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3十七夏(3) 作者:未知 所谓“寒窗苦读十余载”,高考被赋予了太多太重的意义。但苏起身处其中,并未有多深的体会。除了要提前搜身入考场,考完要在校园裡留上十五分钟,似乎和以往的考 试沒多少不同。虽考前有些紧张,真上了考场也就忘了。 那两天,同学们都心照不宣,考完不对答案,直到最后一门理综,文综考完,才聚在一切热烈讨论。 最后一场考完,校广播站忽然放起了《最初的梦想》,考生们一下子大笑起来。 苏起在“可以边走着边哼着歌,用轻快的步伐”中,离开了校园。 校外有些等候的家长,不多。南江巷的父母们沒有来。 苏起松了松肩膀,說:“這就考完了。毕业了。” 路子灏道:“感觉轻松了,但又感觉……哎。” 他說不清。 第二天报纸上印了正确答案,路子灏一早买了报纸对答案,估分660,苏起620到630。林声沒說具体分数,只說可能擦边儿。 放下报纸,三人一对眼,发起了呆,不知该干嘛了。忽然不用上学,叫一帮孩子很迷茫。 路子灏瘫在凉席上,打了個滚,干嚎:“给我数学题,我要做数学题!” 林声叹了口气:“我還是去画画吧。” 路子灏抬起脑袋:“把你的画架搬過来,我不要一個人,好无聊。” 林声于是搬了画架来。 苏起和路子灏坐在凉席上吹风扇,吃西瓜,看她画画,虚度时光。现在他们不会像小时候捏泥巴抓知了了,暑假枯燥得叫苏起都想做数学题了。 路子灏叹:“我想李凡和水砸了。” 李枫然高考后出国进修,梁水仍在训练期。苏起也很想念他们,她原以为高考后的暑假会是最好玩的,不想却是最惆怅的。 她還沒买手机,家裡也沒电脑,高考一完,昔日的同学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散落各处。 六月末,成绩出来。苏起估分很准,635分。路子灏把所有人吓了一跳,他考了689分。当晚校领导就给他打电话了……他是全市第一,把重点班的学霸都超過了。去学校填志愿那天,鲁老师看到他俩,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线。当初一次善意之举,把這“問題学生”带到自己班来,结果回报了五万的教师奖金和“教出了清华学生”的荣耀 。 他俩是班上第一三名,吴非第二,考了646。 路子灏报了清华,吴非报了华科,苏起填了北航。他们几個填志愿很轻松,更多同学仍在第一志愿第二志愿和万一掉档后保本志愿间纠结琢磨,找老师出主意。苏起已经买手机了,和几個同学交换了号码,又跑去網吧上QQ联系到更多同学,大家相约暑假有空一起玩。她還给王衣衣写信,說报考了北航,但王衣衣要出国读书了, 說是美国的密西根大学。等通知书的七月,苏起偶尔和刘维维几個同学聚聚,就沒有别的事做了。云西是個小地方,沒有太多的娱乐。更叫她惆怅的是,邻居们陆续准备搬家,包括她家。梁水苏 起家在新区的楼房建好了,路子灏林声家买的公寓也装修完毕,只等放置個暑假就能住。 不過,真到住进去时,他们早去上大学了。 八月初,通知书下来。南江巷的孩子们都考上了,包括李枫然,他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而茱莉亚的录取通知早就到了。 李枫然最终選擇了茱莉亚。整條巷子的父母们皆大欢喜。八月一来,聚会就多了起来,苏起隔三差五跟同学出去玩,无非是網吧、KTV、爬山、游戏厅轮番转。高考完,所有枷锁和束缚都挣脱,之前在班上不太熟的同学都玩得 熟络了。谈恋爱的也多了。每场聚会都热闹无比,欢笑阵阵。 可人一多,她就有些想梁水了。 她给他打电话,說:“下周二班长說全班同学聚会呢,你回不回来呀?” 梁水說:“我看看能不能跟教练請假。” 苏起說:“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去北京上学了哦。” 她說這话时,声音裡流露出的依恋和盼望,让她自己都脸红了。梁水哪裡听不出来,默了默,就說:“嗯,我回来。”挂了电话,苏起捧着发热的手机在凉席上打了個滚,這些天同学聚会,有几個男生对她格外关照。