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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4—2纵然此时候情如火(2)

作者:未知
跨年夜,宿舍裡黑灯瞎火,静悄悄的。 苏起侧身缩在被子裡,脑袋埋在哆啦A梦的脚边。 宿舍门推开,灯突然打开,刚参加完院系新年晚会的室友们回来了,带着喜悦的节日气氛…… 王晨晨:“太好玩了。沒想到我們系的男生都那么搞笑。” 薛小竹:“2班男生跳的兔子舞笑死我了。” 方菲:“苏起班那個江哲居然会拉小提琴,哎,会乐器的男生忒帅。” 薛小竹:“对吧,我也觉得他很有魅力。他今天還问我苏起怎么沒来。” 王晨晨:“哎,苏起那么会跳舞,今天沒能表演真可惜了。” “可惜什么呀,人家正跟男朋友甜甜蜜蜜呢……”方菲一扭头,惊了一道,压低声音,“苏起回来了?睡着了嗎?” 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应。 王晨晨也小声:“睡着了吧?”說着关了這边的一盏灯。 薛小竹纳闷:“她不是回去跟男朋友跨年的嗎?” “不知道啊。” “嘘。” 她们以为她睡着了,都不讲话了。 苏起闭眼躺在床上,不知多久,楼外有男生扯着嗓子,叫了起来:“10……9……8……” 要跨年了。 更多的学生一起笑着喊:“3……2……1……新年快乐!” “2008年!你好啊!” 奥运年,终于来了。 但苏起很清楚,南江巷的七年之约不会实现了。 室友们熬過零点才睡,疲乏了,睡得格外沉。 薛小竹晚上饮料喝多了,夜裡两三点被尿憋醒。她迷迷糊糊爬下床,却见苏起坐在书桌前,开着电脑,戴着耳机,在看哆啦A梦。 她抱着双腿蜷在椅子上,屏幕上,大雄正在嚎啕大哭,而胖胖的可爱的机器猫从口袋裡变出竹蜻蜓哄他开心。 薛小竹小声:“怎么半夜看机器猫啊?” 苏起塞着耳机,沒听见。屏幕的光影在她脸上闪過。 薛小竹上完厕所回来,见她還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她叮嘱一句早些睡,爬上床去,摁开手机一看,夜裡三点半。 2008年的第一天,苏起在宿舍昏睡了一整天,醒来已是下午四五点。 时值冬季,窗外天色昏暗,室内也是一片阴沉惨淡。她呆坐在床上,忽有种隔绝人世的孤独与悲凉。 但她终是从床上爬下来,收拾好自己,去食堂吃了一大碗煲仔饭,再去教学楼上自习。 北方的风很大,竟像南江的江风,吹得她骨头都疼了。路上的同学飞速奔走,說着什么今年气温反常。全国各地都将迎来罕见的“极寒”之冬。 他们四個都是冬天生的,今年都要十八岁了。 三号那天,“一路风生水起”Q群裡给李枫然发生日祝福,梁水沒出现……他的QQ很久沒上线了,头像一直是灰暗的。 QQ名仍是那句“苏七七你欠我的一块钱什么时候還”,头像也沒变。苏起点开看,那是他俩在酒店卫生间镜子前照的。 照片裡,苏起一身白T,对镜举着手机,梁水一身黑色情侣T恤,从她背后搂着她的腰,低着头,脑袋埋在她的颈窝裡。看不见脸,那姿势却暧昧温软极了。 她還看着,李枫然私聊過来:“声声說,你们?” 苏起回:“嗯。分开了。” 许久后,他說:“别难過。” 苏起回:“不难過。”又說,“恭喜你,成年了。” 今年果然是严寒,气温一天一天地下降。 七号是林声生日,苏起远远给了個祝福:“恭喜成年。” 到了十号那天,梁水過生日。 苏起心乱了一個晚上,最后還是在過零点的时候给他发了條消息:“水砸,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哦。” 他很快回复過来:“鞋子收到了。很喜歡。” 她打字:“脚好些了嗎?” “好多了。别担心。”