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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哇!仿真机器人

作者:未知
“警告,飞船正在穿越流星雨,請谨慎驾驶。” 归璨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在星际航行中遭遇流星雨,往往就意味着罹难。果不其然,船体忽然猛地一抖,语音系统再次开始播报:“导航系统严重受损,飞船无法正常行驶,請立刻迫降。” 归璨的声音仍然很镇定:“离這裡最近的星球是哪個?” “地球。” “地球啊……”归璨叹了一口气,随即下达指令,“准备迫降。” 飞船猛地加速,穿過了大气层。归璨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焦灼味道。 “即将迫降,迫降地点已计算完毕。” 语音系统播报完后,飞船就轰然触了地。 观察窗口开始自动清洁。归璨向外看去,发现自己似乎是掉进了一座荒山。 万幸,沒有地球人。 归璨瘫倒回座椅上,长舒一口气:“导航系统還能修好嗎?” “发现缺少维修需用的必要元件。”语音系统仍在尽职地工作着,“正在为您探测附近的阿尔法元件。” 阿尔法元件是导航系统的核心部件。在他的母星异星球上,這种元件被广泛应用于各种领域,但在科技落后的地球,想找到一件阿尔法元件无异于痴人說梦。 “已检测到附近的阿尔法元件。” 归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在计算具体位置坐标。”语音系统从来沒出過错,“坐标已计算完成。” 归璨只好离开飞船,前往系统指示的地方。 目的地是一座乡间小屋,门窗都上了锁,似乎沒有人在這裡居住。 地球上的物理门锁根本拦不住他。归璨伸出手,原本紧锁的门锁就自动弹开了。 阿尔法元件发出的特殊波段越来越强烈,归璨顺着感应到的波段,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一個奇形怪状的木制小盒子被放在了书柜的架子上。看来阿尔法元件就装在裡面。 归璨伸手去拿,可手才触碰到盒子,一道强光就在眼前闪過,随即又麻又痛的感觉席卷全身。 “是电……” 昏迷前,归璨意识到,自己是被强电流击晕了。 为什么這個阿尔法元件上会有强电流防盗装置? 给我的暖暖: 沒想到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旅程這么快就结束了。很抱歉我不能继续陪你了,但你已经长大了,应该不会再让我担心了吧? 我一直沒有想好该送你什么分别礼物。能有什么礼物配得上生离死别呢?答案是无解。所以,我選擇把我留下的一切都送给你。律师应该已经来找過你,交接我名下所有的财产了。過几天,還会有人来找你交接我续存的专利。 再有就是我精心替你准备的小礼物了。那個小礼物就放在我的书房裡。顺带一提:那可是爷爷我年轻时的样子。 希望你会喜歡。 永远爱你的爷爷,吕聿怀 吕暖暖在摇晃的火车车厢裡读着信,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吕暖暖从小就无父无母,爷爷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的爷爷吕聿怀是一位人工智能领域的科学家,曾多次斩获国际奖项,名下专利无数,是科研界当仁不让的泰斗。但他因为近年来身体不好,一直隐居在人烟稀少的乡下。 前不久爷爷去世,律师把這封信连同爷爷的财产一起交付给了她。在料理完爷爷的葬礼之后,吕暖暖独自坐上去往乡下的列车,准备去找爷爷說的那個留给她的“礼物”。 爷爷的房子坐落在一座山的山脚。吕暖暖用钥匙打开了屋门,向书房走去。 她的爷爷是一個标准的无趣理工男,连闲暇娱乐都是孔明锁和魔方這类逻辑益智玩具,沒有丝毫的浪漫可言。 以吕暖暖的经验来看,這個无聊的老头很可能会送她一個孔明锁或者魔方当礼物。 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吕暖暖推门进去,不由得一愣。 一個男人背靠着书柜坐在地上,双眼紧闭,好像是睡着了。 只過了短短几秒,吕暖暖就回過神来,走過去。 她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虽然从身材和面孔来看和其他人沒什么不一样,可身上的衣服却很奇怪。他穿的衣服是银色的,闪烁着金属一般的色泽,质地却如同布料一样柔软,充满科技感。 