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1长大,责任(1) 作者:未知 十二月底又一波冷空气来袭,云西本就严寒的气温一降再降。 早上六点,天還沒亮,苏起钻出被窝那一刻,顿觉寒气侵袭,手脚冰凉。 她悲伤地在被子裡打滚,哀叹:“不想上早自习!” 沒人理她。 由于天气太冷,程英英也起不来给她做早餐了,照例用两块的早餐钱和三块的晚餐钱打发她。 连苏落都睡得香喷喷的……今天是周六。 但高中生沒有周六日,他们每月才放一次月假。 苏起折腾了几分钟,耷拉着眼皮起了床。冬季冷风肆虐,她洗脸刷牙时,听见风吹着天花板上的油毡布起起落落,仿佛要把這间小平房掀倒似的。她叼着牙刷看看四周,墙壁上的白色涂料层已斑驳脱落多处,露 出底下灰灰的水泥面。 前屋裡,程英英咕哝:“康提准备把她家房子简单修整一下,到时我們也跟着弄一弄吧。” “行。听說她在城东新区买了块宅基地,准备盖别墅了。” 程英英說:“那块地皮两万多呢,盖房子估计還得花個三四十万。” 苏勉勤琢磨着,道:“我們哪天也去看看吧,是得想想搬家的事儿了,不能一直住在巷子裡。這块越来越破,再說孩子大了,以后更住不下。” 苏起整装完毕,出了门。天空灰白,北风萧瑟,屋檐上的红瓦片早在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中褪色了,整個巷子萧條无比。 梁水戴着手套,裹着围巾,站在屋檐下望天。 听见开门声,他回头看過来,面颊干净,眼神清亮,冲她扬了下眉。 苏起揪揪眉毛,困困地說:“今天太冷了,不想骑车。再說,感觉要下雨的样子。” 梁水耸了下肩,說:“那就搭车吧。” 另外三人都沒有异议。 一行人缩在棉服裡,被肆虐的江风推着往前走,背后凉丝丝的。 苏起忽问:“水砸,你要搬家了嗎?” 其他小伙伴也有听說情况,都好奇地看過来。 梁水转眸盯着她看,反问:“你不想我搬走?” 苏起愣了愣,理所当然的语气,說:“我当然不想你搬走呀,我們大家都不想你搬走。” 梁水唇角勾起一丝愉快的弧度:“房子建起来要一两年,高中毕业前不会搬的。再說,李凡妈妈也准备在园丁新村买单元房,不過那裡离一中远。暂时也不会搬。” 李枫然点了下头。 路子灏叹气:“我爸妈也在說买房的事,现在云西建了很多新楼房。可我一点都不想搬走。我最喜歡南江巷。” 林声說:“我也是。要是搬了新家,也想离得近一点。” “我也希望。”路子灏說,“真不想分开啊。” 几人议论着,上了公交车。 今天天气太冷,加之他们几個出发得早,车上人不多,還有四個空位。 大家都坐下,梁水独自站着,靠在苏起的座椅后背旁。苏起趴在前排的座椅后背上,看路子灏绣十字绣。 上次梁水找苏起要十字绣的事,路子灏当了真。 马上要圣诞节了,他买了五個一模一样的圣诞树十字绣,說要绣五個钥匙扣分给大家,算是他们的友情信物和纪念。 上初中那会儿,他们還不太熟悉圣诞节的概念,但高中忽然流行起来。学校外的精品店橱窗上画满了圣诞树和圣诞老人,到处用雪花喷雾喷写着“merry Christmas”。 路子灏正绣的這個是苏起的,他在角落裡绣上了SQ。 苏起趴在靠背上,歪脑袋:“水砸和声声的首字母缩写一样,怎么区分呀?” 路子灏說:“给水砸的S大写,声声的小写。” “哦。”苏起嘀咕,“我发现你们四個人的姓,首字母都是L,就我一個人是S,哼。” 