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将军救崽
程松衡率先神色镇定地走进来,萧衍挣扎着半废的身体想要爬起来行礼,程松衡赶忙阻止她,“行了,重伤在身不必多礼。”
“多谢元帅,”萧衍顿了顿,“不知此次战情如何?”
“你放心,伊秩贤王死后,北狄大部就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三皇子率着闫将军和陈将军等人去追了。”
萧衍点了点头,放下心来,追击想必不会有什么大問題,還有闫文昌和陈谦伴其左右,也必能护得李缙周全。
“北狄南下不過是虚晃一枪,想引得我們追击好将我們一網打尽。你的信来得很及时,我們及时收兵,伤亡很小。”程松衡面上平静,但是语气轻缓,难掩关切,“此次你再立大功,請功的折子我已经递上去了。”
“多谢大帅。”听到這個消息,萧衍面上却未见松快。
她的脸色還难看得很,面色青白,眼下乌黑,脸颊相较于刚出京都时,很明显地瘦削了。程松衡本来還有一肚子叮嘱要說给她听,可是看到她這幅样子,又不忍再对她平添苛责。
“你好好休息吧,安心养伤,万事勿操心。”程松衡屁股還沒坐热,就又走了。
萧衍之前派人去叫了唐归舟,唐归舟是和周明经前后脚进来的。
“将军,你醒了。”唐归舟的声音仍然是冷冷地,但仔细听還是能分辨出声音裡的一丝喜悦之情,那副冷嘲热讽也有所松动。
“嗯,”萧衍点点头,“唐将军,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和我們,”萧衍组织着措辞,“一起进凉州的那個小崽子,你知道他的去向嗎?”
“末将不知,末将只知道将军您晕倒的那晚,我出去给您抓药回来之后,他就不见了踪影。”
萧衍看周明经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地模样,问道:“周医长可是知道什么?”
小老头的五官皱成了一团,“那孩子,哎发现你中毒之后,那孩子用嘴替你把伤口周围的毒素清理干净。他也一定中了毒,可是不知道這孩子跑哪儿去了。”
萧衍脸色巨变,一個中了剧毒的稚子能够跑去哪儿呢?
“不過你也不必太担心,大帅已经派人四下寻找了。”周明经赶紧补充道。
“有消息了嗎?”萧衍脸色更加铁青了。
周明经摇了摇头,“還沒有。”
“栎善,替我行针。”
栎善沒有多說什么,她知道萧衍又犯了那驴一样地倔脾气。這时候跟她說什么都只是浪费口舌罢了。
若要行针,必要脱衣服,房间裡的男人们都很自觉地退了出去。
半個时辰過去,萧衍身上又如水洗過一般,浑身上下每個毛孔苏醒過来,密密麻麻地犹如针扎一般细密地疼痛,過后她觉得自己好像可以艰难地挪动一点点了。
在栎善的搀扶下,萧衍可以勉强站立,只是行走還成問題。
萧衍无奈,只得让人备了马车在府门外候着。
栎善抽出空打趣她,“怎么,大半年不见,你移情别恋了?不要你的二皇子了?”
“别胡說八道,他還只是個孩子,等找到他我再跟你详细說。”
“你当人人都有我這般医术啊,那小子說不准早就死在哪個旮旯裡了。”
“你别胡說!”萧衍罕见地用了重语气。
栎善撇了撇嘴,心裡腹诽這丫头果然重色轻友。
不過她埋怨归埋怨,对萧衍的照顾半点不敢马虎,搀扶着萧衍走到门外。一出到门外,看到门外的四驾宽蓬大马车,還有那浩浩荡荡足有近百人的铁甲将士,不禁倒吸一口气,在萧衍耳边耳语道,“這就是救国大将军的出行气派嗎?民女真是开眼了。”
萧衍也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唐归舟几步跨上前,一抱拳迎着萧衍的目光,“是郑将军的意思,他担心您的出行安全,亲自在萧家军中给您点的亲兵。”
担心我的出行安全?在大盛境内?凉州城裡?萧家军辖下?
“去那天我們进凉州的那家药坊,唐将军可還记得?”萧衍轻声问道,刚醒過来就這么折腾,還是有点勉强。
“末将记得。”
马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萧衍掀开帘子望去,素金色的“仁安药堂”几個大字已经略显斑驳,两扇开的黑色大门此刻紧闭着。
大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亦有不少是来到门口,看到大门紧闭之后失望离去的。
這說明,這家药房素日的生意并不冷落,但是近几日却是在无故关门歇业。
萧衍心裡有了几分把握,对唐归舟一点头,唐归舟便上前去敲了门。
足足隔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有一個小脑袋将门打开一條缝,向外探头探脑。唐归舟绷着脸将门一把大力推开,“你家大人呢?”