這家伙,一看就不像個正常的“人”。 吕暖暖伸出手来,轻轻戳了戳他的脸。 果然,很凉,完全沒有正常人类该有的温度。 看来這就是爷爷送给她的礼物,一個“机器人”。 爷爷是人工智能领域的科研专家,主攻方向就是机器人,送给她一個机器人做礼物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這做得也太像真的了吧。”吕暖暖自言自语,随即又想起了爷爷信上的话,那封信她已经看了无数遍,早就能背下来了,“‘那可是爷爷我年轻时的样子’,這老头還真是吹牛不上税,打死我也不信他年轻的时候长這么帅……” 吕暖暖话音刚落,归璨就悠悠地睁开了眼。 他看到自己眼前站着一個女孩子,身形瘦瘦小小的,样子人畜无害,看起来应该是個对自己沒什么威胁的人。 等一下……人? 地球人? 归璨想到這裡,后背惊出冷汗。 真正算起来,地球进入信息时代不過才短短几十年。和归璨的母星异星球相比,地球科技就如同是一個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 科技不发达,往往就对应着文明不开化。在异星球的资料库中,一直记载着有关地球的可怕传闻。据說,地球人心智未开,粗暴野蛮,对待远道而来的外星来客更是充满敌意。传言說,曾经有异星球的人路過地球在這裡歇脚,结果却被恐怖的地球人残忍杀害,還被泡在了酒裡——据资料记载,地球人非常热衷于用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来泡酒,他们甚至认为用外星人泡成的酒有补肾壮阳的奇效。 在异星球,如果小孩子不听话,妈妈就会這样吓唬他:“像你這种不听话的孩子是要被地球人抓去泡酒的!” 虽然這些都只是不知真假的市井传闻,但对于第一次来到地球的归璨来說,還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刚刚自己莫名其妙被电击晕倒,醒来就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個活生生的地球人,還有什么比這更可怕的事情?搞不好下一秒自己就要进酒缸了! 归璨下意识地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后背靠在书柜上,退无可退。 那個女性地球人還在好奇地弯着腰打量自己:“哎?刚刚是怎么开机的?” 为了和飞船保持联络,归璨的耳朵后面還戴着无线接收装置。這個小得几乎看不见的无线装置收录了异星球所有已知的语言,并且能够轻松地进行双向翻译。归璨听懂了這個女人說的话,却還是不由得一愣。 什么叫“开机”?這不应该是用在机械上的词汇嗎?为什么這個女性地球人会用這個词来說自己? 那個女人又贴得更近了些:“怎么不动了?是哪裡坏了嗎?” 還坐在地上的归璨下意识地挪了挪身体,想躲到更角落的地方。 “這不是也会动嘛……不過怎么不說话?”那個女性地球人继续自言自语着,甚至還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难道爷爷沒给你装语音系统?” 虽然归璨能听懂吕暖暖說出的每個词,可是当這些词组合到一起的时候,他還是无法理解——“爷爷”是谁?给自己“装语音系统”又是什么? “爷爷也不给我留個說明书,”吕暖暖抱怨,“谁知道這個机器人要怎么用啊?” 机……器人? 归璨怔怔地看着吕暖暖,似乎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這個女性地球人好像把自己误会成机器人了。太好了,她還沒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归璨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激动,维持住面无表情的状态。 机器人是不会有表情的,既然這個地球人把自己错当成机器人,那他干脆就将错就错,先稳住局面,再想办法脱身。 退一万步来讲,做一個听人指令的机器人,总比被地球人抓走泡成药酒强吧? 吕暖暖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干脆直接走上前去,扯住他的两只胳膊开始拖拽:“這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怎么這么沉?這玩意儿我也不好搬回家啊?做得跟真人一模一样,塞到箱子裡办托运会不会吓到人啊?” 