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杭州之行五
船夫回头望望靠另一头坐着的袁默和夏晴，嘴角微笑，心想：早上刚過来，便开门红，接了這第一单生意，今天一定有好运气。
袁默和夏晴相依而坐，眼前的湖光山色，随着湖水的缓缓流动，人也变得松弛轻松起来。
袁默低头看了一眼夏晴，只见她依旧痴痴地一动不动看着水面，他抬手轻轻整理了一下她正随风飞舞的发丝，复又轻抚了抚她的胳膊。
夏晴依旧看着水面，并不回应。
小船儿缓缓，湖水叮铃作响，调皮的怕打着船身，像個调皮的孩子一路逗着船上的客人，似乎在說：我很喜歡你，给我玩一会儿吧。
清风徐徐，甘腥湿润，吹得人一身的清爽通泰，烦恼也跟着吹去了大半。
夏晴轻轻调整了一下身子，依旧看着水面。
我真的错了。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原来人是那么的脆弱，经不起這样的消耗。
原来那些从来不曾被解决，烦恼，越搁置越难解。
原来我做了最傻的事——无视它，這是最糟糕的選擇。
我该怎么办？
我要怎么說？可好重，好重，可，应该說出来，应该做点什么，不能再這样沉默着，任它侵蚀着自己。
這些年，它一直都在，一直慢慢的侵蚀自己，吃掉自己的信心，吃掉自己的勇气，吃掉自己的力量。
這些年，原来我一直不明事情的严重，懦弱的自欺欺人。
這些年，我像是個被早早仍在荒漠裡的孤儿，因为从沒有见過繁花绿树，便也无从知晓世界的多彩美好，一直傻傻的漫步在荒漠中，以为荒漠便是整個世界。我以为我已经尽力了，使尽浑身解数，终于从荒漠之中爬出，不，我错了，沒有，我从沒有走出，我无法走出。
从小到大，我的家，便围着四面密闭的高墙，墙内是他们给我指点的世界，我看不到世界真正的摸样。
那么多年過去了，我依旧看不到世界本该的摸样。依旧迷失在他们言說的世界之中。。。
可他们，即使五十岁了，却也是两個迷失路途的孩子。。。
我太习惯默默的承受了，从小从记事起到现在，我竟然是那么软弱，丝毫沒有回应那些不平。
现在，我多么希望自己曾叛逆過——剧烈的表达過自己，痛苦哭诉也好，疯狂的表达不满也好。。。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猛烈点，遇到不公遇到不平，可以表达出来，让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开心，遭遇了不公正的对待。
我多么希望我曾剧烈的叛逆過，剧烈的挣扎着打破他们言說的這個充满桎梏和混乱的世界。
早一点打破屏障，自己会好些，他们也会好些，太阳也能早些晒进来。。。
可這些年，我挣扎不了，也說不出，我好累，好累，连挣扎的力气都沒有。
那现在呢？
我好累。
又是迷茫的滋味。。。。
。。。。。。。
夏晴看着湖面，心裡暗暗心伤烦恼。
时至今日，她倒也彻底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她虽然心中迷茫，但却也觉得离那一天不远了。很快，她应该便可以打破這四面围堵的屏障，真正的踏入真实的世界。
她缓缓收起目光，眸子如琉璃一般，宁静悠远。
片刻。
她抬头平静的看着他，双眸清宁悠远，她要好好看看他，她喉中梗阻，无法言說，這一刻，原来自己离他那么远。
袁默看着她這般默默的看了自己好一会，心底也知晓，转而明朗的微微一笑，打破這四目相对的平静。
夏晴见他笑了，深色也灵动起来，可自己依旧說不出口，便又倚在他肩膀，默默然看着湖面。
袁默也不好說话，只好轻抚她的肩膀，安抚着她。
時間缓缓，小船儿围着湖面已然转了一個来回。
二人下船，吃過午饭，夏晴依旧懒懒的不爱动弹，提议還想去湖边。
袁默知道她還因昨晚的事烦闷，又带她去坐船。
這次袁默和老板商量，提出自己划船出行，无需再让人帮着划船，老板看着他们二人和善，很是爽快的答应了，收了押金，随他们玩去了。
袁默站在船头，小心划着桨儿，水姑娘旖旎退让开来，小船儿颤颤巍巍的驶出。。。夏晴担心他，时不时提醒他小心。
“小心啊，慢一点。”
“放心好了，我小时候也沒少划船，你小心坐稳了。”
夏晴看他站在船头，笑容明朗，衣袂随风飞扬，和着湖光山色，好一幅清宁船夫图。
不经意间，夏晴脸上也扬起淡淡的笑容。
