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敲打了谁
梁建接起来,率先笑道:“姐,這次多亏了你,回头来請你吃饭。”
电话那头,倪秀云娇嗔道:“姐姐才不稀罕你那一顿饭,你别忘了你上次答应我的那件事就行。”
“随时待命。”梁建笑道。
倪秀云笑得很开心。挂了电话后,小五的车已经停到身前,两人坐上车后,小五转過头问梁建:“直接回太和嗎?”
梁建刚要点头,忽听得车窗被敲出笃笃地声音。摇下车窗一看,竟是见過一次的覃秘书长。梁建忙下车,寒暄過后,听得覃秘书长问:“刚才听小马說你過来了,沒想到還真碰上了。”
梁建看他那样子,绝对不只是碰上這么简单,应该是特意来寻自己的。只不過他不承认,他也不好点破,便顺着他的话說:“来跟刁书记汇报下工作,正好太和市那边有点急事,就沒来得及去拜访秘书长,還請秘书长不要怪罪。”
“哪裡的话。”秦秘书长笑道,随即又问:“事情很急?不急的话,到我那坐坐,我們聊聊?”
這秦秘书长明显是有话要說,梁建只好說:“不急。”
覃秘书长的办公室在刁一民的下面一层,位置却是相同的。梁建跟着他进去,助理进来倒了茶后就被覃秘书长使唤了出去,关了门。
梁建将身前的茶杯微微拨了一下,抬头看向覃秘书长,后者微微一笑,說:“想你应该已经猜出来,我是有话要跟你說吧?”
梁建点头笑了笑。
“我跟胡小英同志以前是同学,你知道嗎?”覃秘书长忽然說道。梁建惊讶地看向他,這消息来得确实有点意外。更意外的是,這覃秘书长忽然在梁建面前提到胡小英,是只是因为当初梁建上任,胡小英有同行,還是因为知道更深层一点的消息。
這一点,梁建揣摩不出,便不好随便接话,只好等着他的下文。只是,覃秘书长点了這么一句后,却立即换了话题:“我听說,太和市出台了一個环保方面的处罚政策,那些煤矿企业好像很不满意啊?”
梁建的心思還被胡小英那三個字搅动着,忽然听得他又换到了太和這边,而且還是這最敏感的话题,不由得怔了两秒才回過神,苦笑了一下,道:“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冒冒失失的,就让他们给恨上了。”
說完這话,梁建的心神也重新定了下来,這覃秘书长特意找到他說這件事,恐怕不仅仅只是好奇一下這么简单。至于背后,是被谁請出山的,却是梁建一时半会也甭想才出来的。不過,是谁对于梁建来說,目前并不重要。
“恨倒也算不上,不過就是有些怨言。”覃秘书长笑道:“不過,這些企业也确实欠些敲打,你這么冒失一下,也是好事,就当做是给他们提個醒,免得他们以为我們西陵省沒了他们這些煤矿就不行了,還真把自己当了這土皇帝,想怎样就怎样了!”
覃秘书长這话一出,梁建心裡一开始還迷糊了一会,但覃秘书长接下去的话,立即就让梁建明白,這覃秘书长的站位依然還在那些企业那边。
“不過,提醒归提醒,也不能太過了。毕竟這些企业为我們西陵省的gdp贡献了不少力量,该支持的還是要支持。”
有了之前省书记办公室裡刁一民的那一句话,梁建此刻心裡的底气可谓是头一回那么足。只不過,在這覃秘书长面前,梁建却不想多說。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提早在這覃秘书长面前露了相,除了提前给自己增加阻拦别无益处。对覃秘书长的话,梁建笑着点头:“秘书长說的是。”
此刻正午刚過,這夏日裡的烈阳,毒辣得很。一般的办公室到了這個时候,都要放下窗帘,挡一挡那刺眼的阳光,可這覃秘书长办公室裡,却是连床帘都沒装。办公室外面就是省政府那個堪比太和市三岛公园的花园,倒也不用担心有心人企图通過窗户窥视点什么。只是,沒有窗帘的窗户,再也挡不住那灿烂的阳光,落在地板上,折射出耀目的光。梁建坐在那裡,手指微微往旁边移了移,伸进那触目的阳光中,温暖立时传递而上。
对面,覃秘书长将梁建這小动作看在眼裡,笑了笑,心裡想,从江中到西陵,這放在古代就是贬斥边州了,看来這梁建也是看明白了這一点,知道收敛脾性了。想着,他說到:“我今天也是看在胡小英同志的面子上,提醒你一句,這些企业背后個個都有靠山,你跟他们打交道,小打小闹可以,别真闹大了,到时候不好收场。”
听他又提及胡小英,梁建忍住了要一问究竟的冲动,低头应下,還谢過。又說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之后,梁建就起身告辞。覃秘书长也不留,要敲打的也敲打了,难不成還留他吃饭。不過,就算真留他吃饭,梁建也未必愿意。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跟一個想法不在一处的人吃饭,胃口必然是好不到哪裡去的。
上了车,梁建对小五說:“先找個地方吃饭吧。”
大家都饿了,也沒人拘泥身份,随便找了家路边的小面馆,在老板和老板娘的诧异中,囫囵了一碗面后,又匆匆离去。
回太和的路上,梁建犹豫来犹豫去,還是沒忍住,给胡小英打了個电话。他已经许久不曾跟她联系,电话未通之前,他就像是一個久未见到過自家小娘子的年轻小伙子,竟也心跳得飞快,紧张得不行。好不容易电话通了,以为自己会紧张得說不出话来,可一听到她那轻轻柔柔中带着点惊喜的声音,這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略微寒暄了两句后,熟知梁建的胡小英,知道他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便问他有什么事。梁建将同学一事问了出来,胡小英愣了一下后,想了一会才回答他:“以前在党校进修的时候,好像一起上過一两次课吧。你不提,我倒是忘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和他是同学?”