归璨被她拽疼了,只好自己站起来:“我可以自己走。” “啊……”吕暖暖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一說话更像真人了。” 吕暖暖站直身子,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很多的归璨:“你叫什么名字?” 归璨迟疑了片刻:“归璨。” “归璨……”吕暖暖默念了一遍這两個字,“好正常的名字。” 她這個爷爷,在给自己的科研成果起名时从来都是任性而奔放。在他的追悼会上,主持人用悲痛的语气念着這样的悼词:“吕聿怀先生是本世纪人工智能领域最伟大的科学家。他将一生都奉献给了自己钟爱的科研事业,开创了人工智能新纪元。吕先生的主要代表成果有:‘小甜甜一号’模拟交互机、‘狗蛋系列’全仿真机器人、‘懒得想名字了就這样吧’智能终端等,其中,‘我孙女暖暖最可爱号’家用机器人更是投入商用,走进了千家万户,改变了人们的生活……” 相比较這些名字,“归璨”這個名字实在是正常得過头了,和爷爷的其他心血根本不是一個画风。 也许是因为這是送给自己的最后一個礼物,所以起名字的时候也格外谨慎用心?吕暖暖這样想着,脸上浮现出微微的忧伤。 但随即,她又打起精神:“归璨,你好,我叫吕暖暖,是发明你的吕聿怀博士的孙女。他說你是他送给我的礼物……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新主人。” 归璨点了点头,沒有否认。 “那么咱们开始收拾东西吧。”既然归璨是机器人,她也不必和他多客套,“东西很多,我們挑重要的拿回去。” 吕暖暖說着,开始环顾四周,准备从书房开始收拾。 书房是爷爷最常待的地方,他特意定做了一個大玻璃柜放在书房,并把自己一生获得的大小荣誉都放在了這裡。吕暖暖看了看放着奖杯奖牌的玻璃柜,轻轻打开了玻璃门。 她小心地轻拿轻放:“爷爷的荣誉,得全部带回去才行。” 爷爷不愧是爷爷,获的各种奖杯都堆上天了。吕暖暖身材算得上是矮小,上面的几层她踮脚也够不到。 “归璨。”她回头喊正在听话地整理打包箱的归璨,“過来帮我拿东西。” 归璨立刻走了過来,把高层的奖杯轻轻拿了出来。 可即便是身材高挑的他,也够不到玻璃柜的顶层。吕暖暖见了之后看了看四周:“你等等,我去搬個椅子……” 她的话還沒說完,归璨就轻轻地抬起了手。 吕暖暖看见顶层的玻璃推拉门自动打开了,裡面的奖杯轻轻飘了下来,又稳稳地落在了归璨手上。 归璨转過头来:“你要找什么?” “這……這、這……”吕暖暖不由得结巴起来,“這是什么黑科技?” 归璨也愣住了,看了看同样呆滞的吕暖暖。 地球人连這点念力1 都沒有?那他们是怎么做到能被传言得那么凶残的? “厉害,厉害。”吕暖暖回過神来,拍拍归璨的肩膀,“不愧是我爷爷的作品。” 归璨欲言又止,其实這和你爷爷一点儿关系都沒有。 收拾好奖杯,吕暖暖又走到书柜前。爷爷收藏了许多珍贵的文献,堆满了整個书柜。 “不带回去吧,有点儿可惜,毕竟都是珍贵的资料。带回去吧,這個数量实在是有点儿让人头疼。”吕暖暖叹了口气,正在考虑要不要买個扫描仪把這些文献都整理成电子版——但這样花费的時間精力似乎会更多。 正在她发愁的时候,归璨走了上来,从書架上抽出一本砖头一样厚的专著:“全部带走太麻烦了,我可以记下来。” 吕暖暖一愣,明显是不相信他:“那你记一個给我看看。” 归璨用拇指捏住书,随即一页页地松开纸张,书页立刻发出“哗哗”的声响。 短短几秒過后,归璨抬起头来:“好了。” 吕暖暖一愣,用這样的速度翻书,怕是连字都看不清楚。她从归璨手裡拿過书,随便翻了一夜:“第98页第一段說了什么?” 归璨脱口而出:“人工智能技术所形成的智能函数不需要对对象进行模型控制。即便实际该控制对象当中存在不稳定或不确定因素——” “好了,好了。”吕暖暖又往后翻了翻,“第164页第三段。” “在电力系统当中,利用多個人工神经元網络,能够实现自动化故障检测,为电力系统安全、稳定地运行提供保障;人工神经元網络可模拟事故,并自动選擇处理方案,可进行静态安全性评估——” “停。”吕暖暖不信邪,干脆从最后面翻起,“第437页最后一段。” “人工智能在电气自动化控制中应用可归纳为传统方式的智能化改进,关键技术的延展与创新,多元因素的智能化融合……” 一字不差。 吕暖暖嘿嘿一笑,把书一扔,直接扑到归璨身上,不仅用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可真是個宝贝!” 归璨显然沒想到她反应会這么大,嘴角不自觉地动了动。 表情再怎么难控制也是能忍住的,可是脸红是藏不了的。 幸而吕暖暖兴奋得過了头,沒有察觉,她转身去整理书柜了:“那我們把這些资料都记下来带回去。