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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相对而眠

作者:凤亦柔
安王对着占了整张书案的水利图纸发楞,他对某個地方有疑点,一时却找不到人来解惑。 今夜他本来仍是要回德辉园的,在墨香楼,书籍典藏丰富,想查阅什么资料都可以,還能随意传唤任何一位谋士或下属,在芳华院却不行,妃妾居住的内院,除侍卫家仆外,禁止外姓男子进入,他的谋士们是不能来的。 禁不住娴儿的软语呢喃,晚饭后他只好留下,先到书房裡看一下图纸,谁知這一看就過了大半夜,看着林静娴送来的那碗冰糖莲子汤,低声道: “来人!” 廊下值夜守着的却不是爱吃甜食的陈规,而是马正。 安王最为倚重,武功高强的贴身四侍,荆风、陈规、赵源、马正,与安王是過了命的交情,四名带刀侍卫都有品衔,荆风作为侍卫长官,略高半级,正四品阶衔,其他三位都是从四品位阶。 四名侍卫与安王明着是上下属关系,安王更是身份尊显,但他们经历過那么多的生死考验,内心早将彼此看成是值得为之献出生命的至亲兄弟,因而私下裡,安王与四侍卫在一处时,丝毫不提王爷身份。 “马正,這一碗冰糖莲子汤,你吃了吧!”安王指了指桌上的青花玉碗。 马正摆了摆手:“您也知道我与您口味相近,并不爱甜糯的食物。” 安王皱眉看他:“只吃這一次,无妨!” “我說王爷,您怎就不多嘴說一句,就說不爱吃甜食不结了?” 安王动手卷起桌上的图纸:“少罗嗦!谁让你换了陈规的班?赶紧吃了罢!” 马正苦着脸,端起莲子汤喝了一口:“只可惜侧妃娘娘不知从前的那些宵夜甜点尽落入陈规肚裡去了……您却也奇怪,自己不爱吃,偏又不說!” 安王一笑:“娴儿爱吃甜食,不喜咸的点心,她既要为我准备,自己必定也要吃些的,她太瘦弱,原该多吃滋补的宵夜点心,长胖些才好,我這一份有陈规代劳就行了!” 马正喝完了莲子汤,甜腻的味道让他禁不住深身打了個颤,把碗一放,急忙抱起茶壶猛灌茶水,安王看着他笑,把手裡的图卷交给他: “拿着图先回德辉园吧!” 马正却說:“我今夜替陈规的班,他若知道我偷懒回德辉园睡觉岂不要找我麻烦?你留在芳华院,我自寻個树杈蹲一夜!” 安王静默了一下,点头道:“你看着办吧!” 无数次去往林静娴房裡,此次的心情却不同往时,往时他也在林静娴房裡泡澡沐浴過,每次都是林静娴亲自在旁服侍着,他习惯了让她服侍,她的手轻柔灵巧,宽衣解带,套衫系绳,触摸着他的身体,那感觉仿若片羽掠身,悄然无痕,她是個婉约贴心的,而他配合得也十分默契。 望见格子窗上映出林静娴娇小玲珑的身影,她正在抻一件衣衫,那是为他准备的换洗衣物。 安王轻叹口气,贤淑温柔,端庄秀雅,善良谦恭,娴儿這個侧妃当得有点糊涂。 她本该得到更好更多些的,从她表明心志,立誓追随他那一刻起,安王就想過要尽可能多地给予這個娇弱善良的女孩富贵和快乐,可除了场面上的虚荣与浮华之外,他给不了她别的一些实质性的东西。 当初对她仅仅是怜悯,收养在王府中,任由她陪伴着挑灯夜读,琴棋相悦,她心裡眼裡的怀春情愫只被他忽略不见,他不是個容易动情的男人,也明白告诉過她,自己不适合她。 可她为了治好他的病,四处寻偏方,那样娇小怯懦的小女孩,顶着霜露、大着胆子夜夜外出寻药,以至于病倒吐血,他被感动了:人生几何,如此真情可遇不可求,怎舍得丢弃!他守候在她床前,对她說了那一番话,她流着泪告诉他,她只爱他,不管病痛残疾,不管年老体衰,为了他,她甚至愿意失去生命!