她隐约猜得出怎么回事,她祈祷要么想多了,要么谁都不要开口对她表 白,她怕尴尬。 她摁开手机,看了眼梁水的号码,鼓起嘴巴……水砸,你再不跟我表白,我要走了哦。 周二那天,高三(13)班的学生全体集合,连乡镇上的住读生都赶来了。班长收了最后一次班费,包下云西唯一的游戏厅。一群高中毕业生们抱着满筐的游戏币抓娃娃,开赛车,投篮,打地鼠,跳舞,“赌博”,弹吉他英雄,打架子鼓……玩得不 亦乐乎。 少年们满场窜,笑声此起彼伏。 苏起跟吴非比赛投篮,一群同学呐喊加油,围观的男生居多,一片压倒性地叫:“苏起苏起!” 苏起跟梁水学過一段時間篮球,吴非也是個爱打篮球的,两人争前恐后地投,就见计数器上红色的数字你追我赶。時間已過57秒,苏起還落后一個球。 同学们喊:“加油!” 苏起抓球投进一個,再抓再投进一個,吴非却忽慢了一步,投偏了,時間定格在一分钟,苏起的投篮数多了一個。 她一下蹦得老高,跟一旁的同学们击掌,吴非淡笑着摇了下头,說:“恭喜。” 苏起抬手给他击了一掌:“承让!” 投完篮她跑去玩赛车,裤兜裡手机震了一下,她立刻掏出来,却是垃圾短信。看看時間,梁水应该快到了。本想问问他,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于是作罢。 梁水也沒联系苏起,他问了程勇地点,下火车就往游戏厅過来,想给她惊喜。 厅裡全是同学,好不热闹。他在花花绿绿的游戏机和攒动的人群中搜寻她的身影,碰上相熟的同学点头打下招呼,心裡莫名有丝紧张。扫视一遭,见一群少男少女围在一圈……跳舞机上,苏起和一個 男生跟着音乐舞动着。 梁水朝她走去。苏起背对着他,在跳舞机上自在而肆意地踩点跳舞。她仍是束着高高的长马尾,一件系了领带的小衬衫配超短裙,裙摆跳动着,露出两條修长匀称的腿。她舞姿并不妖娆 ,很是散漫随意,却叫人挪不开眼。 她随节奏跳动,踩着上下左右的肩头,屏幕上不断闪现出“perfect”的字样。旁边的男生不太会跳,跟不上,一串串红色出现后,男生狼狈地笑哈哈溜下台子。梁水站了上去,跟着屏幕上升起的箭头和音乐跳动起来。苏起一扭头见是他,惊喜地瞪大眼睛。梁水冲她挑眉一笑,忽然一跨步走到她這边来,苏起立刻接住,一個转身 转到他原来的位置。两人对跳着,一会儿似闲庭信步,一会儿又节奏顿起,配合得天衣无缝。梁水跳到自在处,将手插在裤兜,双脚随意地小幅移跳踩着摁键,却透着别样的潇洒帅气。他跳得相当自然散漫,又是一個松垮地转身,和苏起再换了個位置,继续跳起 来。 围观的同学们赞叹不已。 一曲跳完,跳舞机上打出“perfect!”的字样。一片喝彩鼓掌声。 梁水看向苏起,忽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低低一笑,說:“又见面了。”苏起霎时心跳就停了一拍。不過一個多月沒见,像是隔了一年,却又像是只隔了一瞬,她脸上带着跳舞后的红晕,走下跳舞机,說:“你什么时候到的,都不提前跟我說。 ”說着,嗔怪地打了下他的手臂。 梁水挨着她這一小拳,心裡头挺愉悦的,說:“想给你個惊喜。” “你不会跟上次一样,今天就回去吧?”苏起皱眉,一說完又被自己语气中的哀怨弄得面红了。 梁水扬起了嘴角,低问:“你不想我回去?” 苏起移开眼神,咕哝:“跑来跑去的,不累么……” 梁水說:“教练给我放了一個星期的假。” 苏起眼睛一亮,半刻后又暗淡下去:“才一個星期。” 梁水說:“天天陪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总行了吧。” 苏起脸一红,却扬起下巴:“這還差不多。”說完,她拉他手臂,“走诶,带我去玩赛车。刚才你不在我都输死了。” 赛车处,程勇已是打遍无敌手,又一個挑战者落败。围观者一阵叫喊。 苏起跑去坐到车上,說:“我又来挑战了。” 程勇看见梁水,笑:“請外援了?” 梁水冲他抬了下下巴,算是打招呼示意了。 两人往游戏机裡塞了币,苏起扭头看梁水:“水砸,你要帮我赢。” 梁水点了下头。 倒计时三二一,出发!苏起猛踩油门,汽车奔驰而出,前方很快出现弯道,她正要猛打方向盘,梁水忽然弯下腰,笼住她肩膀,一手握紧方向盘上她的小手,抵着她的力量轻转了下方向盘,汽 车高速漂移過弯道。