袁默看她笑了，心裡更加轻松起来，一脸明媚，缓缓划着船儿。
小船儿缓缓而行，這回儿袁默手法熟练起来，船儿也平稳了。
夏晴静坐船头看着宽广的湖面，波光粼粼，前方一阵闪烁晶亮，那裡正是太阳的倒影。那片水明亮极了，光亮时而如星璀璨夺目，时而如银线，似是神来之笔，正在水面上写画着什么。。。
夏晴看着跳动的光亮，心道：多么明亮，多么灵动啊。
一阵风吹来，水姑娘像是听到了节奏，水面的细纹层层的变宽变快，却依旧如此的优雅舒缓。
夏晴的心思终于也明朗轻快起来。嘴角微微扬起了弧度。
二人驶過湖心，慢慢靠近山脚，山上的树木葱茏茂密，一派生机。夏晴看着周边的景色，心中欢喜，微笑着冲袁默摆摆手。
“我們停在這裡休息会吧。”
袁默看她终于舒朗轻松起来，微笑点点头，心想就知道你会喜歡。他收好船桨，缓缓走到夏晴身边。
看他坐定，夏晴又瞄了一眼左右，小心轻声道：
“我們不会有危险吧，我不会游泳。”
“不会，這船稳着呢，再說我也会游泳。”
袁默看她不安，抚了抚她的头发微笑道。
夏晴听他如是說，便安心的一笑，依偎着他，放松下来。
她茫茫的看着山上的绿树，又默默下来。
袁默看她這般，微微一笑，也一派安然。
湖面倒映着山上的绿树枝桠，缓缓的流着，微风徐徐，夹杂着甘腥湿润的空气，虫鸣鸟叫、汽笛人声慢慢远去，世界缓缓安静下来，缓缓地，一切都慢了下来。
袁默扶着夏晴的头发，看着平静的湖面，面庞安详宁静。
夏晴茫茫的看着水面和山上的绿树，静静的感受這份安然宁静。
生活慢下来了，慢下来多好，就這样缓缓的流着，安静的流着，我和你就這样一起缓缓的虚度光阴。
袁默休息足了，抬手又抚了抚她的头发。
夏晴抬头，她想好了，二人四目相对，只见她双眸宁静清亮。
“我，我很不开心，从小到大，不开心。”
袁默看着這张近在咫尺的柔弱脸庞，看着她宁静乖巧的眸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抬手又抚了抚她的头发。
“遇到你，是我最开心的事。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事。”
夏晴又缓缓的吐出一句话，双眸依旧宁静清亮，這是她心底的声音。
此刻，她說出自己心底的那個最真实的声音。
這两句话虽是轻声细语却也悠远深沉，他知道，她說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袁默一边心疼她的不开心，一边又因自己能够让她开心而高兴着，他伸手把她拥在怀裡，又轻抚着她的头发。
“袁默，我沒有安全感。”
“我知道。”
“我好孤单。我是一個人，一個人。。。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疼我，沒有人在意我，沒有人关心，沒有人真正的過问我的生活。一個人，好孤单。”
袁默听罢，紧了紧手臂，心中疑惑：叔叔阿姨的爱，是太少，還是用错了方式，让她感受不到，竟觉得那么孤苦无依。
“叔叔阿姨，他们很爱你啊，而且還有我。你不会孤单的。”
“他们，他们。。。。。。”
夏晴迷茫了，他们的爱，让人如此孤寂如此疲累不安，是，這也算是爱，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呢，可這爱，好悲哀凄苦，好难接受。
好半晌，沉默。
“我不想要那样的爱。他们的爱我承担不起，想逃。”
袁默听罢，這话简单，却亦是沉重的很，他一边安抚着她的脊背，一边想着她的话。
半晌，袁默缓缓道：
“他们怎么了？”
夏晴又一阵沉默，袁默心中轻轻一叹：她還是說不出。
袁默把夏晴扶起，四目相对，似乎再给她力量，他心道：不管那些是什么，過去的都過去了，未来我們会好好的。于是正色对夏晴道：
“都過去了。我們会好好的。”
夏晴听罢，却依旧沉闷不舒，她也好想早些過去，好想過去的走過去了，可她做不到，现在她一腔的愁绪又涌上心头，却吐不出，情绪在体内翻涌着，身心不得安宁。
夏晴看着他，看着他认真笃定的双眸，她却依旧心中困难不得解，一脸委屈的茫然看着他。
夏晴低下头，一头埋在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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