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些日常
“”雁西一言不發地被蕭衍推着坐到了帳中下手的一張矮桌前,他只覺得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猶如一隻大火鉗,火辣辣地灼燒着自己,一顆心幾乎要躍出胸腔。
在秋日寒涼的晨風中哆嗦地身體,又沒出息地僵成了一根棒子,全程不敢擡頭看蕭衍一眼。
櫟善將眼睛埋在粥碗後面,瞟瞟這個,瞅瞅那個,好整以暇地擺開了看戲的架勢。
可不巧,帳裏闖進來一個不速之客,撞破了一個即將在櫟善腦中展開的旖旎場面。
“本皇子還沒有好好給新任的大帥見過禮呢,”李縉滿面笑意地進來,先對一旁地櫟善見了個禮,櫟善不是朝中人,沒有那些繁文縟節,只簡單地點頭示意。
蕭衍:“那末將就在此感謝三皇子在百忙之中紆尊降貴地來慰問了。”說完甚至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粥。一大早在櫟善和小崽子那兒不順的氣,一股腦地全拋給了李縉,蕭衍覺得心裏舒暢多了。
李縉:“”
蕭衍又對雁西說道:“雁西,見過三皇子。”
“三皇子。”雁西聞言也毫不扭捏,只是學來的請禮姿勢還有點生硬。
李縉抓住機會調轉目標,眼睛瞟着雁西,手上摸着下巴,想到曾經對自己滿目戒備的小崽子,這會兒在蕭衍的指揮下俯首帖耳的樣子,饒有興味地打量了幾番,“蕭大將軍此行不虛啊,不光撈了個大帥之位,還撿到這麼一個,”他李縉是決計不肯承認別的男子英俊的,“還不賴的小崽子。”
蕭衍:“三皇子可是擔心被人搶了西北第一帥的名頭?放心,以後有本將在,你永遠都得不到第一。”
李縉頭大如鬥,一大早地哪來那麼大火氣。
蕭衍:“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想找你呢。”
“什麼事?”
“三皇子的馬車能否借末將用用?”
“”我現在走還來得及嗎?感情我是上門給你送馬車,兼帶喫炮火來了?“回大帥府嗎?”
蕭衍點點頭,“大戰初歇,營裏兵荒馬亂,我如今身份尷尬,也不適合繼續呆在這裏。在旨意來之前我還是在大帥府養傷吧。”
李縉點點頭,正色道:“我等會兒讓人給你準備好。我就不去陪你了,營裏的傷兵處,人員物資等都很緊缺,我得留下來照料。”
蕭衍心裏一動,都說李縉是一起長大的孩子中膽子最小的那個,明明是個男子漢卻從小隻知道跟着蕭衍跑,但是都不知道的是,他的一顆心渾金白玉,最是赤誠仁善。
蕭衍:“櫟善你呢?”
“周醫長那老頭子都忙成個陀螺了,我也留下來幫幫他。你先去,我晚上回去給你施針。”櫟善說道。
“那”櫟善拿下巴指了指雁西,不懷好意地看向蕭衍。
要說之前,蕭衍也完全是顧不及這些小節的,但不知怎地,現在卻不想再當着這個少年的面討論他的去留,怕他傷心。心一橫,“他跟着我。”
蕭衍帶着雁西,臨上車前卻心思一轉,將雁西送上車之後,提腿調轉了方向,一不防又被那個小子拽住了衣角,蕭衍轉過身拍拍他的手,“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到閆文昌帳外的時候,裏面閆將軍正聽人眉飛色舞地跟他介紹昨晚上的一道奇景。昨天閆文昌喝得痛快,醉得也快,沒能親眼所見,正懊悔不已。
“將軍,你是沒看見,那小美公子在營門口大聲地喊着蕭將軍的名諱。”
閆文昌:“直呼蕭將軍名諱?”
“可不是嗎?”
閆文昌:“還有這等不知好歹的傢伙,蕭將軍沒把他砍了?”
蕭衍一到帳外,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帳外的兩名守衛自然認識蕭衍,閆文昌在他們面前恨不得每天提上八百遍,此刻通報也不是,不通報也不是,一時間手足無措。兩人對視幾眼,最終還是放棄了,視死如歸地當沒看見。
死就死吧,得罪自家將軍總比得罪這新晉的玉面修羅的強,聽說她在戰場上砍人頭顱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想到這裏,其中一個守衛感覺後脖頸一涼,情真意切地打了一個哆嗦。
蕭衍莫名其妙地瞟了他一眼,他立馬繃着下巴擡了擡頭,做出一個盡忠職守地守衛模樣。
“沒有!可不奇了,非但沒砍了他,還放他進來了?”
閆文昌:“真的?蕭將軍忍得了?”
“可不是,還有更過分的呢,那小公子一見到蕭將軍就一把抱住,鼻涕眼淚地流了一大把,蹭了蕭將軍一身!”
