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作者:未知 爷俩离开银行,看看日头,都快晌午了。 刘青山四下打量一番,不由得說道:“爷,前边就是农业大学,王爷爷家好像就在附近。” “那就先瞧瞧老王去,住旅店总有点不安心。”刘士奎提议道。 你說這无钱一身轻,睡马路边上都不担心,有钱了反倒不得安生。 走着走着,刘士奎忽然想起来:“青山,给你王爷爷买两瓶好酒,他喜歡整两口。” 空手登门终归不大礼貌,刘青山也沒法去正规的国营商店,现在手裡有钱,但是沒票儿。 眼下還是计划经济呢,买啥用啥票,买肉需要肉票,买粮用粮票,买烟需要烟票,买自行车這些大件儿需要工业券。 就连买一盒火柴,都得用火柴票。 好在這两年,已经稍微宽松了一些,有了少量個体私人经济,不用票儿,也可以买到一些东西,就是价格稍微高一些。 所以,当时才有平价和议价之說。 好不容易买了两瓶老白干,又回去拿了点山货,爷俩這才来到农业大学的校门口。 那位王教授回城之后,又被学校返聘,继续发挥余热。 找门卫打听一番,又绕到大学后边,农大的家属楼,按照门牌号,总算找到住在三楼的王教授。 這时候,還沒有铁皮的防盗门,都是木头门。 敲了几下,吱呀一下,屋门被推开,面前出现一個精神矍铄的老者,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戴着副老花镜。 此人正是王教授,几年沒见,看上去似乎比在村裡還年轻了几岁似的。 王教授打量一下前面的刘青山,略带疑惑地问道:“你是哪個系的学生,放暑假沒回家?” “老王!” 后面的爷爷听到声音,忍不住嚷嚷道。 刘青山连忙往旁边闪闪,对面的王教授先是一愣,然后迅速转为惊喜,大声說道:“老刘!” 两個加起来一百好几十岁的老人,紧紧抱在一起。 王教授眼睛裡面闪着晶莹泪花,不停地拍打着刘士奎的后背:“老刘啊老刘,你能来太好啦,我在梦裡,還经常回夹皮沟,也经常见到乡亲们呢。” 這绝对是真情流露,农民都朴实,当初王教授和老伴儿被下放的时候,沒少受村裡人接济。 虽然都不是啥贵重的东西,但几個鸡蛋,一篮子青菜,暖人心呐。 患难之交最可贵! 一对老友亲热了片刻,這才分开,王教授望了望刘青山笑道:“你是小山子吧,哈哈,长大了,好好好!” “王爷爷好!”刘青山也亲近地叫着,小的时候,可沒少听這位王爷爷讲故事呢。 而且,学外语的事儿,還是借他的由头呢。 进到屋裡,陈设简朴而庄重:两個人造革的单人沙发,中间是茶几,屋裡還有個衣柜,一個五斗橱。 墙上有挂钟,還有一幅红梅图,枝干如虬,红梅怒放,刘青山瞧瞧题跋和印章,竟然是关山月的作品。 在沙发上坐了,王教授的老伴儿也扎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打招呼,脸上同样乐呵呵的。 叫了一声奶奶,刘青山就把带来的山货给送进厨房。 看到装垃圾的篓子裡,有几個乳白色的鸡蛋壳,他不由得眼睛一亮。 王奶奶也跟着进了厨房:“你王爷爷啊,总跟我念叨着,想吃咱们夹皮沟的蘑菇和木耳呢。” “奶奶,现在日子比前两年好過一些了,以后我年年都给您送。” 刘青山知道王奶奶是個慈祥和善的老太太,所以一点也不见外。 聊了一番村裡和家裡的情况,刘青山這才问:“王奶奶,你们吃的是洋鸡蛋啊,早知道从家裡带点土鸡蛋给你们了。” 所谓的洋鸡蛋,就是那时候对养殖的蛋鸡所下的鸡蛋的叫法,以此跟农村的土鸡蛋区分。 王奶奶一边张罗着饭菜,一边說着:“是你王爷爷的学校,引进了一批蛋鸡,說是产蛋高,准备推广呢。” 嗯,刘青山心裡有数了,乐乐呵呵地帮老太太摘菜。 客厅裡,两位老人也正谈得热乎,得知夹皮沟去年也分田到户,大伙的干劲都被调动起来,王教授也挺高兴。 跟着,他又关心起刘士奎的眼睛,得知這次就是来治眼病的,就更高兴了。 “小山子這孩子,从小就孝顺。等下午呢,我就帮你联系医院。老伙计,咱们国家发展越来越好,你還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呢。” 這时候,刘青山从厨房走了出来,拿着热水瓶给两位老人续上水,顺便說道:“王爷爷,我昨天认识個朋友,說是介绍厂总医院那边。” “哦,那更好啦,厂子那边的医疗水平,比市裡還高呢。”