发完,他又很快补了一條消息,“我每周都去做两次治疗。” “那就好。” “不用担心我,”他說,“七七。我沒事。” 苏起握着手机,還想跟他說点儿什么…… 听說南方雪灾了? 是不是很冷? 晚上睡觉不要冻到。 空调有用嗎?加电热毯吧。 声声說,你小姨找到关系了是嗎?好像案子可能有转机? 但一行字打出来又删,删了又打,最终,沒再多說。她将手机上的大头贴挂件拆下来,丢进了抽屉。 冷空气一波波来袭,门户網站每天的弹窗新闻都是南方雪灾的持续恶化和波及区域。苏起想着长江边那摇摇欲坠的巷子,不知它是否捱得過這個冬天。 北京同样寒冷,冷得她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只能将更多的時間放在学习上,每天不是上课就是自习,夜裡也学到十一点才回,累得沒有任何思考空间,倒头就能睡。 到了周末,她依然坚持着复印家教资料,留着寒假回去给梁水。 她始终有种直觉,等他熬過這段時間,還是会選擇读书的。 有天在图书馆自习,程英英给她打电话问家常,說:“马上要成年了,想要什么礼物?妈妈给你拨款。” 苏起沒有想要的,說:“你给我一千块钱吧。” 程英英說:“你這小鬼。” 苏起:“给不给嘛?” “给。缺钱了嗎?” “沒。你给我我可以攒着嘛。” 放下电话,她望着窗外的冬夜,有些惆怅。小时候拼命想着要快快长大,如今一晃,竟就要成年了。 回宿舍后,她在校内網上写下一條状态:“突然不想长大了,有点抗拒這個生日。小时候很期盼,以为這会是個特殊而郑重的日子,如今一想,不過是再平凡的一天,和過去的每一天一样,毫不起眼,毫无意义。 所剩的,不過是‘你再也不是孩子了’的悲哀。” 小时候想长大,临到時間的门口,她却想永远当小孩子了。 状态发出去,他们班一堆男生安慰送花,江哲留言說:“只要童心在,永远是少年。” 她生日那天是周日,路子灏說晚上過来陪她吃饭庆生。 两個北京的舍友回家了,薛小竹去参加老乡聚会,苏起一人在宿舍上自习。 下午三点多,手机响了,是林声:“七七,生日快乐呀。” 苏起放下手中的笔,笑了笑:“谢谢。” “你在干嘛呢?” “宿舍自习呢。” “這么勤奋。生日准备怎么過呀?” “路造說晚上一起吃饭。” “哎,我想起去年你過生日的时候,我跟路造還有你一起去吃的麻辣烫。” 那是高三时候的事了,如今忆起,仿佛過了许久:“好想吃家裡的麻辣烫啊。寒假回去吃吧。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25号,你们呢?” “我們26号。” “我在家裡等你一天。”林声說,“七七,你要开心哦。” 苏起忽就沉默了。 林声說:“我看见你在校内发的状态了,七七,每個年龄都是很美好的。每一天也都有每一天的惊喜。真的。你从小到大就是最开心幸福的苏七七,知道嗎?” 苏起扯扯嘴角,還是沒做声,她那头也停了话语。 這时,门上响起敲门声。 苏起說:“我去开個门。” 林声笑:“好呀。” 话筒裡头的声音忽然有了回声,苏起一怔,立刻拉开门,就见一只巨大的毛绒熊玩偶冲她晃了晃,林声的笑脸从熊背后探出来:“生日快乐!” 苏起惊叫:“你怎么来了?我的天啊!”她又叫又笑,将那只熊抱過来,“天啊!林声你這個死家伙!” 林声蹦进来,笑道:“我昨天晚上坐火车来的。想给你個惊喜。” “你這惊喜也太大了!啊……我疯了你這個家伙!” “见到我高兴嗎?” “当然高兴了!”苏起把熊放到床上,一转身,林声给了她一個大拥抱。 她蓦地一怔。 林声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說:“别难過。七七,会好的。” 苏起眼睛微湿,用力点点头,又低声道:“期末考试周跑過来,你也是……” 林声耸耸肩:“我觉得我来了,你心情好了,你考试至少每科高五分。” 苏起噗嗤笑:“太少了。十分吧。”