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她一直觉得自己生活在一個混乱守序的世界。
這個世界混乱不堪,无论是她曾经待過的地方還是這個横滨,光明与黑暗交织在一起溢出浓墨白雾。
街边這一角刚上演热心市民为丢失钱包的老奶奶追小偷,另一头便有三两混混堵在巷子裡对无辜者拳打脚踢。白天警方侦破连环杀人案将犯人伏诛,夜晚就有港口黑势力混斗。
当有新生呱呱落地大声啼哭便有无数亡魂死于不甘。
這就是由人类主导的世界构成。
而其中让世界更加混乱的是因为這個世界并不只有普通人,還有一群拥有异能力的人类,他们能将善与恶无限放大。
她生活在這样的世界裡,所以对于這样的世界不会有任何惊讶,甚至沒有去质问過为何有异能力的存在。
每天過着重复却不算枯燥的生活。
做些文职工作、出出外勤,更主要的工作是救人,嗯,尽管那些人不到非必要都不会来找她就是了。
与谢野晶子以为自己的生活就会這样下去,直到有一天,一個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将她這千篇一律的生活彻底击碎。
一开始她以为是某位异能者的异能,接触之后才发现并非如此。
一番交谈,她的世界观彻底被重塑了。
原来‘世界’不只有這么一個,而是‘三千世界’。這個‘三千’并不是一個具体的数字,而是代称,除了她生活的這個世界之外還有无数個世界。
有的世界只生活了沒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
有的世界科技文明达到极高甚至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有的世界甚至不是人类主导的。
此外,像他们這样普通人类和特殊人类混杂而生的世界也数不胜数。
有的世界人与亚人共生、有的世界人与天人共生、有的世界人与恶魔共生、也有的世界是人和念能力者共生,而脑内的那個声音告诉她,它来自一個普通人与咒术者共生的世界。
与谢野晶子不是那种缺乏冷静的人,即便這一连串让人感到荒谬的信息不断冲击她的认知构架,她依然能保持理智问出最想知道的問題。
“然后呢?既然世界是一個個独立,你找上我有什么目的?”
于是那個沒有温度的声音给了她答案。
原本每個世界之间都应该是独立存在的,正常情况下互不干擾,也就是小概率的时空交错才会让一個世界的人去到另一個世界,或是实现两個世界的物种交换。
在這种情况下,大部分世界之间可能数千年都不会有交集,因为彼此之间相隔甚远。但有的世界却挨得很近,比如构造相似的世界,尤其在世界观的构造上是普通人与特殊人类共生的世界,几乎是依偎而生的。
虽然一般情况下這样的世界之间也不会有多少交集,就算挨得再近,两者之间也隔着‘无限距离’。
但是,有一個人打破了這個‘无限距离’。
那個人来自它的世界。
那個人认为相类似的世界最好同化,所以他企图将相类似乃至更远的‘世界’全部同化成充满咒力的世界。
对陌生声音說的這件事情,与谢野晶子久违的升起荒谬之感:“人真的能做到這种地步嗎?将世界融合?”
对于她的质问,那声音是這样說的。
人是不能做到這种地步,但是這個人‘活’了上千年呢?
他足够强大、野心勃勃,千年来不仅尝试改造人脑结构,试图将普通人变为咒术者,也尝试人与咒灵相结合、咒术师与咒灵相结合……各种荒诞的事情,而這些都是为了打造出咒力主导的世界……
那個声音還和她說了很多事情。
听完所有內容的与谢野晶子久久沉默,最终也只能吐出两個字。
“荒唐。”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许久,最后问道:“如果那個人真的成功了,我在的這個世界会怎样?”
那声音给的答案是——物竞天择。
如果咒灵和咒力真的大面积入侵的话,到那时别說普通人了,就算是异能者也无法招架,因为他们无法触碰到咒力以及咒灵。只有当身体完全适应了咒力元素,那么自然能成为咒术师。
在這方面,异能者的优势比普通人大很多,因为他们的灵魂乃至脑部构造本就异于常人,接受度也高。只是在此之前,无论是异能者還是普通人类都要先面临物竞天择的考验。
然后将世界的势力重新洗牌。
与谢野晶子听了差点发笑:“他那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只是想发扬那所谓的咒术师?可笑。”
【……他的目的难以用言语概括。】
与谢野晶子知道它還隐藏了很多信息,不過她对這神秘的东西不了解,便沒有刨根问底,转而提出最关心的問題。
“意思是說我們只能坐以待毙?在完全适应那什么咒力之前任人处置?”
【不,在那一刻来临之前,会有一個人为你们挡下所有危险。】
“是谁?”
于下一秒,一個极其神奇的浮空面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面板自动显示画面。
漆黑的夜晚裡,一個浑身惨兮兮的女生像只小猫似的蜷缩在危楼的墙角闭着眼睛、呼吸匀称,似乎在睡觉。然不多时,少女似乎因蜷缩导致身体发麻,不自觉舒展了下身体,一不小心碰到手臂上那半长的伤疤瞬间啊的一声疼醒。
少女对手上那道新伤沉默了会,最后還是闭上眼睛换了個姿势睡觉。
“她?”