他几乎是抱着她,脸贴在她耳畔,她脑子裡忽然空白,高速驰骋的赛车前方再度出现弯道,她條件反射打方向盘,這次,梁水再次控住她的力量,他两只手都握住了她, 稳着那辆车左右漂移着,擦着山坡和护栏急速飞驰。 “松油门。”他在她耳边吹风。前方全是急转弯,苏起赶紧松油门,又听他命令,“踩油门。” 苏起跟着踩油门,虽有梁水帮忙,但她渐渐手忙脚乱,赛车已跑到最后一圈,程勇的车還在前头,苏起急道:“怎么办呀?” 梁水不做声,一跨步坐到苏起身后,苏起只觉整個被他往前一挤,人被他环抱了起来。他长腿伸過来,轻轻一拨,将她的脚从油门上拨下去。苏起浑身发麻,靠在他怀裡,被他握着双手掌握着方向盘,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一路驰骋漂移,隔着夏天薄薄的衣衫,她感受到他胸膛剧烈起伏跳动着,她的心也砰砰狂 跳,一半为他,一半为這疯了的车速。离终点只差最后一段路,程勇的车近在眼前,苏起只觉梁水的手将她握得更紧了,他猛踩油门,一個加速冲上撞向程勇车侧,程勇的车猛地偏移开,苏起的车也失了方向 ,调转车头原地疯绕一圈,但梁水迅速握好方向,稳了车,加速冲過终点。 “WIN!”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上,苏起兴奋地叫:“赢啦!” 梁水笑了起来。 她激动地原位蹦跶一下,身体雀跃而起又落下,擦着梁水的双腿而落。梁水一個激灵,浑身都僵了一僵。苏起也察觉到這其中的狎昵,赶紧起身,移开眼去。 程勇笑:“啧啧啧,找了靠山来了。” 苏起:“……” 梁水還坐在车上,心脏狂跳,手无意识地转了下方向盘,瞥苏起一眼,又收回目光。 路子灏在不远处打地鼠,一副看透人事的模样,叹笑着摇了摇头。 苏起脸红得厉害,跑去洗手间洗手。 刘维维跟进来,撞了下她的腰:“我就知道你這家伙一高考完就会谈恋爱。不過速度也太慢了吧,我們班都成了五六对了。我還以为你跟梁水会是第一对呢。” 苏起道:“别瞎說。我和他還沒……” “我是瞎子嗎?刚你俩都抱在一起了還沒有?别不好意思了,你俩挺配的,真的。” 苏起一听她這么說,又暗暗开心了。 一班人玩到下午五点多,找餐馆开几大桌吃了饭,又去KTV包了三個大包间。 一到唱歌环节,平日的乖乖生都“本性暴露”了。话少的吴非唱歌居然很好听,只顾埋头学习的路子灏粤语歌唱得像原版,一贯沉默的几個同学是麦霸。 起先還各人点各人的歌,后来乱作一团,不管什么歌,只要会唱的都去抢话筒。 包厢裡摇骰子的,摇鼓铃的,喝彩的,捣乱的,闹作一团。 苏起点了海鸣威的《老人与海》,轮到她唱了,她开心跑去立麦处坐好。原本懒懒躺在沙发上的梁水伸手够了下桌上两個话筒,关了后捏在手裡。 苏起声音好听,难得出现一首单人歌,大家都认真听起来。一個麦霸男生耳朵痒了,要跟着唱,到处找话筒:“话筒呢?” “梁水那儿。” 麦霸找過来,梁水只笑不给,将话筒收在背后,对方知道他意思,也不抢了。 就听苏起刚好唱到高潮处,高音拉了起来:“海的爱太深,時間太浅,爱你的心,怎能搁浅……” 全场喝彩。 彩灯流转,梁水一瞬不眨看着她,看得忍不住弯起唇角。再看一眼周围,却见几個同学亦是相同目光。 他收了笑,食指轻抠着话筒。 一旁,吴非忽问:“你喜歡她?” 梁水扭头看他,他跟他几乎沒說過话。两個男生对视着,他說:“嗯。” 吴非问:“她喜歡你嗎?” 梁水答:“你觉得呢?” 吴非无言半刻,笑了一下。 一曲唱完,满场喝彩,苏起兴奋地从立地话筒那儿跳下来。梁水這才将两個话筒交出去放在茶几上。 唱了两三個小时,梁静茹蔡依林周杰伦林俊杰潘玮柏张韶涵SHE飞儿五月天孙燕姿朴树几乎所有人的歌都轮了一遍。 程勇点了箱啤酒,召集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 几個暂时沒歌唱的人围到茶几边,程勇先一人倒上一杯酒,空瓶子一转,瓶口对上了路子灏。 路子灏說:“真心话。” 程勇问:“不好意思,我真的想问一下,你……” 路子灏叫:“喜歡女的!”說着一颗果冻猛砸程勇脸上,众人哈哈大笑。