她看她冻得鼻尖通红,给她倒了杯热水。 林声从兜裡抽出纸巾擦鼻涕,一张火车票掉出来。 苏起捡起一看,上海到北京的硬座,14個多小时。她舍不得花钱买卧铺,买的半价学生票,竟坐了一晚上過来的。 她将票還给她,說:“声声,你来了我心情好多了。” 林声捧着热水,笑:“那就好。”說着,摸了摸苏起的脸。 苏起說:“看来你還是爱我的。” 林声白眼:“你现在才知道。” 苏起哈哈笑。 林声到了,路子灏也很快過来,還拎了個大蛋糕。他们在学校附近找了家海底捞。 林声道:“我在上海都知道海底捞超火,今天当见识了。” 苏起說:“就是太贵了,穷学生吃不起。我也是第一次来。” “来来来,免費的先吃上!”路子灏端了几盘子西瓜、海带丝、圣女果過来当零食,也不急着点菜。 苏起问:“你是不是早知道声声要来?” 路子灏笑:“给你惊喜嘛。” 苏起轻白他一下,又问:“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 “27号。” “那我等你一天,一起坐火车回去呗。” “還不知道那时候火车能不能走呢。很多地方封路了。”路子灏說,“南方雪灾越来越严重。我妈說今年冬天家裡冷得要死,雪厚到膝盖了。” 苏起一时沒說话,咬了片西瓜。 果然属于夏季的水果,冬天吃着竟不觉清甜,而是透心的凉。 林声說:“上海超级冷。每天晚上睡觉跟受刑一样。北方好好,有暖气。” 苏起說:“谁叫你当初不来的,冻死你。” 林声說:“白眼狼,我千裡迢迢跑来看你,你就想冻死我?” 苏起笑,又道:“要不点菜吧,五点半了。” 对面两人不答,看向她身后,同时一笑,苏起正纳闷呢,一双手伸過来蒙住了她的眼。那双手修长,轻盈,带着淡淡的男生的香味。 苏起呆了呆。 路子灏笑:“猜猜谁来了?” 苏起抓着桌子,惊道:“不要告诉我风风来了?” 蒙在眼睛上的手松开,他嗓音清和:“生日快乐七七。” 李枫然微笑看着她,眉眼如画。她尖叫着跳起来,给了他一個大大的拥抱:“你怎么也来了?” “给你過生日啊。” “要不要這么隆重啊,還从美国跑回来。”苏起忙往裡头坐,给他挪位置,他颀长挺拔的身影落座在她身边,递给她一個小盒子:“成年是大事。” 他也看到了她发的那條沉郁的状态。 苏起欣喜:“我能现在拆开么?” 他点了下头。 苏起打开盒子,是一條玫瑰金的手链,链子上一颗小小的红色四叶草。她并不认得那個牌子,由衷赞叹:“哇,真好看。” “现在要戴嗎?”他问。 “好呀。” 她把手伸過去,他拿起那條细细的手链,环住她的手。女孩的手腕细细的,他的指尖不经意从她肌肤上掠過,他屏着气息,很认真地把那小搭扣扣好。 苏起收回手,晃着手上的链子。鲜红色的四叶草小坠,衬着她白皙的细细的腕子,漂亮极了。 “真好看。” 李枫然說:“祝你天天开心。七七。” 苏起微收了笑,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李枫然笑笑,忽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又递给林声同样的盒子,說:“给你补上。” “谢谢李凡。”林声亦是同款的手链,不過是白色的。 路子灏拍一拍大大的蛋糕盒子,說:“這是我送的礼物,比他的大。” 苏起笑起来。 路子灏道:“而且我還有一個更大的礼物。” 苏起好奇了:“什么?” 路子灏說:“陪伴。” “……”苏起噗嗤笑,“不要脸。” 路子灏嚷:“你說說,你买电脑买书买小桌板是谁帮你去扛的?還有买衣服也是,這都不算的啊,啊?” 苏起不跟他争:“行行行,算算算。” 路子灏拆着蛋糕盒上的彩绳,說:“都到了,点蜡烛吧。” 苏起笑容微收,不自觉回头看了眼门的方向。 李枫然看了她一眼。 