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6章 訪聞
“鼓角聲響起，看着城牆外的敵人如潮水般奔來，又一個個倒在了煙塵之中，心怦怦直跳，手也止不住的顫抖……”
“古牢關訪聞三”
“……敵人攀爬着梯子，馬上到垛口的時候，手中的弓箭飛射而出，看着敵人的身影倒下，我的手再沒有一絲顫抖……”
“古牢關訪聞四”
“……不知過了多久，敵人退去，在久違的雨水過後，出現了一道天虹，上一次看到這樣美的天虹，還是在家鄉的時候，只可惜已經記不清家鄉的樣子，也記不清回家的路了……”
“古牢關訪聞七”
“……行伍之中有一個傢伙叫……他總是會喋喋不休在你的耳邊，說着已經重複過百遍的話，可從今往後卻再也聽不到了……”
“古牢關訪聞十五”
“……平日擁擠的房間，只剩下了自己，突然覺得好安靜，以往的閒聊，也只剩下了自說自話，會有些寂寞，但也許很快自己就能夠和他們再次相見了吧……”
“古牢關訪聞二十”
“今天我殺死了十二個敵人，比上次多了五個，下次還要努力，只有這樣才能守護住古牢關，守護住後面的林江，但身上的傷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真希望好的快一些啊！不想再去看大夫了……”
“古牢關訪聞二十三”
“古牢關訪聞二十四”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百姓們似乎已經習慣了每天來到城中的告示牆邊，聽官差講述古牢關訪聞。心情也會隨着上邊的內容感到振奮或者酸楚，亦或是痛苦。
最開始他們想要知道的是古牢關的戰況，究竟殺死了多少外族人，是不是真的像傳聞或者話本中的那樣大殺四方。
而古牢關訪聞卻讓百姓們真正認識到，那些士卒和他們一樣，是有血有肉的人，卻離家數年，數十年，在古牢關用血肉之軀保護着他們，士卒們會歡喜，會難過，會傷心，會痛苦，也會離開。
那麼，如今他們能夠做些什麼呢？
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在去各大告示牆前，聽古牢關訪聞的時候，很多百姓手中都拿着東西。希望能夠通過府衙送給邊關的將士們。
有些是一把青菜，有些是幾個雞蛋，有些是自家醃製的醬菜，除此之外，還有襪子，頭巾之類的小物件。雖然東西都不貴重，卻是百姓們想要傳達給將士們的感謝與心意。
這些官府自然是不能收的，王茂平不可能每天派人去往邊關，大部分喫食恐怕還沒有等送過去就會壞掉。那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運送到邊關又該怎麼分配。
所以王茂平覺得，如今能夠讓百姓們記得邊關將士的堅守，就已經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們的心意，並不一定要通過這樣的方式表達出來。
奈何，百姓們這次似乎格外的堅持，王茂平也只好想辦法，最後決定百姓們如果一定想要送東西的話，就送束帶吧。一來不會給百姓們造成負擔，也能夠讓他們把心意傳遞過去。
對於他的決定，百姓們自然是同意的，但顯然有些百姓還覺得應該再做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面對這樣的想法，告示牆上也給出了一個選擇。
“是該讓那些逝去的將士入土爲安。”
“是啊，怎麼能讓他們就這麼埋骨荒外呢。”
“明天我剛好有時間，雖然有些遠，但也想跟着差爺過去。”
“我恐怕要等下次了！”
通往古牢關的路，以往很少有車馬行人經過，在戰事爆發之後，更顯孤寂與荒涼，但最近卻開始變得有生氣了起來。沙土上，出現了不少車轍留下的痕跡。
“東西是不是又多了些？”庾察返回軍中的時候，剛好永安侯在關城中巡視，看到如同以往那樣長長的車隊，還是感覺又多出來了一些。
“回大將軍，這次肇原府的一些商鋪，也送了東西過來。”
“哦？”截止到現在，肇原府已經幫助邊軍頗多，永安侯沒有想到，那裏的商鋪也會送東西過來。
“大將軍，肇原府的百姓也送了東西。”
“哦？”這更是出乎了永安侯的意料：“讓本將軍看一看。”
“是！”
庾察帶路在一駕馬車前停了下來，剛好有士卒正在將車上的箱子往下搬。箱子打開，裏面的東西也映入眼簾，是一條條疊放整齊的束帶，雖然很是樸素也顏色各異，但上面都有一個安字。
永安侯一直凝固在臉上的嚴肅，在看到這一箱箱的束帶之後，也不禁開始動容，在他帶兵打仗的生涯中，從來沒有哪裏的府州，百姓，能夠讓他如此的動容。想來那些將士們也從來沒有遇到過吧。
“王大人說，下次還會運送束帶過來，讓古牢關的每一個士卒，都能夠收到肇原府百姓的感謝與祝福。”
如今的永安侯真的想要親眼見一見王茂平，親眼看看肇原府究竟是什麼樣子，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鼓角聲卻在這個時候響起。
士卒們聽到聲音，都行動迅速的戒備了起來，百姓們的心意也只能等擊退外族的這次進攻之後，才能夠被接收。
肇原府的黑夜安靜還帶着祥和，但古牢關充斥着早已被士卒們習慣的炮火聲與嘶喊聲。
當清晨的日光灑在府城的城牆時，肇原府開始變得熱鬧了起來，而古牢關卻隨着灑在城上的日光，而變得逐漸安靜。
士卒們都疲憊的席地而坐，默默無言，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已經不會再去爲每一次成功的堅守而歡呼，已經疲憊不堪的他們已經沒有力氣去想，這樣的堅守，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就在此時，不是誰先打破了這種無力的沉默：“古牢關外月寂寥！”
隨後附和的聲音響起，漸漸變成了他們熟悉無比的整齊：
“胡騎膽懾夜遁逃！”
“五更畫角催寒刃！”
“平明敵血滿弓刀！”
詩集上的詩有三十多首，對於飽含心意的詩，士卒們都十分的喜歡，但最喜歡的還是這一首《防關曲》，朗朗上口又帶着他們的豪情與堅守，幾乎所有將士都能背下來。
而此時的他們一遍一遍的高聲喊着，身體似乎又開始變得有力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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