三年不进新人。 墨痕道:“你這话,传出去可是大逆不道。罢,我告诉你,昨個儿才听說,皇上八成是已经要不行了,只是紫宸殿被皇后把持着,现在连皇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她不发丧,太子也就不能名正言顺的登基!” 谢葭不禁也紧张起来,道:“皇后为什么不发丧?” 墨痕道:“朝堂更迭,自然有浮有沉。萧氏虽然已经权倾朝野,但皇帝一崩,皇后变成太后,太子又已经成年,她再干涉朝政,名不正言不顺。再者,太子早有一批心腹,一旦太子继位便会大力提拔。虽然一时难以撼动萧氏根基,却也是隐患!” 谢葭道:“那难道她能一直不发丧?” 皇帝要是真死了,臭在紫宸殿,皇后也那么淡定?! 墨痕凝眉,道:“丧总要发,但拖得再久,她有萧氏做后盾,以后总是皇太后。可太子要继位,却会横生枝节。” 墨痕若有所思。宋铭书提起,萧氏想要趁這個机会,再争取最大的利益,逼得新皇让步。别的不說,百官之首内史令那個位置,朱老已经年迈,换的是,還是外戚党,就是一個关键。吵吵嚷嚷了两個多月,還沒有一個结果。只可惜朱老年逾花甲已多年,却沒病沒痛還成日在朝堂上后蹦乱跳,听說前几日還新纳了一房宠妾…… 谢葭颦眉道:“所以這几日爹爹才這样忙……也不知道三娘怎么样了。” 总不发国丧,她就总要装病,谢三娘就只能一直留在谢雪那裡。华姬已经平安送到浅水涧,但是两個多月来,只送了两封报平安的信回来。谢葭還在床上躺着,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现在的情况已经等同于去年冬天,她卧病在床的时候,只能一味隐忍退让。 墨痕观察她颜色,半晌,道:“元娘,你一定要沉住气!” 谢葭一下子从思绪裡醒了過来,只得先按捺着胸中那一口戾气,笑嘻嘻地拉着墨痕的手,道:“横竖不過就這些时日了,两個多月我都等了,還怕会等不了么?墨痕姐姐,我要把三娘接到蒹葭楼来住,就住在我隔壁的碧纱厨裡。叫乔妈妈快给她做個漂亮的床帐!” 最近她总是有事沒事让乔妈妈做针线,各种针线,而且总是說她急着想看,甚至亲自打花样。乔妈妈一天到晚的忙着,连门都难得出几回。 墨痕笑道:“上次你让她做的小袄還沒做完呢。” 谢葭笑了起来,道:“既然她整日闲着无事,那不如多做做针线,也好修生养性。” 现在闲下来了,反而注意到這乔妈妈有些不寻常。蒹葭楼随着谢葭的病,就像一只鸟儿,渐渐收敛了自己的双翼。稍微醒事一些的,从墨痕,到轻罗知画,都已经逐渐低调起来。唯知画偶尔会在外面走动,但那是谢葭授意的,让她去打探消息。 可是乔妈妈起初却很喜歡出门,到处串门子,甚至到雪园也去過几次。 谢葭不想节外生枝,也沒打算现在就重点追究她的事情,只吩咐了同样住在一楼的刺槐稍稍留意一些她的动作,然后想办法先把她困在楼裡,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她一個不满八岁的小女孩,竟然能呆在床上两個多月,虽然挂念华姬母子,心急如焚却也沉得住气。墨痕非常惊讶,回去便对宋铭书說她必成大器。 宋铭书问为何。 墨痕不好直說,只道:“元娘病了两個多月,不见她荒置学业,也不曾自暴自弃怨天尤人。” 宋铭书微微一哂:“可算是少年老成。” 墨痕笑道:“少年老成,我看是心静无痕。前年腊月,宋大才子自己摔伤了腿,多困了几日,不也直呼无趣?” 宋铭书难得的尴尬了起来,见妻子坐在灯下做针线,随意地与自己說笑,心间不禁一暖,低声道:“墨娘。” 墨痕一怔。 宋铭书笑道:“我看你在元娘身上花了颇多心思……是想要有個孩子了罢。” 墨痕顿时满面通红,宋铭书大笑,伸手握住了她皎白如玉的柔荑。 他们的孩子還沒怀上,别人却先有了消息。 六十多岁的朱内史,新纳的十六岁小妾,竟然怀孕了! 一时之间,和外戚党,就全都沉默了下来。哼哼哈哈地去恭贺了几声朱内史宝刀未老。祸害遗千年,這死老头再在朝堂上耍上一二十年的宝,应该一点問題也沒有。 那也不用再讨论下一任内史令的人选了。 腊月十三,小寒。永和帝驾崩,萧皇后由紫宸殿发丧。民间着孝三月,公卿之家三年内禁宴乐婚嫁,素服三月,三年内禁中常服布巾,布衫,布背子。外宗命妇进宫哭丧,内外殿各三日。 谢葭想,不知道多少上了年纪的诰命老太太在這天寒地冻的大雪中跪地哭丧时伤了身子,又有多少中年诰命阿姨带回了风湿的毛病。 刘氏虽然主掌一家内务,但只是贵妾,并沒有诰命封号。谢氏进宫哭丧的,有已经分出去的二房三房的正经夫人,都曾借道公爵府,使這人丁稀薄的公爵府本家很是热闹了几日。刘氏带着谢雪忙裡忙外,安置這些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