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007:真正用心 作者:花三朵 刘氏一早听到消息,谢嵩吩咐做了几件小男童的衣裳,让贴身的大丫头送到了蒹葭楼去。但是却无门路去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蒹葭楼本来人就少,嫡女虽然年纪小,但到底是正经的嫡女,是不用和旁的姐妹同住的,来来去去都是在谢葭眼前的几個丫头。教养的妈妈自谢葭病了之后便少入蒹葭楼。后来谢嵩不知道为什么,停了嫡女的教养。 這样一来,要安插几個人进去听听他们說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蒹葭楼的大丫头轻罗自然和主子一條心。小丫头知画又是個机灵鬼,半句话也套不出来。三個洒扫的丫头和厨房的婆子又进不得楼,得不到什么正经的消息。 入画为人圆滑,但是常跟着谢嵩在外走动,和内院的关系一般。而且她是早许了人家的,刘氏也不能用抬她做妾来收买她,她也更不用看刘氏的脸面。 送男童的衣裳到嫡女房裡…… 這其中的用心,不但谢葭自己想不清楚,连刘氏和谢雪也疑惑了。怡性斋能打听的人都打听過了,甚至也让最年轻的红姬去试探過了,可竟然都沒什么正经有用的东西。 谢雪暂时转移了注意力,认为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刘氏比她心思缜密不止一星半点,便暗暗多留了一分心思。 夜裡,轻罗服侍谢葭沐浴過后,正和知画一起给她绞头发。谢葭侧身倚着美人榻,小脑袋靠在温润的玉枕上,听轻罗低低的叙述从外间打听来的消息。 “……刘姨娘很是上心,让赵妈妈亲自到怡性斋去问了。不過入画的嘴紧,赵妈妈也不敢多问。其他几個,二姨娘和三姨娘,就沒敢到怡性斋去造次,只遣了人来我們楼门前走了一遭。” 谢葭有些意外,刘氏会骚动,在她意料之中。但是华姬和珍姬…… “那红姬呢?” 轻罗抿了抿唇角,神色之间有对這新姨娘的不以为然:“今天晨裡,抱着小公子到侯爷跟前去過了。奴婢想着,大约是刘姨娘的主意,想去套套口风。侯爷留她到辰时末。” 红姬…… 丫鬟出身,能抬妾全靠刘姨娘。年宴上扫了一眼,长得不错,大约是因为年轻,甚至可以說是四位姨娘裡最漂亮的。只是论端庄不及刘氏,娇媚不及华姬,高贵不及珍姬。谢嵩对這种空有一副好皮囊,而沒有任何特殊气质的女人,恰恰沒有什么兴趣。府裡的女眷似乎也都很清楚這一点,尤其是几位姨娘,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丈夫的秉性。 也正可能是因为這一点,所以谁也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刘氏是拿她当耳目使,指望她能从谢嵩跟前套出来点什么。但是她去過怡性斋之后,刘氏身边的小婢女依然在蒹葭楼附近晃荡。那也就是說,红姬是无功而返。 谢葭想了想,道:“轻罗,你這些消息,都是从哪裡打听来的?” 轻罗一下明白了谢葭的意思。 她低声道:“主要是靠知画出去插科打诨。知画年纪小,谁也不会防备她。” 這样消息来源也太窄了。 谢葭道:“你应该多出去和各方的人走动走动。這偌大的郡公爵府,只要有心,沒有什么事是打听不出来的。” 原本她沒有太把谢嵩送衣裳的事放在心上,只是有些摸不清就裡。可是她天生谨慎,看了各房的反应,隐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谢嵩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谋害自己唯一的嫡女,但却還是要防,他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推到风尖浪口上…… 谢葭想着,反正她是個女儿家,自然也无意打压這府裡的嫡嫡庶庶。但是却也不想让自己变得太被动。那么,有一個可靠的消息情报網,就是非常重要的了。 可惜,她年纪還小……身边也只得這几個人。大约到了明年,八岁上,按例会多派几個丫鬟過来,能不能用還不知道呢。眼下,也只能靠轻罗和知画两個人。 待她头发绞干了,她让轻罗去把她的月钱调出来。自沈蔷去了,她屋裡的月钱就一直由轻罗掌着。原主偶尔也会关心一下,但是很少,基本上都是存着不动的。从给沈蔷守過孝,到现在能正经领月钱,统共是三年。每年二十两月钱。 轻罗交到她手上,整五十两。 谢葭掂了掂,挺重。屋裡的开销,三年只去了十两,說明轻罗起码沒有大手笔的中饱私囊。 