梁建回答:“刚才他亲口跟我說的。”
“你在晋阳?”胡小英问。
“现在回太和的路上。”梁建回答。
胡小英也沒问梁建是为了什么事去省裡,如今两人隔着千山万水,他不說,她便不问。她相信他可以,他觉得他可以,這或许就是两人间的默契与信任。而实际上,就算他說了,她也基本是鞭长莫及,何必平白多些担心。
回到太和。他刚到办公室,叶海和明德就来‘請罪’来了,只不過前者愧疚意味更浓一些,后者则是心中埋怨更多一些。
梁建清楚得很,却也不点破,听他们汇报完,问了问情况后,就让明德先回去,留下了叶海。
叶海坐在那裡,低着头,像是個犯了错的孩子。梁建笑了一下,說:“又不是天塌了,怕什么?”
叶海抬头看了一眼梁建,见他在笑,愣了愣后,歉疚道:“這次闹了這么大的事情,省裡肯定会出面,到时候梁书记你的压力肯定不小。是我沒做好您交代给我的任务,您怎么处罚我,我都认。”
“省裡也并不是铁板一块,有人护着這些企业,自然也有人想看他们吃吃瘪,正愁沒人愿意出這個头。這次虽然是意料之外,提早惊动了省裡,但也未必全是坏事。”对于叶海,虽然做事缺点大气果断,但总体来說還算是個可以用的人。梁建略微漏了点口风,看着叶海微微动容,又收住了口风,說:“行了,省裡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会处理。你现在就告诉我一件事,娄山煤矿那边,你究竟搞不搞得定?”
叶海有些犹豫。
梁建瞧了他一眼,也不急,只是淡淡地加上一句:“娄山区域到底能不能修成路,就在你這一句话上。”
叶海咬着牙,咬了又咬,几秒后,拳头一攥,狠狠点头:“三天,给我三天時間,我要是搞不定,我就辞职!”
梁建也不劝他,先且看他三天搞得定搞不定再說。
叶海刚走,陈杰敲门进来,有些犹豫。梁建知道他想說什么,问什么,只是他对他最近的表现有些不满意,存了心思就想熬一熬他,也就不主动开口问。
好半响,陈杰给梁建的茶杯续了水端過来后,终于开了口:“今天去省裡還顺利嗎?”
梁建淡淡嗯了一声,沒多說。陈杰憋得难受,又问:“省裡什么态度?”
“還能什么态度!”梁健以问作答,說完后,立即又话锋一转:“对了,今天娄山煤矿的事情,你多上点心,帮着叶海和明德,把這屁股擦好,别到时候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陈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那這路是修還是不修?”
梁建反问他:“你說是修還是不修?”
“可是這么一闹,那大金牙還肯认這笔账?”陈杰问。
梁健笑了一下,說:“我還是那句话,不认他也得认!”
“可是……”陈杰迎着梁建的目光,欲言又止。梁建问:“怎么?才這么点事,就怕了?我要是沒记错,当初我,江源同志,還有你,我們三個人裡面,你是最看不惯娄山煤矿的吧?”
“是看不惯,但……”陈杰看了一眼梁建,见他脸色如常,才接着往下說:“但這個是個人情绪。跟這些煤矿企业斗,我們势单力薄,未必斗得過。”
“总要试试,万一赢了呢?”梁建說到,“好像,這话還是你說的吧?”
陈杰脸上讪讪。
梁建拿過他续過水的茶杯,喝了一口,看着他,說到:“你最近状态不太对。”
陈杰愣了愣,脸上讪讪之色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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