路子灏教她:“你以后跟一個姓L的人结婚,你就是L苏氏。” 苏起转着眼珠想了想,哈哈笑起来:“好吧。” 苏七七会嫁给L姓氏的人么? 他姓梁。而那個姓欧阳的显然沒戏。 梁水弯了下唇角,他靠在椅背上,随着车身慢慢晃荡着。他微低着头,看着苏起叽叽咕咕和路子灏讲着话。 上学路上的无聊时光,莫名竟有些惬意了。 汽车停靠站台,一群同学挤了上来。一個男生走在最前边,看见路子灏,忽然笑起来:“路小号又在做女红啦,哈哈。” 路子灏只当沒听见,不搭理他们,专心玩着手裡的花样。 苏起见他是上次那個董方,气势汹汹回了句:“关你屁事!” 董方脸色骤变,提高音量,說:“你他妈再說一句?”說着就要抵上前来,梁水一侧身,人挡在苏起面前,握着那人肩膀轻轻一推:“你再說一句。” 清清淡淡的语气,平平静静的神情,却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冷厉。董方是個欺软怕硬的,居然什么也沒說,走到车厢后边去了。梁水回头俯视苏起,她两手抓着椅背,脑袋趴在手上,大眼睛巴巴看着他,一副惹了事的不好意思的神情,冲他吐了吐舌头,做口型“谢谢水砸……”,然后默默鼓起了嘴巴 ,像一只小河豚。 梁水:“……” 他忽然就很想戳一下她的脸颊,女孩子的脸蛋是什么触感呢?梦裡似是……软嘟嘟的。 他移开眼神,随口低声說了句:“你這脾气,是不是找打?” 苏起不服:“有你在,谁敢打我?” 梁水一顿,一时沒做声。 苏起也忽不太好意思,垂眼继续看十字绣去了。 梁水将手插进兜裡,重新靠在她座椅边,看了眼窗外。 冬季灰败的街景在窗口流淌,似乎有一片雪花飘過,他忽然想叫她看初雪。“苏……”字的音還未成形,他定睛一看,什么也沒有。 好像只是幻觉。 可圣诞那天真的下雪了,从下午开始,雪花濡湿了整個校园,一直到晚自习第二节课的时候,成了积雪。 苏起班正在上老班的物理课,同学们央求老班,說想去玩雪一节课。鲁老师一开始沒同意,结果全班同学扭着身子趴在桌上齐声哀求,就差沒在地上打滚了。 鲁老师拗不過他们,想着這些年云西逐年雪少,就准许了。 一整個班的人窜去操场上打雪仗,打到第三节晚自习快结束,才被老师叫回教室。 圣诞一過,2004年便近了尾声。 很快到了2004年的最后一天,街上却放着一首叫《2002年的第一场雪》的歌。 南江小分队又骑了自行车上学……那晚每個高一班要开新年晚会,到时上街买东西什么的,单车比较方便。 梁水骑着车从凋落的枯木和萧瑟的街道上穿過,时不时瞥一眼苏起。她骑行在他身旁,面容轻松而愉快,耳朵裡塞着耳机,似乎哼着孙燕姿的歌。 北风吹着她额前的碎发,毛茸茸的,她迎风笑着,连上学路上也很开心,像一朵小向日葵。 半路,小向日葵忽然转過来:“水砸,你要表演节目嗎今晚?” 梁水沒兴趣:“不表演。” 路子灏說:“我要唱林俊杰的《美人鱼》。” 苏起:“哇,真好。你唱林俊杰的歌都很好听。风风你呢?” 李枫然:“弹电子琴。” 四個伙伴:“……” 也对,不可能搬個钢琴去教室么。 林声說:“我和几個女生合演节目,她们唱歌,我画画。她们唱完的时候,我把画画完。” 苏起叫:“真棒!”又幽幽拿眼角看梁水。 梁水:“把你的眼珠子转過去!” 苏起哈哈笑。 新年前夕,按照云西一中的传统,高一新生班级可以用一整個晚自习的時間开元旦晚会,供全班同学唱歌跳舞,表演节目,茶话娱乐。