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 149 章
這時候的風是‘嗚——嗚——’地,彷彿述說着誰的悲鳴。
但在荒野之上,風的顧慮就很少,向來橫衝直撞,若是‘撞’到了人的身上……或許會惡作劇的捉弄一番,比如吹折某人手裏的玫瑰花。
“哎呀,果然是一朵嬌花。只是被風吹了吹就低頭認輸了,真對不起我花了一千日元買的。”
太宰治邊抱怨着,邊搗鼓那朵花。因爲斷的是莖,太宰治無聊的用從頭上解下來的繃帶當固定器,一圈一圈繞着花身。
當把花身包裹地跟個木乃伊似的時候終於露出滿意的笑。
隨後擡頭朝那個半天也沒搭理自己的女人再次開口:“要花嗎?太宰治親手設計、獨家原創的‘受傷的玫瑰’哦,一朵只要1999日元,是不是很划算?”
如果白苜蓿或是中島敦在場,絕對會竭盡全力去吐槽——
太宰先生!一朵半死不活的花你居然賣得比原價還貴!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然而,此時他對面的是一個神情冷漠的女人。
也不知這兩人的關係是什麼,對於太宰治的胡言亂語,一直沒說話的女人開口了,語氣雖依舊冷漠,但卻透着一絲熟稔。
“你很無聊?”
“無聊嗎?”
在自己‘嘔心瀝血’創作的作品不被待見的情況下,太宰治也不惱,將玫瑰隨意放入衣側口袋,雙手背在腦後狀似隨意走了幾步。
“當然無聊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這世界上沒有比活着更無聊的事情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無聊的世界裏找點有趣的事情……不是嗎?”
說話間,太宰治走到了女人的身邊,最後那句反問明顯是對對方說的。
然而女人依舊默不作聲,沉默的看了會面前這個人,而後又側頭看看天空,眼神有些空洞,似乎是在想些什麼。
許久,才吐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這邊的他在嗎?”
沒有前文後語,也沒有指向性,但太宰治明顯知道這個答案,眯了眯眼睛,笑容很淡:“很不幸,這邊的世界他也是個亡靈。”
聽到這句話,女人的臉終於有了第二種情緒,眉尾微微向下,硬冷的表情微不可覺透出幾縷哀痛,嘴脣不自覺抿成一條直線,大概是一種名爲悵惘和失落交織在一起的情緒。
“這樣啊……”
她長嘆了一聲,聲音很輕,輕得那幾個字剛說出口就被風吞沒了。
不過這個表情也轉瞬即逝,很快女人就恢復會原來的樣子,同時收回望天空的視線,擡腳似乎打算轉身離開。
“這麼着急去做什麼?”
“和你沒有關係。”
“哎呀呀,那麼久不見,對待昔日的老朋友也太冷漠了點吧。”
對於這句話的回答,女人只給太宰治一個淡淡的眼神,似乎是在說‘不熟’。
“太冷漠我可是會傷心的,怎麼說我都冒着被壓死的風險幫你找回了寶物,你就這樣對我嗎?”
太宰治語氣裏透着哀怨,配上那一向浮誇的肢體語言,一時間不知道他是真傷心還是又在裝模作樣。
而這句話顯然讓女人想到了什麼,腳步一頓,側頭看向太宰治,張了張口,隨後吐出的聲音竟有些發澀。
“在哪。”
“在這。”
這回太宰治沒像之前逗弄白苜蓿那樣半天不給出答案,伸手從另一個口袋拿出一個破損很嚴重的……
絲帶?項圈?手鍊?
那東西破損得很嚴重,嚴重到讓人一時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麼東西。
但女人明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麼,看着那靜靜躺在太宰治手心裏的項圈,她不受控制摸上自己脖頸,指尖輕輕按在那凹凸不平猙獰的傷疤上。
[如果你不喜歡被人看到的話,就戴上它吧。
那人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響起。
女人顫了顫睫毛,將那些情緒按回了心底,但這一次她的聲音沒再像之前那般冷漠,柔和許多。
“謝謝。”
“在哪裏找到的?”
“某個倒黴蛋的私人金庫吧。”
女人看着自己手裏這根用金絲絨做成的項圈,項圈中間原本點綴了一顆寶石。說是寶石也不確切,準確地來說應該是一顆劣質的彩色珠子,也就是那種路邊隨隨便便就能買到的漂亮石頭。而現在沒有了,只剩光禿禿的、破舊不堪的布條。
女人合起手掌,攥緊項圈,突然笑了笑,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也不知是在笑誰。
“你說,爲什麼明明都是石頭,有的石頭價值過萬,無數人推崇,而有的石頭大把大把的捆包售賣也沒人要。”
“很簡單哦,因爲它們的價值是人決定的。人覺得開採困難的鑽石是這世界上最美的石頭,那它就不再是和其他礦石堆在一起的石頭。人覺得玻璃珠是量產品,那它就是取樂人的小玩意。它不就是嗎?”
太宰治嘴裏說的‘它’大概就是指這項圈上原本存在的那顆漂亮石頭。
太宰治語氣淡淡:“當對珠寶沒概念的人錯把劣質的彩色石頭當成價值連城的寶石時,從那一刻起,它也是邁進奢侈品的‘新晉貴族’了呢。”
新晉貴族啊……
女人用指尖輕輕摩挲那原本應該鑲嵌了裝飾物的金屬託框。
她後半生的遭遇好像都和這位‘新晉貴族’有關。
若不是有人把它送給她,她就不會……
若不是她不小心弄丟了它,她就不會……
若不是有人錯把它當成昂貴的珠寶,她就不會……
若不是這世間存在除不盡的貪慾之人,這個世界應該是美好的。
想到這裏,女人的眼神一暗。
就在她準備擡腳離開時,身旁的男人再次開口。
“好啦!敘舊就敘舊到這裏吧,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回去?回去哪?”
