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淡淡乡愁
我刚刚回到市裡,把還车给了潘若安的前来接车的司机后,伊万就在群裡說要去爬金鸡岭,顿时勾起了我的记忆,一种从小就有的感觉像通电似的贯穿全身,一定沒到36伏的电压,却让全身有点小颤抖,不是快感却又让全身愉悦,愉悦之余却无端端的让乡愁突然间泛滥了起来。家乡的绿水青山,家乡的饮食辣酸,家乡的一切在我心裡从来都是天下无双。
一想到家乡的山水,金鸡岭是引以自豪的一张名片,丹霞地貌发育的最典型的代表之一,虽然不及丹霞山出名,但是却自有韵味。這块大石头形似一只鸡,由于是丹霞石,浑身赤红,故名金鸡。此鸡的鸡头朝湖南,屁股朝广东,民间时常调侃“吃了湖南的米,下了蛋给广东。”金鸡岭最高海拔338米,丹霞地貌发育完全,几乎都是刀削般的悬崖,如果从攀岩的角度来說,攀爬等级很高了,不過石头较为松脆,這個对于攀岩者来說是個极大的危险因素。不知道伊万是否考虑過這方面的因素。
家乡的饮食,更是让我魂牵梦绕,牛腩串、酸笋田螺煲、猪脚扣肉粉,当我脑海中還沒出现這些食物只是出现文字的时候,哈喇子就已经开始在口腔裡條件发射般产生。尤其是早上的早餐猪脚扣肉粉,說是猪脚和扣肉,其实還有很多其他选项的,比如說我最喜歡的酸笋條炒肠仔、牛杂、排骨、都可以放在同一碗粉裡,再加上酸豆角粒、酸笋粒、香菜、葱、萝卜干粒、炸脆的花生或者炸脆的黄豆,最后来一张最新宠爱堪比b5纸這么大的一张焖猪皮直接盖上一碗粉的面上去,尤其是酸笋,這才叫济济一堂,哪怕是在外打拼成富豪的回到家乡来也毫不掩饰的就坐在這座小城的街边早餐档,放开肚皮狂吃一气,告诉你,一定要喝汤底,一般都是用骨头老鸡大地鱼之类熬上一晚的汤底,每個早餐店在這一块上从来不会马虎,汤底就是早餐档安身立命的秘笈。在家乡的同学群或朋友群裡,有谁回到家乡,不說回了家,只要在群裡发一张超豪华牛腩粉早餐图,必定只有给人在群裡狂殴的份儿,不過這种狂殴,却让发图者显得像是個被虐待狂似的,你越虐他,他越得意洋洋。世界上被虐待却如此的张扬狂喜的人,想必只有家乡的早餐才有這项功能了。
家乡的早餐裡的主角是酸笋,在想“酸笋”這两個字的时候,口腔与舌头就已经相互天衣般配合着全自动化的生津了,级别只会比曹操望梅止渴有之過而无不及。从沒试過在提笔的时候有這样的感觉。在乐昌,除了一些非常注重饮食的人之外,沒有人对酸笋說不。
曾同学在广州初初奋斗的时候,曾经在中大康乐村裡开了间酸笋鸡煲店,开张那天应邀捧场,一大班咋咋呼呼的人在店裡大呼小叫的吃着酸笋鸡煲,太正宗了!味道太好了!那股酸笋的味道,在康乐村裡的横街小巷裡横冲直撞,那晚,除了我們這班狂热分子之外,经過店外的人,都如毒气中毒般掩鼻衔枚疾走,眼光還带着的那种困惑与不解,与不吃榴莲的人永远无法理解榴莲极品猫山王的魅力如出一辙。当时高潮過后,我内心就已经在想,曾同学的店看来很快要倒闭呀!受众面太小了,只是当时還是曾同学开张的第一天,总不可能对他說你的店很快就要关张這样的话吧?哈!