虽然要等到晚自习,但一到课间,同学们就迫不及待开始装扮教室。画板报的画板报,吹气球的吹气球,贴彩花的贴彩花。英文字写得漂亮的则负责给玻璃上喷上“happy new year 2005”的雪花图案。 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时,整栋高一教学楼的玻璃窗上都是雪花和气球,节日气氛浓烈了起来。 (13)班的最后一节是语文课,老师走进教室,看着满教室的彩纸气球,笑道:“哟,手脚這么快啊?” 有同学叫道:“汪老师,晚上来我們班看节目呀。” “行。我也提前祝同学们新年快乐。” “为了庆祝新年,這节课不上好不好?” 老师笑眯眯:“想得美。” 教室裡一阵哀叹。 老师翻开教案,讲起了课文。 苏起一心二用,边听课,边和其他同学一样偷偷拿出新年贺卡。 她买了好多贺卡送朋友。除了四個小伙伴,和班上玩得比较好的同学,還要给王衣衣寄,一共有二十五张呢。 语文老师讲课到一半,放下教案,笑道:“看来,是沒人听我讲课了。” 五十多個学生齐齐抬头,不好意思地哈哈笑。 老师叹:“行吧,還有半节课,交给你们写贺卡吧。都写得有文采点儿,听见沒有?” 同学们欢呼:“好!” 老师也怡然自得,在通道裡穿梭,看孩子们写贺卡。“刘维维,苏起。”老师点了名,“怎么上高中了写字還用尺子比划啊。”他抬起头,跟全班同学說,“這习惯都得改啊。以后我检查作业,谁写字用尺子比着,当心我拿尺子 敲手板。” 苏起吐吐舌头,收掉了尺子。這习惯从初中习得,一时半会儿沒改掉。但老师說不好,她就改呗。 一节课就那么過去了。下课铃一响,班级热闹起来,同学们全开始搬桌子……他们把桌椅搬到四周,围成圆形,给教室中间留出表演空地。几個字写得漂亮的同学开始画教室前头的主黑板,写“ 新年快乐”的字样。班长和团支书则去采购晚上整個班级的零食水果和饮料。 整栋楼忙得不亦乐乎,林声负责了他们班前后的黑板,连晚饭都沒時間吃;梁水和李枫然也参与了黑板画……他们字写得很好看。 时值深冬,下午六点天就黑了,教学楼裡亮堂堂,像個涂满了彩色涂鸦的玻璃灯笼。 晚自习铃一响,各班开始了班级跨年晚会。 苏起和刘维维挤在一张椅子上,桌上摆满了分发的零食饮料。 英语和数学课代表拿着两筒纸礼花“砰”地一抽,班长和团支书在纷飞的礼花中走到场地中央,充当主持人,宣布晚会正式开始。 同学们什么都不管,先喝彩鼓掌为敬。第一個节目是小品,由班上两個贫嘴的男生女生表演,完全照搬赵本山和宋丹丹的《昨天今天明天》。两人拿粉笔把头发涂了一头灰,穿着爷爷奶奶的老旧衣服,操着一 口蹩脚的东北话。虽然全是些耳熟能详的梗,但還是逗得全班同学捧腹大笑。 有同学笑得拍桌子敲椅子,往场地中央扔徐福记或阿尔卑斯糖果,表示喜爱和支持。 小品在一阵欢笑和掌声中结束,晚会气氛嗨了起来。 接下来有诗歌朗诵,男声合唱,女声合唱,徐景還表演了一段二胡。张可欣唱歌很好听,唱了一首飞儿乐队《我們的爱》。那首歌可流行了,小卖部电视裡播放的MV感动了好多人。全班同学啃着橘子嚼着口香糖跟着她合唱。结果……明明 很悲伤的一首歌,愣是给唱得喜气洋洋。张可欣唱完,轮到张余果表演,她准备了一段简单的《挥着翅膀的女孩》舞蹈,跳得中规中矩。由于表演跳舞的女生太少,大家都觉稀奇,男生们很捧场地喝彩加油。加 之大家都会唱,她跳着舞,众人合唱,气氛也不赖。 