他叹息,将哭成泪人的女子搂进怀裡。 那夜之后,她成了他的侧妃。 两年来,她淡泊宁静,温婉素雅地陪在他身边,她的善解人意、温柔细腻无人能比,只管尽心料理他日常生活琐事,从来不主动提過什么要求。 今夜,他看她红着脸說了那句“留下来罢”,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些微的郁结和不快掠過心间,但被他很快挥去,有過约定又如何?娴儿一向小鸟依人,想多亲近他应是人之常情,是他对不住她。 他与王妃两夜同床共枕,還是被她知道了,她要求一個公平,她知道他不会拒绝她,而他确实不会。宠溺她已成为习惯,若有天她不承他的宠,倒是显得不正常。 他知道不是福至,福至从十岁开始跟着安王,打死他都不可能轻易吐露一句半句關於安王私事的话语。 是芷蘅院裡的人,他心知肚明,自小看惯争宠,女人之间的那点心思他怎会不懂,拈酸吃醋,原是女人天性,娴儿自然不能免俗,這也是她在意他的表现。 林侧妃房门口侍立的几個小丫头见王爷来了,忙行礼不迭,张口欲待要通报,安王摆了摆手,带着唇角一丝笑意,推开了正房房门。 早已守候着,穿一套素色挑绣连枝俏红梅软绸家居服的林侧妃立即回過头来,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嘴唇鲜红润泽,她迎上来扶住安王,安王闻到了她身上清甜的玉兰香粉味,耳畔一对豆粒般大小的明珠,晃住了眼,他伸手捂住那颗明珠,开玩笑道:“這屋裡要是熄了火烛,娴儿就得当我的引路灯了!” 林侧妃羞涩地一笑,偎进他怀裡:“娴儿愿意为王爷做任何事情!” 安王微笑:“那,就替我宽衣,先泡個澡吧,我累坏了!” 林侧妃赶紧将他拉到盛开的五彩芍药湖石屏风后面,手脚利落地替他脱了外袍,中衣,剩下最后一件绢纺柔麻衬裤,林侧妃轻咬了下嘴唇,往时到這個关节,他就会自己抬腿跨进澡盆,可今晚他却沒动。 安王笑道:“不敢脱了?如此還敢邀我留下来,以后可怎么办?” 林侧妃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安王跨进澡盆坐下,拉過她来,绞干了湿帕巾替她擦拭脸:“何苦用這种东西?脸上就罢了,嘴唇也涂上,你又爱咬唇,三两下就自己全吃下去,可是甜得很?” 林侧妃又羞又气又不敢恼,站起身跺脚撒娇:“王爷!” 便急忙跑了出去,奔到妆台镜前,细细地揉擦脸上残余的脂粉,看着逐渐又变得苍白无血色的面庞,微微地暗叹了口气。 服侍安王穿好衣服,已听得鼓楼传来两下响声,安王也不多說话,拉了林侧妃的手直走到床前: “马太医是怎样說的?你肝血不盛,最忌熬夜不眠,快来睡了吧!” 他把林侧妃推上床躺着,替她盖上薄被,自己起身去吹灭腊烛,再走回床边躺下时,身边紧紧地挨上来一個凉凉柔柔的身体。 安王无言地将林侧妃拥进怀裡,林侧妃则更紧地贴着他,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谁都知道她這個侧妃最得宠,却沒有人知道,安王无数次歇在她的院落,每次都独自睡在书房。 她做为他的侧妃,今夜才是第一次躺睡在他的怀裡! 芷蘅院的周妈妈报說,安王与王妃两夜同床共枕,她才省得王爷虽然暂时不能行男女之事,却并不避嫌与女人共睡一榻。她好一阵气恼妒忌之后,才敢鼓起勇气,要求他留在自己房裡,陪自己睡在同一张床榻之上! 躺睡在安王温暖的怀裡,林侧妃幸福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后悔沒有早一些提出這個要求。 “王爷,以后……都這样好嗎?娴儿好喜歡!”林侧妃的声音略带哽咽。 安王抿了抿嘴唇,举手拍抚着她的后背,期望她快些睡着。 从小到大,其实不喜歡与人同榻共枕,即便是温润如玉,美貌如花的女子。 他身边从不缺女人,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在女人堆裡长大,十五岁起嬷嬷们开始往他房裡带美人,乖巧美丽苗條丰满,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年少好奇,不贪恋情色是假,美人走马灯般试過,除了新鲜,沒有其他的感觉。 那些争宠的美人,沒有谁能陪他到天明,只因他不喜有人躺在身侧共呼吸。 十七岁皇祖母给了他一個成熟温婉的宫女,那宫女不是楚子,却使他沉迷,他很奇怪宫中竟有這样的宫女,曾经很害怕是自己父皇宠幸過的女人。 临去封地之前他给了那宫女足够生活一辈子的金银,放她自由。之后与友人行走江湖,结伴同游,少年意气,也曾眠花宿柳,都不過是逢场作戏,過眼云烟,柳陌花巷,从来恩怨分明,不留一丝情意。 世间或许会有化不开的浓血亲情,那传說中的爱情于他,如浮云,如轻风,如月影,抓握不着,所以他是不信的。 从来情怀冷淡,唯有娴儿令他内心柔软,对她怜惜如斯,宠爱如斯,是因为她的纯良真情,還因为,她有着许多年前另外一個女孩那样的细致五官。明知他二十五岁之前不能给予她真正夫妻间的欢爱,仍肯无怨无悔相随相依,這一份坚贞值得他回报。 二十岁他受過重创,伤在主要命脉,汤药只能治其表,隐瘀不除,将至沉疴,即便不会马上就死,但一生隐疾相伴,却也痛苦,师父与几位师叔合力凝聚了一口真气护住他的伤脉,传授了一套炼气口诀,要他勤加修炼,续添真气,五年之后才能痊愈,师父明示五年内不可行房事,泄精元,否则非但前功尽弃,還有性命之忧。 除了他的四名贴身侍卫,沒人知道此事,连从小跟随他的福至都不知道,那一次他刚好回京送信,不在身边。 林静娴的坚持和献身精神让他不能不感动,她虽然不是出自名门贵胄,但也是官史家的小姐,知书达理,贤淑温良,况且在他王府住了一年,帮着打理王府内务事,他已不把她当外人,经過好一阵犹豫才决定让她知道真相,明白告诉她做他的女人就要经受得住寂寞和平淡。 這么多個日子相伴而来,娴儿以实际行动告诉他,她做得到。 安抚娴儿,不想让她因为自己与王妃共眠而生出什么不好的情绪,病弱的人心眼总是小,容易生闷气,而生闷气也是百病陡生的根源所在。 闭上眼,他脑海裡却莫名其妙地闪出那一袭粉红的胸抹,香艳的肩膊…… 他的心跳了一跳:那個明珠,她怎么样了? 很多天不见她,虽然是存有故意不见的因素,但确实也是接了皇差,忙得不亦乐乎。 而娴儿,她每晚都见着自己,却不曾提到王妃的近况。 他不能不了解王妃的近况,每天外出总会遇到這個那個人,不期然就会撞到她家父兄,胡谄他当然会,但是有根据地胡谄還是比较保险一些。 安王听着林静娴发出均匀细微的鼻息,轻轻将她放开。 空气间充盈着甜甜的玉兰花香,娴儿以前不用這种香粉的,他有些受不了,毫无睡意,使劲闭上眼也還是睡不着。 叹了几回气,翻了几次身,明明身心疲累,最终却逼得爬将起来,下床穿上鞋袜,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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