王教授听了更加欢喜。 话题很快又转到刘青山身上,在回答了一番王教授的询问之后,刘青山问道:“王爷爷,刚才奶奶說你们学校新引进了蛋鸡,俺家也正想尝试养鸡行业,要是养好了,就在夹皮沟推广。” 王教授乐呵呵地打量一下這個少年,想不到一個村裡的孩子,竟然挺有见识, 要知道,這年头的农民,大多数都沒有這种意识,在他们的观念裡,就是种好家裡的一亩三分地,养個十只八只的小鸡,换点油盐钱。 這种好事,必须支持啊,王教授一点都沒犹豫,便点头应允:“等你和爷爷回去的时候,带一批鸡雏,再捉两只种鸡给你们。” 還有种鸡,那就真相当于抱着下金蛋的鸡啦。 喜出望外的刘青山,跟着问道:“王爷爷,你们学校有沒有介绍塑料大棚的书籍,俺還想搞這個。” 人不大,野心不小,這也是好事,必须支持,王教授再次点头答应。 “還有,王爷爷,咱们夹皮沟洼地多,种了庄稼,收成也差,俺琢磨着,能不能把旱田改成水田,种植水稻试试,可是,也缺少技术支持啊。” 刘青山還真是不客气,問題一個连着一個。 王教授也越听越是惊讶,最后指着刘青山笑道:“好你個小山子,你這不是来看我這個老头子,是来我這裡抄家啊!” 說归說,笑归笑,正事该办還得办。 王教授也不拿刘青山当半大小子了,叫他搬了個板凳坐在旁边,然后开口說道:“小山子,你這些想法都挺好,主席当年就說過,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刘青山点点头附和道:“是啊,王爷爷,咱们国家现在改革开放了,城裡的变化很大,农村的发展也必须跟上才行。” “主业副业必须一起搞,尤其是副业,要是搞好了,大家伙的日子也就越過越红火。” “哈哈,你小子,不会是想当夹皮沟的村支书吧,這理论說起来是一套一套的。”王教授听了不由得大乐。 跟着,他羡慕地望了刘士奎一眼:“老刘啊,你们家后继有人喽。” 爷爷当然也乐得胡子直翘,当老人的,最高兴的就是后代有出息,不過嘴上還得谦虚:“小山子今年初中刚毕业,還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高中呢。” 王教授则毫不犹豫地說道:“瞧這小子的机灵劲,肯定沒問題。” 刘青山连忙顺杆子往上爬:“還不是王爷爷当年教的好,给俺打好地基。” 一听這话,刘士奎也来劲了:“可不是咋地,老王啊,要不是你当年教小山子說英语,這小子哪会說外国话,這不,今天早上,還救了一位外宾呢。” 跟着,他大差不差地把事情讲述一遍,听得王教授也连连咋舌,不過,他心裡也有点划魂儿。 我当年教過這孩子英语嘛,记得好像就教汉语拼音来着? 嗯,估计是年头多给忘了,這人一上了年纪,记忆力就开始减退。 王教授自己脑补了下,看着刘青山的眼神便更加亲近:好歹也算半個学生嘛。 刘青山心裡也挺高兴的:這回算是彻底圆回来喽。 只听王教授又接着說:“养鸡和大棚都沒問題,至于你說的水稻种植,我們学校還沒有开展這個课题。” “因为水稻的生长周期比较长,所以在东北這种寒地,种植水稻要面临很多难题。” 王教授凝神思索一阵,跟着补充道:“不過呢,這几年,水稻的旱育稀植技术,搞的挺好。尤其是黑省那边的老徐,徐一戎,是這方面的专家。” “到时候,我给你写一封介绍信,你要是得空的话,可以去請教徐老。” 徐一戎! 听到這個名字,刘青山不由得肃然起敬。正所谓:南隆平,北一戎。 徐老是寒地水稻的专家,却声名不显,正如人们所說的:在一百個吃大米饭的人裡,可能有九十九個不知道徐一戎是谁;但一百個种水稻的,肯定会有九十九個认识徐一戎! 对于這样的老专家,刘青山是真心敬畏,因为,他确实吃人家搞出来的大米啦。 “好了好了,等会再聊,先吃饭吧。”王奶奶从厨房出来,嘴裡张罗着。 刘青山连忙支起靠边站,帮着从厨房端菜。 四菜一汤:木耳炒肉,鸡蛋炒韭菜,拌凉菜,最后压轴的是一大碗红烧肉。 那红烧肉颤巍巍红灿灿的,香气四溢,叫人瞧了就流口水。 “老刘,咱们老哥俩,今天必须整点!” 王教授起身从柜子裡取了一瓶酒回来,打开之后,满屋都飘着浓浓的酒香。 倒了两盅之后,他才对刘青山說:“小山子,你下午不是還有采访任务嗎,就不要喝了,喝汽水儿。” 刘青山咧了咧嘴:茅台,八二年的茅台。 俺也想尝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