张余果之后,轮到苏起……她和刘维维几個女生排练了一组韩国热舞。 班长为她报幕:“现在,有請苏起为我們表演韩国街舞,蔡妍《两個人》。”同学们原在闲聊张余果的节目,一听這报幕,纷纷转移了注意。這段時間最火的一首歌莫過于韩国蔡妍的《两個人》,好多人都买了磁带听,還都在学校门口的店裡看過M V呢。 很多学生,尤其是男学生,都被那首MV画面惊呆了,颇有人生之初体验的启蒙架势。 那是一首很性感的舞曲,不知苏起会跳成什么样子。 苏起起身脱了棉衣,穿一件紧身白T恤,配宽筒牛仔裤。高挑纤细而又匀称的身材展露无遗。 她和另外几個女孩走到场地中央,背对众人排好队形。 苏起把其中一只牛仔裤腿卷起来,露出一边纤长的小腿,又把T恤掀起来绑在胸下边,露出整段平坦纤瘦的小腹和盈盈一握的细腰。 這下,全班同学都看過来了,悄声下去。 其他几個跳舞的女生不好意思這么干,羞涩地捂脸笑。 苏起却十分坦然,扯掉头上的橡皮筋,潇洒地甩了甩长发。团支书把碟片放进VCD播放机。前奏滚动而出,伴着“NA……NA NA NA……NA NA NA NA NA NA……”的性感女声,就见苏起抱着手,纤细的腰肢像條小水蛇一般扭动 起来,翘翘的小屁股随之灵活摆动。 她背身扭着,等前奏一過,迅速转過身,跳起了劲劲儿的舞蹈动作。 整個教室都安静了,一瞬不眨看着,谁都沒见過這個架势,眼睛都直了。 窗外路過的别班同学一下子全趴在窗户边往裡瞧。 几個喧闹的教室之外,梁水坐在角落裡心不在焉嚼着口香糖,他们班一個女生正唱王心凌的《第一次爱的人》,语调很是凄怨。 “总以为爱是全部的心跳,失去爱我們就要,就要一天天慢慢地死掉。当我,失去你那一秒,心突然就变老……” 梁水有些出神。 后门被推开,深冬的冷风涌进来,他一個激灵。跑进来一個男生杵了杵他们几個,兴奋道:“快去快去,13班苏起在跳舞,跟韩国明星一样!” 梁水愣了愣,本還想装模作样矜持下,但身边几個男生满眼放光地起身从后门溜走,他也跟着去了。 走廊上寒气袭人,教室裡灯火通明,热闹喧天。 13班教室窗户外挤满了人,全一脸兴奋盯着窗内。 梁水走到窗外,隔着new year的雪花字母往玻璃裡头看,就看见了跳舞的苏起。她随着快节奏的韩语歌,跳着动感的舞蹈……女孩两只手妖娆地伸向天空,将细细的腰肢拉得掐指可握,腰细臀翘,柔中带力地转圈扭动着。女孩的头发像波浪一样随着她 的身体而舞动。下一秒,她忽然蹲下去,两手沿着大腿抚摸上腰部。 這個动作惹得全班同学男生女生都拍桌子尖叫起来。 隔着一层玻璃,梁水不经意间屏住了呼吸,心跳乱了。女孩子的腰竟会有那么细,从侧面看薄薄一层,仿佛一掐就会断掉似的。 那腰肢灵活地扭动着,沒露出任何关键部位,却有一种說不清的性感。 她的小脸被灯光点亮,因舞动而红扑扑的。很快,音乐变得有力起来,她的动作也跟着充满力量,呈现出另一种美感。 音乐到达高潮,她抬膝轻轻一跳,甩动着头发,走到场边,领着身后的女孩子们沿着圆圈场地肆意走一遭,她肩膀舒展,甩动手臂,潇洒跟同学互动起来。 绕场一圈回到中央,迅速摆好队形。 在越来越快的节奏中,她抬起手臂握紧拳头,侧身迅速抖起了腰臀。在全班同学的喝彩声中,她一個转身,猛地抬头,一手伸向天空,完成了舞蹈的收尾。 教室全然沸腾,课代表炸着彩带礼花,同学们纷纷往中央扔糖果扔果冻,拍桌子尖叫。 “再跳一遍!