你可真是无所不能,還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以异星人的记忆力,记住這些文本实在是小意思。很快,归璨就把书房裡的所有资料都记了下来。 這大大减少了吕暖暖的工作量。 奖杯之类的东西已经打包好了,资料也被归璨全都记到了脑子裡,那么其他东西也就沒有必要带走了。吕暖暖又在屋子裡转了转,想看看還有沒有值得带走的东西。 转了转又回到书房,吕暖暖突然看到书柜中间的装饰隔断上放着一個东西。一开始,她只顾着去研究归璨了,忽略了它。 那是一個孔明锁,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却被爷爷放在了一块精美的软垫上,看样子爷爷应该是很喜歡這個小东西。 所谓孔明锁,是以榫卯结构为基础的一种三维拼插玩具。它和魔方以及九连环一样,都是需要一定的逻辑思维才能解开的益智类玩具。這种玩具是爷爷的最爱——爷爷一心扑在自己的科研发明上,几乎沒有别的爱好。等到闲下来的时候,他就喜歡玩這一类的小东西来放松身心。 吕暖暖记得,小时候,爷爷就经常和她一起玩各种不同形状的孔明锁。 想到這裡,吕暖暖的心裡突然升起了怀念的感觉。她伸手去拿那個孔明锁,想要把它也带回去,留作纪念。 归璨看见她的动作,张嘴制止:“等一下——” 這是個什么东西归璨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裡面就装着他需要的阿尔法元件。刚才他就是被這個东西释放出的强电流给击晕的。一看到吕暖暖伸手要去碰它,他下意识地就把她拦了下来。 如果不是有强电流阻挠,他现在已经开着飞船离开地球了。 吕暖暖听到之后停了下来,手指离孔明锁只有咫尺之遥:“怎么了?” 归璨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沒什么。” 瞬间的高压电流虽然能让人昏迷,但還不至于对身体有什么损害。如果吕暖暖现在被击昏在地,那么就能给他制造一個逃跑的好时机。 阿尔法元件,在地球上能找到一個,就能找到第二個。大不了他再去别的地方去找,眼下先和危险的地球人拉开安全距离才是最重要的事。 吕暖暖觉得奇怪,但也沒有多想,手继续向孔明锁移动。 归璨紧张地盯着她,心中忐忑不安。 吕暖暖却轻松地拿起那個孔明锁。 在她拿起的一瞬间,孔明锁突然闪了一下光,发出机械化的提示音:“面部及指纹识别成功。” “這又是個什么玩意儿啊?”吕暖暖摸不着头脑。 她晃了晃手裡的孔明锁,听到裡面传来东西晃动的声音:“這裡面還装着东西?算了,不管了,先带回去再說。” 她把孔明锁放进自己的包包裡,然后看向目瞪口呆的归璨。 “别愣着啦,快搬东西。走,我带你回家。” “谢谢,谢谢,箱子搬到屋裡就好——麻烦轻拿轻放!不要摔啊!把我的机器人摔坏了怎么办啊!” 搬运工人一离开,吕暖暖就立即拆开箱子,把归璨放了出来:“你還好吧?有沒有哪裡被摔坏了?” 归璨从托运箱裡爬出来,两腿已经发麻了:“沒事。” 吕暖暖把他直接打包进了箱子,办了托运。在這几個小时的车程中,他就蜷缩在一個箱子裡,和其他货物一起待在货仓裡经受颠簸。 “对不起啊,本来我是想给你买票的,可是你一個机器人又沒有身份证。不過你一個机器人,应该也不会觉得委屈吧。” 归璨只能硬着头皮顺着她的话往下說:“我是机器人,我沒有感情。” 吕暖暖嘿嘿一笑,伸手去揉了揉他的脑袋:“感觉好奇妙啊。明明长得這么帅,却沒有自己的情绪和情感,和人类完全不一样。怎么說呢……感觉有点儿像宠物狗。” 接着,她就直接躺倒在沙发上:“那就麻烦你帮忙收拾房间啦,机器人先生。” 归璨看了看四周,不由得偷偷背過身去,在吕暖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痛苦的神色。 這也太乱了。 吃過的零食包装扔得到处都是,进屋后衣服就随便乱丢,整個房间裡沒有一件东西被摆在它应该待的位置上。 但是,机器人是沒有罢工的权利的。 归璨系了围裙,开始打扫。 客厅裡有一面墙被做成了照片墙。归璨走過去,一一看了起来。 最大的那张照片是吕暖暖和一個老人的合影。老人的头发已经全白,脸上的笑容却调皮得像個孩子。 這应当就是吕聿怀博士,吕暖暖的爷爷。 其他的照片就是吕暖暖的单人照了。在很多照片裡,她都头戴耳麦,面对话筒,向镜头展现着笑容。 看到归璨在看照片,吕暖暖解释:“我是個广播电台主持人。” “广播电台主持人……” 在异星球上从来沒有過广播电台這种东西,归璨完全无法理解“广播电台主持人”是個什么职业。 吕暖暖倒也见怪不怪。她从小就是跟着爷爷长大的,也知道在很多情况下机器人会无法理解一些事物。