与谢野晶子可不觉得那么柔弱的一個小女孩能帮助他们什么。
【在她成长到能拯救三千世界前,需要你们的帮助。当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绝,在决定帮助前,你拥有三天观察期。三天内可随时選擇拒绝,拒绝后对方将失去拥有代表你的卡牌。】
她還想着說什么,那声音顾自罗列出一连串类似契约的內容在面板上。
第一,同意后你将成为一名被召唤者。被召唤者能通過召唤在该世界提前适应‘咒力’。
第二,被召唤者和召唤者之间形成契约,召唤者有权利寻求被召唤者帮忙,被召唤者也可以選擇拒绝。
第三,不得伤害召唤者,否则将强制遣返。
第四,被召唤者在自己的世界遇到特殊事情时,召唤者无法召唤。
第五,被召唤者若因在该世界身负重伤,将强制遣返。
第六……
看着一條條陈列出来的條约,与谢野晶子默然,沒有立刻同意也沒有拒绝,而是在靠着窗台的椅子上,坐了一個晚上。
……
“哎呀~原来与谢野医生沒有立刻接受呀。”听她說着曾经那些事情的新入职人员太宰治背坐在椅子上,缠着绷带的手搭在椅子背上一晃一晃的,脸上堆着笑容。
“当时我可是立马就接受了哦。”
与谢野晶子听闻眼神微闪,看来所有‘被召唤者’的條件都一样,传达的信息也一样。她說的這些对方也经历過。
对面那個人继续道:“我对這些可沒兴趣。我更想知道身为前辈的与谢野医生和我們的小白经历了什么。小白能活到现在肯定是得到了与谢野医生的帮助吧~”
与谢野晶子看了眼面前這位姿态沒個正型的家伙。
她和這人不熟,唯一浅淡的关系還是通過另一個世界的人结成的。
与谢野晶子垂眸:“我沒照顾過她。”
是的,她沒有。甚至一次都沒去過那個世界。
她通過那声音知道了那個少女的名字——白苜蓿。
少女是個普通人,硬要說的话大概是接受過一些训练,体能稍稍高于普通人,能在被怪物追杀时逃窜好久,除此之外就沒什么特别之处了……哦,不对,有一点异于常人。
十分不幸。
就比如說她见她的第一天,她就睡在危楼裡,虽說還知道找一個安全三角当憩息地,但還是差点被倒塌的房子压到。
她就像個流民,沒有固定居所,赚钱靠打吃力的黑工還常常拿不到工资,除了赚钱剩下的時間就是和一些长相奇怪的东西战斗。有时候被强大的怪物追着跑,有时候召唤出一個穿着和服的白毛家伙寻求帮助。
与其說是在慢慢成长,不如說是苟延残喘。
与谢野晶子很少看影视节目,但她知道,若是影视中的主人公是這种弱小又倒霉還活得特别憋屈的人,观众绝对早就骂骂咧咧的离席。
她也是這么觉得的。
這样的生活活着有意义嗎?
她觉得這個少女固执又倔强。
但不知为何,她接连几天都开着這神奇的面板看少女的日常生活。
她见少女会在夜晚悄咪咪一個人躲起来哭,声音很轻,只有细微的啜泣声。与谢野晶子打赌,她肯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第二天或许就会如同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但不管前一天晚上再怎么伤心,這個人第二天的眼睛都很亮,依旧不胜其烦重复经历一些折磨人的事情。
应该是時間太短吧。
等時間长了,她一定熬不下去的。
与谢野晶子這般想到。
事实确实如此,沒多久少女就崩溃了一次,在一次亲眼看到活人被怪物吞噬的时候,吓得自己差点都要死在那個怪物的手裡。
幸运的是,那個帮她数次的白毛男人救了她、安慰了她并照顾了发烧的她好几天。在男人的帮助下,少女慢慢走了出来。
嗯,看来還算坚强,沒有彻底崩溃,不過连人在自己面前惨死都适应不了的人,心理素质又有多高呢?
再等等吧,她肯定会崩溃的,就如同那些士兵一样。
与谢野晶子這样笃定。
但她不仅沒有等到,反而在不知不觉中对对方的关注度越来越高。
少女是個不擅长麻烦别人的人。
比如說受伤后明明很怕疼,却在召唤出那個白毛男人前顾自胡乱包扎了一番,将伤口一律藏在宽大的衣服之下从不表现出来。企图用与男人拌嘴、在对付怪物事闹出很多糗态来转移注意力。不過她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却数次被男人各种‘意外’察觉。這时候男人就会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药边毒舌边帮忙包扎,之后又很不正经的坑少女零钱买甜食吃。
少女总是怀疑是自己演技太差還是对方太敏锐,要不然为什么总是能发现她受伤?