接下来转到几個大冒险,各种暗流涌动。同学们都知道谁喜歡谁,谁暗恋谁,纷纷推波助澜,创造握手、拥抱、甚至亲脸的机会。越玩越大,几個唱歌的都不唱了,全加 入进来。 同学A拿瓶子一转,转到苏起,苏起怕问真心话,便說:“大冒险。” 同学A是吴非的舍友,忽說:“那你抱一下吴非吧。” 苏起噗嗤一下子捂嘴笑起来。 梁水沒說话,转着面前的酒杯,杯中金黄色的啤酒荡漾着。 苏起也不扭捏,大方走到吴非跟前,给了他一個拥抱。周围人哇哇起哄着,苏起笑道:“同桌两年,谢谢你啦!” 吴非点点头,又张了张口,想說什么却沒說出口,眼眶有一刻的湿润,瞬间被昏暗的光线掩盖。 梁水看他一眼,收回目光。 苏起拿着瓶子一转,转到了张余果,张余果說大冒险。苏起也不知要她做什么,就說:“那你喝杯酒吧。” 另一個女生却道:“别喝酒了,玩刺激一点儿的嘛。” 大家也說:“对对对,玩刺激点儿的。” 苏起還沒开口,那女生說:“你去亲一下梁水呗!” 這下,场面安静了一瞬。今天闹了一天,谁都不是傻子。苏起還坐在這儿呢。 梁水沒說话,表情挺淡定的。 那女生道:“玩就玩大点儿嘛。” 几個沒眼力见的跟着起哄:“亲亲亲!” 张余果倒沒起身,看着梁水,试探:“那我玩了?” 梁水笑了一下,還算礼貌,說:“不行。我有喜歡的女生了,玩不了這個。” 苏起的心“咚”地一下,匆匆看他,刚好他也瞥她一眼,目光对上,苏起只觉世界都静了一秒。 他已收回目光,說:“那我喝了這杯酒,算完事儿了。” 那女生本是张余果的朋友,不太乐意,說:“又是喝酒,真沒意思。”梁水散漫一笑:“喝酒沒意思,喝一瓶有意思吧?”說着,斜垮垮地弯腰从箱子裡拎出一瓶啤酒,往茶几边沿上一敲!啤酒盖迸裂开,他将瓶口对在嘴边,仰起头,少年喉 结滚动着,一整瓶啤酒灌了进去。 苏起瞠目结舌,心缩成一团。 周围安静一秒,男生们热烈起哄:“哇哦!牛!” 梁水灌下一整瓶酒,空瓶子拍桌上,拿手背抹了下嘴巴,脸上写着四個字“此事翻篇”。 那女生不做声了。张余果接過瓶子转一下,這下转到了梁水。她私心希望梁水选大冒险,但他选了真心话。 张余果干巴巴地问:“你喜歡的女生……”她想问出名字的,但终究,“在现场嗎?” 梁水很干脆,說:“在。” 周围又是一片起哄声,苏起红着脸。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着。 梁水答完,拿瓶子一转,這下转到了苏起。 隔着微暗的灯光,梁水眼睛亮亮的,注视着她,轻声问:“真心话大冒险?” 苏起面对着他的凝视,小声:“大冒险。” 他缓缓笑了,說:“那過来抱我一下。” “啊!”围桌的人全尖叫起来,几個围观的就差打滚了。 苏起脸红到了耳朵根,梁水一瞬不眨凝望着她,催:“来啊。” 她抿紧嘴唇,乖乖站起身,走去他身边。 他微晃着站起来,脸上一片潮红,是那瓶啤酒的作用。他朝她伸开双臂,她走上去,轻轻搂住他的腰,闻见了他身上的啤酒味,听到他心脏在胸膛剧烈跳动的声响。 他收手搂住她,低头轻靠了靠她的额头。许是酒精,他的下巴和嘴唇很烫。苏起闭了闭眼。 周围一片尖叫。 彼此的心却莫名静悄悄了。 几秒后,他们松开彼此,继续回去玩游戏。 快十一点时,程英英给苏起打电话叫她回家,苏起便先走了,梁水和路子灏跟她一起。 三人打了车,路子灏坐前头,苏起梁水坐后头。梁水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脸颊潮红,呼吸微沉。 苏起扭身斜靠在椅背上,问:“水砸,你是不是喝醉了?” “沒有。”他睁开眼,手背搭在额头上,說,“之前有点儿晕,现在好了。” 苏起“哦”一声,不說话了。 他眼珠子转過来,静静看她;她亦直直迎视他的目光,窗外路灯光在车窗内流转,恍惚時間已久远。 “你刚就不该喝那瓶酒,我看你……”路子灏转過头来,苏起梁水移开眼神,路子灏无语地抬了下手,“我错了,你们继续。” 苏起扭头看窗外,将车窗落下,让夜风吹散脸上的热意。 出租车停在堤坝上,三人下了车,梁水落在后头,路子灏一溜烟往坡下跑:“你们聊,我先走了。” 苏起:“……” 梁水插着兜,苏起低着头,两人慢吞吞往坡下走。江风涌动,月光如水,草丛裡虫儿鸣叫着,栀子花儿散着芬芳,安静而怡人的夏夜。 