這不是因为他们不聪明,而是因为在他们的数据库中沒有這個词。 茶几上放着一只小收音机。因为工作的缘故,比起普通人,吕暖暖会花更多的時間来听广播。她扭开旋钮,电台正播报着交通路况:“目前银雀山路与临西二路交会处略有拥堵。马上就是下班高峰期,建议市民朋友们绕行……” “用声音把消息传递给大家,這就是广播电台主持人的工作。”吕暖暖向归璨解释,“之前我一直在做新闻类节目,以后——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爱咋咋地。” 提及“以后”,吕暖暖心情明显不好,归璨就乖乖闭了嘴。他继续看着照片墙,一张合照引起了他的注意。 照片上的吕暖暖還是工作时的打扮,可這次照片裡的主角却不止她一個。在她的身旁,坐着一個样貌英俊的男搭档。這张不知道是谁拍摄的照片抓拍得正是时候,照片裡的吕暖暖正羞红着脸偷瞟着自己身旁的男人,眼中的爱慕满到几乎快要溢出来。 看到归璨正在盯着這张照片看,吕暖暖突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把照片直接从墙上撕了下来:“這张照片不要了,把它扔掉。” 一看就是有故事。归璨這么在心裡默默想着。虽然他对照片裡的故事很感兴趣,可机器人是沒有好奇心的,他只能闭口不谈。 累得腰酸背痛之后,归璨终于把屋子清扫干净了。 吕暖暖還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今天晚上吃什么外卖好呢……归璨,你想吃什么?哦对,你是机器人,不吃饭的。” 她歪了歪头,看向還系着围裙的归璨:“归璨,你是怎么供能的?充电嗎?” 归璨想起之前被强电流电晕的滋味,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要是承认自己是充电供能的,搞不好這個地球人真的会往他鼻孔裡插电源。 他连忙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供能?” 归璨只好拣最安全的方式来說:“晒晒太阳就好……我身上有太阳能转换装置。” 可偏偏吕暖暖是個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那要是连续阴天怎么办?那你岂不是要被‘饿死’?” “可以加点儿汽油……”只要不给他充电就好。 吕暖暖還是不依不饶:“什么型号的汽油?92号的還是95号的?” 归璨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嘴角不让它抽搐:“都行。” 吕暖暖若有所思:“看来沒电的时候還得去弄点儿汽油……不過小区门口就有個加油站,這倒不难。” 闲聊的时候,外卖已经送到了。 吕暖暖把外卖袋子打开,又把裡面的饭菜一一摆在桌子上。饭菜的香味立刻飘满了整间屋子。 归璨在一边看着,趁着吕暖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他迫降到地球已经差不多四十八小时了。整整两天两夜,他都沒吃一点儿东西。 吕暖暖正在吃的食物香得要命。可她自己都說了,机器人是不用吃饭的。 归璨眼睁睁地看着吕暖暖把一桌的东西吃了個干净,而且似乎還沒吃饱。 “冰箱裡有小蛋糕,归璨,帮我拿几個過来。” 家裡有個机器人简直不要太方便。吕暖暖背靠着沙发看着电视,满脸惬意。 归璨打开冰箱,就看到裡面满满当当地放了不少东西,饼干、蛋糕、生巧、饮料……归璨并沒有吃過這些地球食物,可他和地球人一样同为碳基生物,对于碳水化合物的渴望是被刻在基因裡的。他刚从冰箱裡拿出一盒小蛋糕,就嗅到了一股甜美得让人抵挡不住的糖霜味道。 归璨强行咽下口水,又眼睁睁地看着吕暖暖把小蛋糕当饭后甜点吃了個干净,還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沾了糖霜的手指。 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 很快,归璨就发现這還不算是最痛苦的。吕暖暖酒足饭饱之后,晃晃悠悠地走到归璨跟前,开始扒他的衣服:“天啊,裡面也挺仿真的嘛。” 归璨强忍住想大喊的冲动:“你想干什么?” “帮你清洁一下。”吕暖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你看你,又是在书房裡吃灰,又是在货仓裡托运,肯定不干净——把裤子也脱了。” 归璨一脸蒙。 吕暖暖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快脱嘛,难道机器人還会不好意思?