小孩子露出身型,不過一名十来岁稚童,但见到门外一长條披甲执剑的将士,也沒见恐惧之色。萧衍心裡暗暗纳罕。
栎善却倏然间变了脸色。
“怎么了?”萧衍问道。
栎善也毫不隐瞒,“我怕是要遇见熟人了。”
“我家师傅在后间制药。师傅這几日事务繁忙,药房暂时歇业,军爷若有需要可以上别家去问问。”答得不慌不忙,有條不紊。
萧衍艰难地挪下马车,說道:“让你家师傅出来回话。”
“师傅說了,這几日不接待外客。军爷你们有事,還是改日再来吧。”果然勇气可嘉。
萧衍再一点头,唐归舟一挥手,铁甲军哗哗地一下子涌入后院,很快唐归舟出来說,“将军,都看了,沒人。”
栎善搀扶着萧衍,說:“让我去。”
进到后院,果然平平无奇,满是草药架子,几间房间也一目了然,不過是起居室,炼药房,厨房柴房等。
萧衍静静地看着栎善闭上眼睛,将周遭细细地嗅了一圈,然后将目光盯在了炼药房的方向,沉声对萧衍說:“在這裡面。”
萧衍点点头,铁青着脸下命令,“给我把這间房拆了。”
奇怪的是,那個小药童看到军士们要拆他们家房子,竟然也神色平静,无动于衷。
栎善顺着萧衍的目光瞥了一眼,目光空前冷厉,“是药人,被针封了五感七窍,沒有情绪沒有感情,是一具只会听话的木偶。”
萧衍的心被狠狠攥了一下,将稚龄小童炼成药人?那雁西曾经难道也是這副模样嗎?
都是在战场上厮杀過的血性男儿,让他们拆几块木板无异于切瓜砍菜,很快,看起来本就不甚牢靠的房子就变得摇摇欲坠。
這时,从裡面走出来一個佝偻着腰的枯瘦老头,眯着眼睛防备地看着院中的一切,“你们要干什么?当兵的就能强闯民宅嗎?還有沒有王法了?”
“师叔,你可還认得我?”栎善话中染了冰。
可能是从暗处走出来,一時間眼睛還未适应外面的强光,沒有看清說话人的面孔,那個老头子循着声音走近几步,忽地受了惊般,一连后退好几步,“是你?你来干什么?你师傅也来了嗎?”
“师叔当初被逐出师门的时候,师傅就曾警告過你,此生都不能再以此邪术害人!师叔您自己起的誓,难道都忘了嗎?”
“我已经退出师门,你们管不着我!更何况你们這帮忘恩负义的,是我不屑与你们为伍!小师妹受尽委屈,你们都不帮她,我帮!”老头子的嗓子就犹如一口破风箱,呜呜咽咽,沙哑破碎。
竟有一种决绝地悲壮。
他炼药人,是为了他口中的小师妹?
涉及到栎善门内事务,栎善不說,她也不愿多问。
“你们门内的事,我管不着。可是动了我萧衍的人,我就不会饶了你!”萧衍示意唐归舟进去搜查。
原来這件炼药房裡面别有洞天,上面只是一层虚架子,乾坤都在地底下。
下到下面一层,饶是多年疆场摸爬滚打過的铁将,也被眼前景象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密密麻麻一屋子的装满乌色药水的药桶,裡面桶无虚置,都泡着一個半大孩子。有的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可有的還睁着眼睛,那眼珠一动不动,在黢黑的房间裡甚是骇人。
萧衍呼吸愈发急促,冷汗层出。她被栎善拦着沒有下去,纵然平时再英明神武,此刻的萧衍也无力挣脱。
半晌,唐归舟终于走了上来,怀裡抱着一個软绵绵的身体。
雁西就像一個失了骨骼的布娃娃,手臂垂下随着脚步摇晃,沒有半点生命气息。
那個老头子看到雁西被抱出来,失了心智般疯喊道:“放下!放下!他是我的!他身上的毒我還沒解出来,你们不能带走他!”說完扑将上来,被几名将士按倒在地。
萧衍颤抖着不敢上前。栎善上去探了探鼻息,朝萧衍点了点头。
萧衍堵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腿软得差点站不住,“救他。”
“你放心”栎善犹豫片刻,欲言又止。
萧衍会意,說道:“我不会亲自动手,我会把他交给城守,按律法处置。”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沒有触犯律法,我沒有!你把雁西還给我!還给我!”枯瘦的老头被拖着走开了,破碎的声音却有魔力一般在空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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