少女不清楚此事,不代表与谢野晶子猜不出来,估计那男人在被召唤出现之前和她一样,也用這奇怪的面板关心着少女。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不告诉少女這件事情。
嗯……肯定是男人的劣根。
臭男人们不都這样嗎?喜歡在自己在意的女生面前装得自己什么都懂的样子然后收获对方的崇拜。如果是她,她才不会這样隐瞒对方……好吧,她承认,看着那懵懵懂懂泛着一丝傻气的脸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逗一下的念头。
……
少女对她应该有所了解。知道她喜歡什么,偶尔会通過那连接两個人的‘系统’送礼物给她。
有时候是日式点心。在那個白毛男人死皮白赖的求一盒甜点时,少女会肉疼的买下一盒点心,不過不会全部给男人,会从中选一些送给她。
“呀,与谢野医生,是谁送给你的点心?我能吃一块嗎?”
“自己买去。”
“唉,医生好小气,我明明都配合治疗了。”
“确定是主动配合,而不是被强迫的?”
躺在病床上刚治疗完毕的某社内成员咽咽口水,似乎回想起方才治疗的经历有些后怕,不敢再顺口口嗨,连忙下床准备离开,却在离开的时候看到了窗台边上那精致的花瓶裡插着几株野花。
“谁那么抠门给医生你送野花呀。”
社员的话让她一愣,目光不自觉看向花瓶裡摆放的几朵野花。
哦,她忘了說,少女也会给她送花。
“难不成是追求者?如果是追求者的话医生一定要拒绝,抠门的男人都很差劲的。”
与谢野晶子对那嬉皮笑脸的社员翻了個白眼。
“你不也是個男人?快滚吧,留在我的病房是還想在体验一次治疗嗎?”
男人听到這话立马脚底抹油逃了,出门刚关上门后又打开一條缝隙。
“所以是哪個抠门男送医生野花的啊。”
与谢野晶子原本想绷住脸呵斥对方,但不知是想到什么,声音裡沒忍住染上了笑意:“一個傻瓜。”
与谢野晶子知道少女给她送各种东西是想刷她的好感度。
一般来說,這种带有目的性的行为都让人很反感。
但奇怪的是,与谢野晶子并不感觉反感。
大概是就算少女送礼物都别有用心,但对方给予她的永远都是自己能拿出手的最好的东西。
就连這花瓶上這碰野花,也是少女在结束一场苦战后见附近开着漂亮的野花,双手带伤的挑选着最好看的花,小心翼翼捆扎之后再送给她。
哼。
苦肉计。
作为医生,她见多了用苦肉计企图逃脱‘治疗’的人。
她可不会上当的。
“啊!终于!与谢野老师的好感度终于上60呜呜呜……终于可以不用放弃那些难一些的任务了呜呜……有了這個技能,就不用再担心死了吧……”
看着画面中的少女捏着那张代表她的卡片贴在脸上,与谢野晶子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后才反应過来。
原来好感度60了嗎……
她心下一沉。
她一直不敢给予对方更多的好感度,因为她知道好感度60以上,她能给少女提供一個傍身能力——請君勿死。
不是她冷血到喜歡看对方浑身是伤的样子很开心,也不是自私到不愿贡献自己這個能力。
而是,她不敢面对拥有這個能力的少女。
她太清楚這個能力的副作用了。
她甚至能预见少女未来的样子。那双眼睛裡肯定不会再染上亮晶晶的笑意,也不会再给她送礼物讨她欢心,她只会恨她。
脑海裡一闪而過的记忆片段让与谢野晶子有一瞬的恍惚,等回過神来她就看到少女被逼到绝境的场景。
那是十米高空,面对即将一掌拍碎少女脑袋的怪物,少女毫不犹豫地从楼上跳了下去,不幸的是她沒有立刻面临濒死,全身的痛苦让她面目扭曲而狰狞,最后還是举起手上的短刀植入心脏才触发濒死的條件,在怪物赶上来的前一刻恢复痊愈逃走。
少女似乎因为她给予的能力,不再如最初的那样只会一味的逃,她开始尝试越级挑战,所行之事一次比一次危险,身上受的伤也越来越重。
那個当初因为手臂开了條细长伤痕都会掉眼泪的少女不见了,现在的她哪怕是被怪物撕了一條手臂痛得嗷嗷直叫都不掉一滴眼泪,反而能冷静的捡回自己的手臂撒腿就跑,寻找合适的机会尝试一次濒死让自己完好如初。
那一刻,无数与之相似的画面在与谢野晶子脑海裡翻滚。一些痛苦的记忆紧紧拽住了她的神经。
她退怯了,长达四個月之久她沒敢点开面板。
她就怕她会看到那痛苦而怨恨的眼睛。
四個月裡,她依然能陆陆续续收到少女的礼物,似乎想让‘好感度’上升到80好与她相见。
她不想去见那個人。
她给予少女的能力有限制,两次濒死之间時間间隔很久,在使用過一次后少女会小心翼翼很久,至少不会像她曾经相处的那些士兵一样,因为她的能力可以无限制使用而不顾一切冲锋陷阵,比起活生生的人,更像是机器。
她去她的世界的话,少女也会不再珍惜自己吧……
在肉/体数次被折磨之后。
最终——
灵魂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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