再跳一遍!” 苏起跳得满脸通红,开心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又略显害羞地吐了吐舌头。 “苏起我爱你!”一個男生扯着嗓子吼叫道。 哄堂大笑。 苏起笑得弯下腰,捂住了嘴巴。 “我也爱你!比他爱!” “给你给你都给你!我把糖果都给你!”又有人叫。 苏起大方地弯腰谢幕,却又不太好意思地再次吐了吐舌头,小跑溜到自己座位上坐好,不影响接下来的同学表演。 梁水无意识后退几步,靠在走廊栏杆上,隔着一段距离凝视教室裡头的她。 或因太過兴奋,她回座位后并沒把棉衣穿上,反而拿了本书扇风,和身边的同学开心地讲小话。 他们班的同学在演唱林俊杰的《江南》。 不懂爱恨情愁煎熬的我們。 都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 天气太冷,围在窗外观看的同学们陆续散去。 梁水仍插兜站在原地,好几個表演节目過去了,寒意从脚边侵袭。他却不知为何,還不想走。 他自個儿尴尬地抓抓头,觉得留在這儿有点儿蠢,但脚实在挪不动,干脆转過身去,看楼外浓郁的夜色。可仍是难为情得要死,便拿脚来回踢了栏杆好几下。 身后,整栋楼灯火通明,喜悦欢腾,与他无关。他微吸着冷空气,心脏却热烈地跳动着。 走廊上沒什么人了,各個班级的窗户裡传来阵阵笑声,像一曲新年协奏曲。 他扭头看一眼教室,苏起已经穿上外套,一边吃果冻,一边被同学表演的相声逗得哈哈大笑。 他盯着她的笑脸看了几秒,也不禁跟着微笑了下。 只是一秒,他又立刻回头看夜色,心跳莫名很快,仿佛再多看一会儿就承受不住了似的。 他兀自无措地挠了挠脑袋,难耐又无奈地低低“啊”了一声,趴在栏杆上赖着不走。 一阵寒风吹来,灌进他口鼻,仍是吹不凉他心口的热度。 可渐渐,手指冰冷,脸颊微僵了。 梁水往手中哈了口气,终于,站直了身子准备回教室。 离开前又看了眼窗内,苏起却不见了。 忽然,13班教室后门猛地拉开,苏起逃了出来,冲身后的人喷雪花喷雾。她后边一群男生女生拿着喷雾互相喷洒,原来是男生和女生打“雪”仗。 一條條雪花喷雾飞洒空中。 虽然有多個女生参战,但苏起成了男生围攻的重灾对象……這种游戏不就這么简单么,被攻击最狠的往往是最受欢迎的。 苏起哪裡招架得住,毫无還手之力,只能拿手挡住脸,一转头见了梁水,立刻朝他跑過来:“水砸救命!” 梁水一愣,條件反射朝她伸手,苏起扑過来,抓住他的手臂,迅速躲去他身后,探出一只脑袋来,举着喷雾朝“敌人”们进攻。 男生们穷追不舍,对着苏起直喷,苏起藏在梁水身后,抓着他的袖子他的腰身直转圈圈。 梁水被她抓得原地转,伸开双手挡住她,像护崽的母鸡似的。 苏起借着他的阻挡,成功占据有利地形,噗噗几下喷得敌人满头白雪。如此绕了几圈,男生们终于发大招,兵分几路,左右夹击,眼见苏起要被攻陷。梁水忽然转過身,将她搂进怀裡,他手掌捂住她的眼睛,深深低下头去,用自己整個儿将她护住了。女孩的身体软软的,细细的,抱起来竟会是這种感觉……很小心,很忐 忑,生怕会把她弄疼似的。他闭紧眼睛,埋头在她脑袋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像从耳朵裡要蹦出来。 下一秒,四面八方的雪花喷雾朝他袭来,喷在他头上,耳朵上,后脑勺上,脖颈上。