盒子拆开,是個很漂亮的奶油蛋糕,缀着蓝的黄的红的紫的粉的鲜花,中间站着一個漂亮的花仙子,上头写着:“苏七七十八岁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路子灏插了十八根细细长长的蜡烛,点燃了,伙伴们给她唱了生日歌。 “许愿吧。” 她闭上眼睛,许了愿望,睁开眼,呼呼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林声问:“许的什么愿望?” 苏起說:“考试考第一。” 路子灏:“切,一看就撒谎。” 苏起不理他,切开蛋糕。 吃完蛋糕,火锅也上菜了,大家边吃边聊着各自近况。李枫然今年要准备独奏会了,林声现在兼职在画插画,路子深和苏起仍是在各自繁重的学业裡挣扎。 一顿饭吃完,路子灏结了账。 李枫然說:“你们要不要去酒店住?” 林声道:“卧聊嗎?” 苏起說:“可以啊。” 路子灏:“别告诉我又得睡地上。” 李枫然:“两张床。” 出了火锅店,冷风扑面。苏起缩起脖子,道:“妈呀好冷。直接去酒店吧,我不回宿舍了。” 路子灏道:“回吧。我想去买牙刷。” 苏起牙齿咯咯响:“酒店又不是沒牙刷。” “太硬了。去吧,走几步又不会死。” 苏起叹了口气,往学校裡走。 走到宿舍附近的地下超市门口,一只大大的哆啦A梦公仔站在路边派送玫瑰花。 冬夜裡,来往的学生很少,那只胖胖的巨大的哆啦A梦带着大大的笑脸,笨笨地走過来走過去。 它看到他们走来,迎過来派送鲜花。 苏起接過它手中的玫瑰,仰头望它,她实在太好奇,伸手摸了摸它的脸,毛茸茸的,很温暖的感觉。 林声也很喜歡,道:“好可爱!我能跟你照相嗎?” 机器猫乖乖站到她身边,将手搭在她肩上。林声比了個V字,苏起帮她照了相。 林声问:“你要照嗎?” “好呀。”苏起把手机递给林声,靠在机器猫身边,它亦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林声:“好了。” 机器猫又多送给她一只玫瑰,苏起惊喜地說谢谢,机器猫却忽朝她张开了双臂。 苏起微微一愣,立即笑了起来,扑进它怀中,接受了它大大的拥抱。一瞬间,她的心温暖充盈了起来。 玩偶公仔好神奇啊,她想,抱着它们就能给人满满的幸福感,仿佛心被填满了一样。 她搂着它,忽然不想松开,她仰着头,說了句悄悄话:“猫猫,你抱起来好像我的男朋友。” 哆啦A梦低着头,轻轻搂着她,沒說话。 她终于松开它了,笑望着它,說:“谢谢。” 猫猫轻轻地点了下头。 室外太冷了,苏起瑟缩着跑进地下超市去找路子灏和李枫然,下楼的脚步却越来越慢,突然,她停在了拐角处。 林声陪她站在原地,一句话不說,什么也沒问。 苏起看她,林声垂着眼睛,苏起再看楼下。 路子灏拎着买好的牙刷走上楼来,和她对视着,表情也有些难看。 苏起转身就冲上楼,她掀开挡风的塑胶帘子跑出去,黑夜无边,路灯昏暗,路上已沒了那個蓝色的身影。 李枫然跟上来,问:“怎么了?” 苏起站了会儿,說:“沒什么。走吧。” 一行人往校外走,苏起目光四处游荡,却再也找不到那只猫了。 她一路无话,直到走出了校门,說:“路造。” “嗯?” “刚刚那只机器猫是不是水砸?” 路子灏低头,抠了下脑袋,也不做声。 苏起笑了一下,表情像哭:“他吃饭了么?” 路子灏别過头去,沒法正视她:“不知道。” “那他现在去哪儿了?” “坐火车去了吧。” “真是的。来都来了,也不……”她沒說下去。 路子灏叹气:“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就是想看看你。你别生气。”苏起抿了抿唇,眼睛湿润了,路子灏以为她会哭,但她眼睛亮晶晶的,暖暖地笑了,說:“他的脚能正常走路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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