閆文昌:“什麼?”蕭衍彷彿還聽見了碗筷跌落的聲音。
“還有呢,蕭將軍心疼的喲,輕輕給那小公子抹了眼淚,又把那小公子一把抗回了營帳。”
這回久久沒聽到閆文昌的聲音,估計已經陣亡。
“將軍將軍?”
閆文昌:“抗還有嗎?”語氣虛弱,透着不可置信。
“後面將軍就進了帳了,我們就不知道了將軍,兄弟們瞧着,這小公子怕是蕭將軍的”
閆文昌:“你說那崽子多大?”
“十來歲的模樣,對了,將軍您認識,就是之前蕭將軍還想託付給您的那個。”
閆文昌:“是他?將軍此等英雄人物,居然喜歡小雞崽子?”
帳外的兩名守衛面如死灰,生無可戀地聽着自家將軍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胡言亂語。
“將軍,你看,咱是不是”
閆文昌:“什麼?”
“蕭將軍要是喜歡蓋世英雄,的確不好找。可若是喜歡小雞崽子,那還不好找嗎?”
帳外的守衛幾欲自戕,或許還能留個全屍。
卻只見蕭衍衝他們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去通報。
一名守衛如蒙大赦,趕忙轉身進賬去通報,雙腿哆嗦得差點沒絆個狗啃泥,“將軍,蕭將軍到了。”
在一片乒呤乓啷聲中,閆文昌:“趕緊請進來啊,你們是死的嗎?”
這時,蕭衍纔信步走了進去,“打擾閆將軍用早食了。”旁邊有一將士提溜轉着圓眼,縮着脖子,活像一隻鵪鶉。
“哪裏話哪裏話,”閆文昌黑臉下透着紅,臉上顏色極其斑斕,“以後蕭將軍來不用通報,立刻請進來,聽見沒有!”
“是。”守衛真是有苦難言,含着淚退了出去。
“蕭將軍找老閆我可是有什麼事?”
蕭衍瞥了一眼閆文昌的食盆,炙羊肉色澤鮮豔,滋滋地冒着油,還剩半碗的肉湯濃郁香醇,那饃倒是素的,但看着也烤得鬆軟勁道,“本將想向閆將軍討一個人,不知閆將軍可否割愛?”
“可以,誰都行。您說,末將立馬把他叫來。”
“於信於伍長。”
“快去啊,沒聽到啊,”說着轉身照着身旁一將士就是一腳,片刻覺得不對,“將軍要於信?”
蕭衍含笑點點頭,“不白要閆將軍的,閆將軍有什麼要求可以儘管提。”
“蕭將軍您這是哪兒的話,您要於信,是於信那小子八輩子積的福,只是他”
“於伍長一手好廚藝登峯造極,本將上次有幸嘗過一次後,一直念念不忘,於是便厚着臉皮提了這個不情之請。”
“好說好說,將軍稍後,那小子馬上就到。”說完覷了覷蕭衍的面色,並不半分不對,想必是沒有聽見剛剛自己所說的話,閆文昌在心底暗暗慶幸。
於信來得很快,蕭衍看到這個憨厚可愛的小圓球,頓感十分親切,“想必你都知道了,於伍長你可願意啊?”
於信:“我我我”
“我什麼我,說願意!”閆文昌照着於信屁股就是一腳。
於信:“我願意!”終於憋出來了。
蕭衍:“那好,那於伍長簡單收拾一下,跟我回大帥府吧。我在營門口等你。”
臨走前,蕭衍又認真對着閆文昌一抱拳,“蕭衍謝過閆將軍割愛,以後有什麼用得着蕭衍的地方,閆將軍儘管提,”說完頓了一頓,“另外,若覺得蕭衍有什麼不對的,閆將軍也儘可直言不諱,蕭衍一定虛心接受。”
這一番話弄得閆文昌心底莫名有些惶惶。
於信死活不進車裏,所以車裏面就蕭衍和雁西兩個人。
雁西不是沒有如此近距離地和蕭衍呆過,在金州軍營裏,在涼州大帥府裏,自己都曾好幾晚貼身照顧過她。可是今時不同往日,現如今心裏生了妄念,雁西便不能做到那麼心無旁騖,胸懷坦蕩了。
車裏面的一應設施都是三皇子親自安排的,四周鋪的是淺黃色溫玉軟墊,腳下墊的是富貴牡丹大絨毯,手爐香薰,還有一個刻着蟒紋的黃銅小爐子溫着熱茶,和着一些精緻的小點心。
是自己哪怕是在夢裏都不曾見過的,他這才知道大帥府獨女,徵西軍左將軍,以及即將到來的天下兵馬大元帥,這一個個冷冰冰的頭銜到底意味着什麼。
他和她,隔着天塹。
初生情誼的少年敏感善愁,自負又自卑,受着這些情緒折磨炙烤的少年痛苦極了。
閉目養神的蕭衍似有所感,睜開眼看了看垂頭喪氣地雁西,挪過去揉了一把他的腦袋,“臭小子,一早開始就覺得你不對勁了,你到底怎麼了?”
雁西艱難地掙掉了蕭衍的手,囁嚅道:“沒什麼。”
“”帶孩子這麼棘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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