“當然是回去你自己的世界啦。”太宰治擺出一副你明知故問的樣子,“見不到的人已經見不到了,該見的人也已經見過了。找了許久的東西也已經找到了。既然目的勉勉強強都達到了,你也沒留下來的理由吧。”
這話讓女人的腳步再次停下來,側頭望着這個知道她所有事情的人,後者只是衝她笑笑。
她很討厭人類,無論是記起所有事情之前還是之後,她見過最多的還是人類的惡。但凡換一個人站在她面前,她絕對會毫不客氣的殺了。
但……
“我的目標不是你。”
“這是在變相拒絕嗎?不過我好像不記得我有告白過耶。”
太宰治那不着邊際的話成功讓女人多了其他情緒,比如——惱怒。
“太宰治,你新的自殺方法是靠說話換取他殺嗎?”
對此太宰治小聲驚呼,眨巴眨巴水靈靈的大眼睛,雙手指尖相抵放在微張的嘴邊,一副被猜中的驚訝表情。
“你懂我!”
“……”
女人沉默下來,隨後擡起一隻手對準太宰治的腦袋,握拳。
於是太宰治的腦袋——的後方的土堆在瞬間以一個空間積壓的方式畸形扭曲成麻花。
而後——砰得一聲爆炸開。
至於差點就一命嗚呼的太宰治神情自然,視線至始至終都放在對方身上。
“下一次就不會歪了。”
說完這句話轉身離開,這一次,太宰治沒再跟上,而是在原地站了許久後開口。
“你殺不了她的。”
女人一聽,笑了起來。
“主謂賓是不是弄反了。”
“嗯哼,怎麼說?”
“如果我殺不了她,爲什麼在我出現之前你就把她支開?”
“原來這你都知道啊。”太宰治看起來有點‘驚訝’。
她知道,她當然都知道。
她知道自己活了二十年的世界是個意外偏離掉的世界,也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更知道如果自己想要回去需要做什麼。
她打開這兩個世界的通道,原因無非有二。
一來是想見見在她那個世界裏已經死掉的人,爲此還冒着‘極不合理’的風險加了一條‘融合之時,異能力者的存亡不被幹預’。
意思就是說,就算她那個世界有一名異能力者死亡,若那人在本世界裏還活着,便不會同其他普通人那樣消失。但如果這個世界那名異能力者也死亡了,這條追加的條件便不會成立。
而結果看來,她果然被世界所厭棄,做了那麼多努力,依舊沒見到自己想見的人。
不過還好,她不算太難過,對於這種結果她早就有所心理準備,反而若是真見到了纔是意外。
她強行融合世界主要還是爲了另一件事。
她只能通過‘真實世界’才能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去。
她要回去,也不得不回去。一是身上的‘契闊’強加的結果,二來她想殺了那個人。
現在那個‘契闊’的作用已經很淡了,只要再輪迴幾個世界,她便不再受那人控制,到那時她一定要撕爛那個人。
爲此,就算是‘自己’,她也能下手。
她通過自己的能力和偶然得到的‘書’,知道另一個自己的存在。如果沒有那個名叫白苜蓿的人在,她可以輕易離開這個世界,而現在不行。擁有‘回去’的全力掌握在對方手裏,若她想回去,只有唯一一個做法。
殺了她。
想到這裏,她開口。
“我知道你很聰明,對於我的到來早就做好了準備,應該會讓我喫到不少苦頭。但你應該也清楚,這樣的損失會很大,比如整個橫濱都會像這個擂鉢街一樣。”
太宰治沒有說話,看錶情好像是在示意她說下去。
“我記得你現在的角色定位是救人一方吧。現在你有一個最優的選擇。我答應你不動這裏的任何人,作爲交換條件,我只要一個人的命。一座城市換一個人,是不是很划算?”
“一座城市換一個人啊……”
太宰治喃喃重複着這句話,隨後輕輕的笑了兩聲,擡頭看看天。
天氣很好,晴空萬里,陽光舒適。
太宰治細細感受了片刻陽光拂過臉頰的暖意,而後視線才從遠空的太陽轉到女人身上,連帶盯着太陽出現的光暈也一同落到了女人的臉上。
面帶微笑,一臉認同的點點頭。
“好像確實很划算。”
“那……”
然而卻不等女人回答,他再次開口:“但有沒有一種可能,我讓她離開的原因是想讓你‘活’下來呢?”
太宰治話說得很慢,聽起來很真切,但女人卻覺得太宰治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領越來越厲害。放在以前,但凡她只要天真地問上一句‘爲什麼’,就能得到這位張口就能胡說八道的人瞎扯一大段有點道理但不多的廢話。
女人張張口想說什麼,卻在這時她就像是有所感應一般有片刻怔愣,而後勾勾嘴角。
“是麼?”
隨後補充道:“但現在你這份‘心意’好像就要作廢了。”
不等太宰治回答,她擡手朝一個地方用力一抓,於瞬間那一片廢墟被炸開,而那之中,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躲過那一片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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