谁都沒說话,却似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走下坡了,梁水停下脚步,說:“苏七七。” 苏起也停下,莫名紧张地抬眸:“嗯?” 梁水张了张口,也是紧张的,他看着她清亮的眼睛,月光下莹白的肌肤,刚组织好的语言又给忘了,一低头,挫败地挠脑袋。 苏起抠了抠裙边,问:“你……要說什么呀?”梁水红着脸,一咬牙:“跟我在一起吧。”话一出口,也不管心脏跳得有多快,迅速补上几句,“我会对你好的。真的。会一直跟你在一起。我保证。”他语无伦次,逮到什 么說什么。 苏起只觉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表面上竟還挺镇定的,点了下头,說:“好呀。”梁水沒料到她回答這么干脆,愣了愣,下一秒心中便是潮水般涌上的狂喜,偏偏此刻面对着她,一时身份转变不過来,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便稳定着表情,跟她一起慢慢 往巷子裡走。 两人各是一心的喜悦激动,沉默走到苏起家门口,告了别。 苏起回到家,家人们都睡了,程英英半梦半醒,在床上唤了句,让她喝碗绿豆汤。 苏起“哦”一声,坐在沙发上发呆,這才发现自己心跳如擂,脸烫得不行,手脚都在兴奋地发抖。 這……就在一起了? 梁水回到家裡,康提已经睡了。他上了阁楼,沒开灯,在黑暗中坐着,一颗心在胸腔中砰砰跳。他忽就沒忍住弯起唇角,无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把脸。渐渐,笑容越来越大,忍不住 了,他一头栽到沙发裡翻滚一圈,满心的激越无处发泄,還不够,又爬起来栽到床上,又是蹬脚又是抱着空调被翻滚,将脑袋埋在被子裡瞎蹭,发出兴奋的闷哼声。 要不是现在夜深人静,他能狂嚎几嗓子。 少年像一只兴奋的大狗,自顾自在床上翻滚折腾一番后,终于平躺下来,试图平复心跳,却是徒劳。 他望着天花板发呆,突然,猛一打挺坐起来,想到什么,立马掏出手机给苏起发短信:“出来,巷子口。” 苏起刚打开短信,就听见梁水快步从窗外跑過去的声响。她如坐针毡,偷偷往程英英房裡瞄了眼,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小心溜出去,将门虚掩上,立刻小跑而去。 梁水站在桑树下等她,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在酝酿什么。 苏起跑過去,小声:“怎么啦?” 少年的眼睛又黑又亮,凝视着她,說:“我刚想起来,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啊?” 梁水拉着她的手腕将她牵近身边,低头在她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苏起呼吸一滞,霎时面颊滚烫。她呆望他数秒,忽不好意思地捂着嘴巴别過头去,笑得眉眼弯弯。 梁水脸也是红的,跟着她笑。 他說:“這样就,盖章了。” “你……”她欲言又止。 “怎么?” 苏起牵着他的手,困窘地扭了扭脚踝:“我都沒反应過来……” 梁水一愣,又是一笑。 他于是再次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他的吻很生涩,只是轻碰着摩挲着她的唇,沒有多余的动作。吻她时很轻,很柔。苏起只觉心脏皱缩,整個人紧绷了起来,她踮着脚缩在他怀裡,酥麻得像要碎裂。少年 呼吸沉沉,鼻息和她的缠绕着,热度似乎烫进她心裡。她痴迷于他的气息,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朦胧月色中,她偷偷眯眼,看见少年睫羽低垂,耳朵根红透了。她想,她自己也是如此吧。 原来,這就是和喜歡的人亲亲啊。真的……好幸福。唔,她想以后每天都跟水砸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