我一個黄花大闺女都沒觉得不好意思!” 横竖归璨只是一個冷冰冰的机器人,在吕暖暖的心裡,他和一個闹钟、一部吸尘器、一台电视机沒什么两样。 她沒有意识到归璨拥有和她截然相反的性别,更沒有意识到什么“男女有别”。 归璨死死拽着自己的裤子:“我有自我清洁功能,就不麻烦主人了。我绝对会把自己洗得很干净。” 既然机器人都這么說了,吕暖暖也就不再勉强了:“那我先去洗澡啦。” 归璨长舒一口气,心想自己终于能放松片刻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這口气舒早了。 吕暖暖洗完澡,围着浴巾哼着歌就走出来了。 那块浴巾绝对算不上大,只能算勉强遮了個大概。可是吕暖暖根本沒察觉到自己穿成這副样子在归璨面前走来走去有什么不好的,反倒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躺。 她平时一個人在家都是這样子的。 归璨在一旁站着,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他只知道自己的面部肌肉抽搐個不停,表情很快就会绷不住了。 幸亏吕暖暖還记得要他自我清洁的事:“還愣着干什么,快去自我清洁啊。” 归璨几乎是像逃难一样冲进了浴室。 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归璨擦着头发从浴室裡走出来。出乎他的意料,吕暖暖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他把所有房间都找了個遍,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她好像出门了。 归璨愣了几秒,随即冲进厨房,打开冰箱,开始吃东西。 趁那個麻烦女人不在多吃点东西才是正事! 归璨实在是饿坏了,他迫不及待地撕开小蛋糕的包装,一口把蛋糕吞了下去。 从来沒尝過的味道盈满口腔,归璨不由得发怔,這是他有生以来吃過最好吃的东西。 這是他第一次尝到“甜”的味道。 异星球虽然科技超前,文明发达,但美食匮乏。对于异星球人来說,食物就只是用来填饱肚子的东西,根本沒有人讲究味道。 酸甜苦辣咸对于味蕾的冲击实在是太過于猛烈。尤其是甜味,简直拥有让人上瘾的魔力。第一口吃下去,归璨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站在冰箱前,专心致志地剥着各种各样的食品包装,然后往自己的嘴裡塞东西。 他還打开了一听可乐。 归璨之前从来沒有见過易拉罐,但当他把這個冰凉的铝罐拿在手裡的时候,就知道裡面装的是可以用来喝的东西。 這裡是厨房嘛,那這個房间裡的东西应该都是可以食用的。 易拉罐上有個奇怪的拉环,归璨也不知道這個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他抬了抬手,用念力在罐体上直接切割出一個小小的圆,喝了起来。 冰凉的碳酸饮料一接触到舌头,归璨就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怎么会有這么好喝的东西! 他吃得過于专心致志,完全沒有发觉吕暖暖已经回到了家中,而且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归璨,你在……吃东西嗎?” 归璨周身一颤,接着缓缓转過身来。他根本沒法辩解,因为自己的嘴边還沾着奶油和糖霜。 “你吃這些东西不会有問題嗎?”吕暖暖看起来很紧张,“会不会造成短路什么的?” 看到吕暖暖仍旧沒有怀疑自己的机器人身份,归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我内置了食物转化装置,可以把食物转化成电能。那個……這几天阴天,太阳能有点不足,我在补充能量……” “我就說光晒太阳会‘营养不良’的嘛!”她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幸亏我刚刚去加油站弄了点儿汽油。98号的,价格最贵、质量最好的那种,口感绝对好。我对你還是很舍得的——现在就喝,我去给你找個杯子去。” 归璨這才看清吕暖暖手裡拎着的是什么。 一桶汽油。 還是98号的。 吕暖暖已经拿着杯子過来了:“家裡的新杯子就這一個了,送给你,以后你可以用它喝汽油。” “谢谢……” “我帮你倒上。” “不用,”归璨把她推了出去,“我自己来。” “干嗎让我出去嘛!”