他不在乎,也不管,只是紧搂着苏起,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护得严严实实,仿佛那是他俩的密闭空间,沒有任何人能闯入。刺鼻的雪花裡,他竟闻到她身上的馨香,仿佛幻 觉。 他不是不忐忑的,也以为她或许会推开他,但她沒有。 她只是乖乖抓着他腰间的衣服,任他搂着护着。 她什么都沒反应過来,就被他的手臂抱住了脑勺,手掌遮住了眼睛……防止喷雾进眼。她只觉眼前一片黑暗,人就被他揽进怀中。 很黑暗,很幽静,很安全,外界的一切都被屏蔽,与她无关。 少年的怀抱很温暖,很坚实,他的呼吸炙热而急促,喷在她的耳边,撩得她心痒痒。她心跳很快,砰砰砰,仿佛要蹦出去撞上他的胸膛。 或许,或许因为刚才玩得太兴奋了? 她发懵了,待在他的怀裡,一动不动。 直到那群男生们喷光手中的武器,鸟兽散去,梁水才松开苏起,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头上肩膀上已全是白色的雪花喷雾带。 苏起手忙脚乱帮他清理,他头低得很低,脸离她很近,她脸有些发烫,却爽朗笑着說:“水砸,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完蛋了。” 梁水也作寻常的欠扁语气,說:“你是不是又手贱招惹别人了?” 苏起吐吐舌头:“過节嘛,欢快点儿撒。” 梁水甩着手上的雪花,說:“帮了你這么大忙,怎么谢我?” 苏起刚摘下他头发上几团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俏的脸,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将满手的雪花抹在他脸上:“這么谢你!”抹完哈哈笑着逃往自己教室。 梁水一脸吃惊地被她摸得满脸白雪,愣了愣就要去抓她,可她跟小泥鳅似的钻进门缝,還老远冲他吐了下舌头。 梁水在门外指了她一下,示意你给我记住。他转過身去,摸摸脸上的雪,却自顾自扬起了嘴角。 這個跨年夜,真不赖。 冷风卷上走廊,他不在户外流连了,擦着脸颊上的雪渍,走向教室,半路听见她唤:“水砸!” 梁水回头,苏起笑着跑過来,递给他一张贺卡:“新年快乐!” 那是一张粉色的新年贺卡,画着满园的鲜花,還有几只立体的蝴蝶在振翅。 打开一看: 2005年要来啦,希望水砸新年快乐,天天都快乐。 希望水砸速滑取得突破性进步。 希望水砸梦想成真。 希望以后一直和水砸一起過新年。 重点的重点! 希望和水砸是一辈子的好朋友!Forever! 苏七七。 2004年12月31日。 梁水抬头,她的身影早已消失。他把贺卡阖上,回了教室。 苏起坐回位置上,紊乱的心跳迟迟不得平复。晚会還沒结束,班长和团支书合唱起了《七裡香》。 苏起不跟同学讲话了,安静听着他们唱歌。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歌曲真的好神奇,听着曾经听過的曲调,就能将你带回過去的往昔。 她坐在灯光灿烂的教室裡,扭头看窗外漆黑无边冷风呼啸的冬夜,却仿佛一瞬间看到了那個播放着七裡香的绿意盎然暴雨倾袭的夏天。那個夏天,她喜歡上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