在珠三角混日子的时候,经常回家乡,每次少不了的就是早上去河边那家牛腩粉档吃早餐,肠仔粉或肠仔面都是我爱(選擇這家,实属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最最主要的是裡面店主会给你很多酸笋條混搭在汤水裡,那种美妙滋味,文字就不形容了。终于某天下定决心要带一些酸笋回。由于酸笋的味道实在强烈,于是把买回来的酸笋速冻成冰块,然后用了将近二十层保鲜袋装好,再装进饼干铁罐裡,坐火车南下,在火车倒沒什么問題,還是冰块状态。到了广州转大巴的时候問題来了,时值夏日,冰块开始融化,即便是铁罐也掩盖不了那味道开始渗透。我坐在大巴的第一排,在司机后面,车开了之后与我同坐的美女就开始掩鼻,之后轮到司机一直在对讲机裡說今天真倒霉,有個人踩到大便后上了车,整车都臭!边說变吐口水试图自我解脱那种感觉。当时的我呀,坐卧不安,又不好說,同时也真的纳闷:酸笋而已,多好的味道呀!为什么你们這么抗拒?!還居然說像大便的味道?!
在家乡的食谱裡,酸笋永远夺取不了奥斯卡最佳男女主角,从来都是最佳男女配角,這還要看個人喜歡与否。但是,沒有了酸笋的存在,酸笋鸡煲就不叫酸笋鸡煲了;沒有了酸笋的存在,酸笋田螺更只是普通的大田螺而已;沒有了酸笋的存在,酸笋牛杂简直就一无是处。
的确,酸笋那股强烈的味道,喜歡的就觉得是沁人心脾,不喜歡的,也许就觉得像大便咯!太過极端的感受了。可是,只有家乡的山的水才能泡出這样味道的酸笋呀!味道很强烈,如果你自己开车带酸笋的话,那么车裡的酸笋味道能留存在你车裡至少三個月挥之不去,這点来看,酸笋倒真的像初恋,无论你以前如何卑微卷缩,现在如何呼风唤雨,你内心总有個影子或者熟悉的感觉顽固的占据着你,怎么都摆脱不了。
如果說,突然间想念家乡的味道,倒不如說是想念酸笋的味道,一种關於我們昔日生活的片段回忆:包含了我們的青春、我們成长、我們的奋斗、我們的欢乐、我們的悲伤、我們的无助,都是關於昔日家乡的。——因为,今日的我,为了生存为了理想,表面上是抛弃了家乡,其实内心裡从来待你如初。
這该死的伊万,就一句话“我要去爬金鸡岭”,就让我站在路边回微信后再接着浮想联翩關於家乡的一切。有时候人与人的际遇就是這么的巧,连小說编剧也不能随意的编的很自然,但是实际中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這种小概率的相遇,只能說是上天注定。比如小陈和伊万,两人的家乡居然就隔着一條国界,然后在遥远的4000公裡外的南海的悬崖边上遇见了;然后這個伊万說要野爬的金鸡岭,又是我的家乡。這真是很奇妙很奇妙的感受。
伊万三点五十分就到了韶关,一個金发碧眼的歪果仁背包族般的走在火车站广场上,金色长发,個子又魁梧,吸引了不少目光。他似乎习惯了這样的眼光,找出手机的图片,一看火车东站三個字,便朝火车站售票处位置走去,到了售票处,规规矩矩的排队,沒几分钟就到了他,他将证件递进窗口后,窗口裡的眼睛注视了他一会儿,飞出一把我們习以为常的腔调:“去哪裡?”說真的,沒有要求說售票员一定要会英语。
排在后面的人好像看猴戏似的等着伊万出招,看看這個歪果仁是不是用手语還是身体语言說要去哪裡。伊万不慌不忙的用他特有的第四声說:“你好,我要去坪石。”
窗口裡的声音說:“哪裡?什么时候?什么车次?”