吕暖暖不乐意了,“你是不是挑食,不喜歡喝汽油才跑去偷吃东西的?” 何止是不喜歡,汽油這种东西喝下去是会要命的! “不行,挑食绝对会‘营养不良’,你要是出了故障我可沒地方修去。”吕暖暖說,“倒完汽油出来,我看着你喝。” 归璨转身回到厨房,几乎想要撞墙。 他总不能真的给吕暖暖表演徒手喝汽油吧? 归璨崩溃地看向吕暖暖留给他的杯子,突然发现這是一個不锈钢外壳的保温杯。 既然不是透明的玻璃杯,就意味着,他可以偷梁换柱把汽油换成别的东西。 只是冰箱裡的饮料已经被他喝完了。归璨环顾四周,突然发现琉璃台上還放着一瓶液体。 透明的玻璃瓶子裡装着黑色的黏稠液体,上面写着两個字——酱油。 归璨用自己耳朵上的无线装置进行检索,结果很快出来了——酱油,是一种地球上常见的调味佐料。 调味佐料的意思是,可食用。 那就它了。 归璨拿着酱油,咕噜咕噜地往保温杯裡倒。 倒完酱油,归璨也不忘小心地把汽油倒进洗碗池毁尸灭迹。 走出厨房,吕暖暖果然在客厅裡等着他:“喝吧。” 归璨举起保温杯,猛地喝了一大口,差点儿全喷出来。 异星球上食物的味道和地球食物的味道有很大的不同,這是归璨第一次尝到“甜”,也是他第一次尝到“咸”。 或者說是“齁”。 浓烈的咸味让人根本咽不下去。 吕暖暖看着他:“怎么,98号的汽油不好喝嗎?” “非常好喝。”归璨勉强把嘴裡的那口酱油咽了下去,“口感非常纯正。” “那就好。”吕暖暖脸上露出了开心的表情,“那赶紧都喝了吧。” 归璨看了看手裡的杯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直接往自己的嘴裡灌了下去。 长痛不如短痛。 一整杯的酱油都被他喝了個干净。 看见归璨把一整杯汽油都喝光了,吕暖暖也就放心了:“這样才对嘛,不挑食才是乖孩子。” 归璨看着她,突然打了一個嗝。 吕暖暖一愣,机器人……会打嗝嗎? 该不会是出故障了吧! 的确,现在的归璨看起来很不正常:神情飘忽,目光迷离,整個身体在微微摇晃着,看起来就像是喝醉了。 事实上,他的确是喝醉了。异星球人之于酱油,就相当于地球人之于酒。 吕暖暖咽了口口水,随即伸出手在归璨眼前挥了挥:“归璨?你還好嗎,归璨?” 归璨看了看她,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一绕。吕暖暖就看到冰箱门自己打开了,从裡面飘出了一盒小蛋糕,晃晃悠悠地飘到了归璨手裡。 “嗝……還是這個好吃。” 醉得不省人事的归璨已经完全沒有要装机器人的意识了。他开开心心地拆起了包装,大口大口地吃着小蛋糕。 “真好吃。”他一边吃着,一边還在自言自语,“怎么会有這么好吃的东西。這是什么味道,为什么会這么好吃?” 一盒小蛋糕马上就被吃光了,可明显归璨并不满足。 “我還要……我還要好多好多……” 他這么說着,冰箱裡乱七八糟的甜食就都飘了出来,整個房间都充斥着糖浆和奶油的甜腻味道。 這些甜点在归璨身边围成了一個圈,缓慢地转动着。归璨看着這個圈不停地傻笑。 吕暖暖看呆了:“归璨,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归璨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开心。” 接着,他望向茶几上摆着的一盆盆景。盆景裡的植物顶着几個花骨朵,再過些日子它们就会开放了。 归璨“嘿嘿”傻笑着,又指了指那盆盆栽:“它也很开心,对不对啊?” 归璨话音刚落,那盆盆栽的花骨朵忽然张开了,绽放出一朵完整的花。 大概是因为已经见识過他隔空取物和過目不忘的本事,吕暖暖倒也沒有特别震惊:“哇,你還蛮厉害的嘛。你還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归璨却像是沒听见。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盆景,突然摇了摇头:“這個不好。” 吕暖暖不明白:“哪裡不好?” “太少。”归璨嘟嘴,张开双臂开始比画,“花要多了才好看。” 他突然起身,拉着吕暖暖向阳台走去:“走,我带你去看多的。” 吕暖暖家的阳台是一個开放的露天平台,上面养了不少花花草草,几乎占满了整個空间。但是因为疏于养护,這些花草的长势并不怎么好,基本上全是蔫头耷脑的沒什么精神。 归璨醉醺醺地拽着吕暖暖来到阳台,突然“嘿嘿”傻笑了一声,随即打了個响指。 瞬间,那些软趴趴的植物自己挺了起来,抽出新枝,還萌出了花骨朵。 短短十几秒,這些到了花期的、沒到花期的花就一齐绽放开来,飘出花香。 吕暖暖看呆了。 归璨转過身来看向她,眼神仍旧迷离。