她取出其中的四十两,道:“明個儿去兑了银锞子,轻罗带着三十,知画带着十两。” 轻罗错愕:“元娘?!” 知画反而大方,仔细想了想,道:“元娘是想我們在内院多走动,疏通疏通关系?” 谢葭道:“自然是,走动间,哪裡用不着钱。” 轻罗有些忐忑,毕竟,三十两银子,对于一個平民三口之家来說,是可以過個两年還有富余了。她轻声细语地道:“纵然是走动……也花不了這么多。” 谢葭面色淡淡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一向大胆。 “只盼我這钱,别白花就是了。” 轻罗被她那种淡然从容的气势所慑,竟是不敢起半分别样的心思,只道:“是,奴婢必不让元娘失望。” 知画年纪小,但是非常机灵,听了谢葭和轻罗的对话,略一琢磨,也就明白了。谢葭主要還是在和轻罗对话,对她并沒有多交代什么。其实還是因为对她的指望不大。但看她也不多說,听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就慎重地把银子收了。 谢葭满意一笑。 几件男童的衣裳,竟然会引起這么大的骚动,那說明一定有什么会冲突到几個妾室的利益。既然如此那最好還是早作准备,毕竟,刘氏母女竟然敢痛下杀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不久以后,谢嵩就亲自为内宅诸人解开了谜底。 一年之计在于春。 每年开春,大到朝堂,小到宅门,都会有一番新的整顿气象。侯门贵族家的子女,也结束了短短的年假,开始上学。 谢葭作为嫡女,到了這個年纪,该是請西席的时候了。一般,這种事情在开春之际,就该办好的。刘氏作为贵妾,沒有了郡侯爵夫人,便由她做主。因为摸不准谢嵩的态度,也为了表示对嫡女的重视,先后請示了很多次。举荐的人选,也大多是经過斟酌的。可是谢嵩竟然都表示不满意,并且让她不用再管嫡女教养的事情了。 刘氏疑惑了一阵子,结果谢嵩丢了個重磅惊雷给她。 谢嵩竟然是想自己教! 這下不仅仅是刘氏,整個郡侯爵府内院就像被丢了一枚炸弹一样炸开了。谢葭自己也吃惊不小。只是這個消息已经放出来了,谢嵩還沒有正式通知谢葭。 轻罗带回来的消息:“……大娘背地裡闹了一场,被多嘴的人說出去了,侯爷不大高兴。刘姨娘罚了大娘在屋子裡抄书。不過最近刘姨娘心情很不好,连大少爷都被她迁怒罚了一场。” 谢葭心中暗想,文远侯谢嵩,是一代文豪,性情洒脱,甚是不羁,会有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一点也不奇怪。刘氏一向知进退,顺着谢嵩的心意行事,并不争宠,但是地位稳固。這次怎么会有這么大的反应? 谢葭觉得,這贵妾总不会是考虑到這事史无前例,传出去会坏了嫡女的名声吧? 幸好谢嵩虽然不理内院之事,却并不是真蠢。拖了几日,后院的骚动渐渐平息了下去。毕竟现在唯一說得上话的刘姨娘并沒有太過尖锐,其他平妾最多也就是背地裡嚼嚼口舌罢了。 然后他就正式通知了谢葭。来的依然是入画,大约是觉得对一個七岁的女童也沒什么多說的,入画真的只是“通知”了一下她這件事已经决定了,還有上学的日期。 上学的日期…… 地点定在外院的雎阳院…… 难不成,谢嵩是想让她一個女孩子,和其他慕名而来拜在他门下的贵家公子一起上学,真正把她当成男儿教养不成?! 轻罗和知画都大惊失色,谢葭也有片刻的怔住,但是很快就喜上眉梢。 入画把她们的神情,尤其是谢葭的,一一记在心底,笑道:“那就這样了,侯爷那還等着奴婢去回话呢。元娘明日可要按时到堂啊。” 谢葭一脸的笑意,挽留了两句,也就让入画去了。 入画刚走,轻罗和知画就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不敢說谢嵩太荒唐,只是忧心忡忡,這样传出去怕有人在背后嚼舌头。要知道,這個时代還是很重视男女之防的,少时便同男子一同席坐读书,還是侯门贵女,這要是被有心人一编排,传出去,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谢葭却是想的不一样,她笑了笑,道:“你们别急,我爹爹還能害了我不成?他自然有他的考量。” 贵族家养了女儿,尤其是嫡女,悉心教养,大抵還是想为女儿找一门好亲事。一来保她衣食无忧,再则是嫁了高门显贵,也能和娘家的兄弟互相帮衬着。谢葭想了,谢嵩为人虽然不羁,但是毕竟为官多年,不可能是一时的兴致。大约是有更长远的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