伊万一听,有点乱,想起我說的,便连忙打开微信,将微信裡那段“我要买最快到坪石的那趟火车的车票”给了售票员看。售票员看了沒出声,收了钱,滴滴哒哒的快速出了票:“下一位!”在她眼裡,沒有中外之分。
伊万拿了票。咔嚓照了张相,往微信裡一发,通過翻译软件:“我卖到去坪石的火车票了,17:30分。”
毕竟是新建的群,群裡的人還是很有新鲜感的,一见有微信,個個都像从冬眠裡醒来的动物,纷纷出巢。
耳东眼西:“是‘买’,不是‘卖’。”
画皮:“歪果仁信教啊!所以怎么买,头上都要顶個十字架。”发了個十字架的符号。
预言家:“果然是搞设计的,想象力丰富。”发了個超长的大拇指符号。莫洛斯:“软件說的,我也觉得好像多了個十字架。”
极乐鸟:“有订房嗎?”
莫洛斯:“沒有呢!lp裡对這些小地方沒有更详细的指引了。”
我:“@莫洛斯出了火车站,看到山崖,往山上走,有宾馆。”
莫洛斯:“贵嗎?”
我:“不去金鸡宾馆的话就不贵。一路上都有的,几十元。”
莫洛斯:“青年旅馆?”
三斤姐:“小地方沒有的。”
莫洛斯:“阳朔也小啊,到处都是青年旅馆。”
我:“拜托,坪石那裡是两省交界,不是旅游胜地。如果要变成阳朔那样,有赖你们這样的人去搞热。”
莫洛斯:“@江上清风来搞热?那裡很热嗎?”发了個冒号的符号。
耳东眼西:“@莫洛斯就是大家一来這裡玩,直到這個地方出名为止。”
莫洛斯:“火车站附近有什么吃?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有嗎?”
我:“你问我就对了。就在火车站旁边有必胜客。”我发了個必胜客定位给他。
莫洛斯:“我怎么突然想吃大列巴了?”发了個坏笑的符号。
三斤姐:“滚。”這個滚的符号特大的那种。
莫洛斯:“我還有一個多小时,附近有什么值得看看的地方。”
我:“风采楼,那裡是步行街,挺热闹的,到哪裡找吃的去更好。你可以坐摩托车去,5元。”
莫洛斯:“@江上清风来這裡的人不会骗老外吧?”
我:“要骗都是我骗你啦!”我发了個嬉笑的表情。莫洛斯:“那我去那裡看看。”
我:“你的行李可以寄存。”
莫洛斯:“对啊!那样我就可以只带钱包和手机。我告诉你们,我太喜歡中国了,治安又好,啥都方便,最主要的是不用带钱,手机就可以了,好神奇的。如果我們俄罗斯也這样就好了。”他找到火车站的寄存处将行李寄存后便扬手打了部摩托车。
摩托车搭客:“you,去边兜?”英语和粤语混搭使用了起来。
伊万向他展示了我发的“风采楼”三個字。
摩托车搭客:“10蚊!”
伊万摇摇头,伸出五個手指:“5元。”
摩托车搭客嘴裡嘟囔着:“居然事先用微信說好去哪裡和价格,够狠!”然后朝伊万嚷,“7元!”
伊万也不含糊,朝第二部摩托车扬手,這個摩托车搭客一看:“好啦好啦!5元,现在去!”
伊万笑着举起大拇指,然后向摩托车搭客說出了让毛骨悚然的第四声汉语:“我会說普通话的。”
這個家伙真的很会說话,群裡的听了都有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确实這几年来都感觉到国家的变化巨大,从大的来說,高铁系列、919飞机系列、高速公路四通八达,从小的方面来說,網络购物、共享单车、手机支付等等和生活息息相关的都让我們感到无比便利。
极乐鸟:“厉害了我的国。”发了個五星红旗动态飘扬的图片。
其他人都发了鼓掌、放烟花的图片。一個歪果仁的由衷赞美,确实鼓舞人心。
沒多久,伊万发了张图片:“這就是风采楼?”图片中的他旁边有两個人和他合影。
我:“你可以周围走走。”
莫洛斯:“太爽了!坐摩托车都可以手机支付!”三斤姐:“@莫洛斯记得你要坐17:30的火车去坪石的。”
莫洛斯:“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的”发了個坏笑的符号。
三斤姐:“不是吧?”发了個恐慌的符号。
莫洛斯:“…提醒的。”再发了個坏笑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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