他抬起双臂,骄傲地向吕暖暖展示着自己的杰作,像极了一個想要讨到夸奖的小孩子:“怎么样,好不好看?” 夜已经深了,夜幕中布满了碎钻一样的星星,熠熠地发着光。归璨就站在星空之下,花朵之间,向吕暖暖傻笑着。 吕暖暖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愣愣地盯着归璨看了一阵,然后木木地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這谁顶得住……”吕暖暖自言自语,“要不是知道他是机器人,我绝对要爱上他了。” 归璨歪了歪头,好像沒听懂她的话:“這些花不好看嗎?” 說完,他突然转身,爬上了阳台的边缘,胳膊向下伸去,做出了要摘花的样子:“那我去给你摘更多的花。” 楼栋外面就是绿化带。這個小区的绿化做得很不错,在绿化带裡种了很多花木。 可是這裡是六楼啊!是不是离得稍微远了一点儿! 果不其然,归璨醉醺醺地晃了晃,整個身体就掉出了阳台。 幸亏吕暖暖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一只手:“喂!” 归璨仍旧懵懵懂懂,任凭吕暖暖拉着他的胳膊,身子還摇摇晃晃地吊在半空中。 他丝毫沒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被吕暖暖抓住的手自然伸直着,沒有半点求生的意思。 可是……手好温暖…… 地球人的体温远高于异星球人,大概就是這個原因,每次吕暖暖触碰他的时候,他的反应才会那么大。 倒不是因为不舒服。他很眷恋這种温暖的温度,可是对方是危险的地球人,他只能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不能随便沉迷這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越容易让人着迷的东西越危险,不仅在地球上如此,在异星球上也是如此。归璨明白這個道理,才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和吕暖暖走得太近。 他害怕自己沦陷。 归璨個子很高,重量自然不是一個身材娇小的吕暖暖能招架得住的。吕暖暖用两只手去拽他,眼看自己的身体都要被归璨坠得掉下去,她只能急得大喊:“归璨!你怎么回事,出故障了嗎?” 听到“故障”两個字,归璨猛然惊醒,想起了自己现在的机器人身份。 身体因为喝醉而略微升高的温度突然散去,夜裡的冷风让他的思维变得清晰起来。 吕暖暖仍然抓着他的手死死不放,可她的上半身都已经探出了阳台,眼看就要被他连累得掉下楼去。 “抓住我的手啊!”吕暖暖還在大喊,“你不是很厉害的嗎?听不懂這句话?抓住我的手啊!” 似乎……似乎地球人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们比起自己更加弱小,既不能精神控制,也沒有强大的力量,连记忆力都那么逊色。就像是现在這种状况,他们不光沒有救人的能力,還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可是为什么明知道会這样,她却不愿意松手呢?她为什么会露出那么急迫的表情? 地球人,真的如同传言那样,邪恶、蛮横、沒有人性嗎? 归璨愣神的时候,吕暖暖再也支撑不住,整個人失去平衡掉了下去。 她尖叫着闭上眼睛,可奇怪的是,自己却沒有失重的感觉。 肌肤上传来冰冷的触感,却又不是夜风的那种寒冷。 吕暖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归璨抱在怀裡,飘浮在半空。 归璨正定定地看着她,已经恢复成了平日裡的面无表情。 吕暖暖知道他是恢复了正常:“快把我放回去啊!” 她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连声音都发着颤。 归璨抱着她慢慢向上飘浮,轻轻地落回了阳台。他一松手,吕暖暖就脚软地瘫在了地上。 “我真是要被你吓死了。”吕暖暖突然伸手,在归璨的身上捶了一拳,“我還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原来她是知道害怕的啊,归璨心想。 可是她为什么到最后一刻都沒有放开自己的手? 也许地球人,和自己想象的真的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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