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4章 番外(八)
余氏正在扫鸡屎,看见她過来,脸色沉了下来:“买只鸡還知道生個蛋,花那么多银子娶你也不知道图啥。這是又去哪裡玩疯了?”
房秀兰当作沒有听见,钻进房间裡不出来。
“金杯那臭小子啥都好,就是這眼神不好。這方圆几裡的姑娘是死绝了嗎?偏要找個找事精、狐狸精……”
余氏一边扫院子一边咒骂,声音還越来越大,一点儿不顾及房秀兰的颜面,恨不得整個村的人都知道她在管教儿媳妇。
“我說金杯娘,你要管教你的儿媳妇只管管教,干嘛咒咱们這裡的姑娘?我家闺女招你惹你了?”从隔壁传来李大娘的反击声,“你再這样,老娘撕了你的嘴。”
余氏嗤了一声:“我這不是话赶话,說到這裡了嗎?行了,懒得理你這個死老太婆。”
李大娘還想說什么,被身边的儿媳妇劝住了。
那余氏是個不要脸的,年轻时候一個寡妇能勾搭上柳三全,算什么好东西?到时候两家闹起来,他们又沒有那個余氏不要脸,最后丢人吃亏的還是他们家。
余氏骂了会儿,嘴干了,放下手裡的扫帚去水缸前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地喝下肚。
喝完后,把嘴一抹,经過隔壁房间时停下脚步,趴在墙边听了一会儿,嘟囔道:“今天怎么這么老实?不会又惹祸了吧?孩子他爹和金杯都不在家,她要是惹了麻烦,我可扛不住。”
为了把她赎回来,他们把地卖了,還到处借了外债。现在柳三全和柳金杯到处找活儿干,就是为了早些還债。
当然了,他们不去找活儿干也沒有办法,毕竟沒有田地,总不可能在那裡等死。
吃晚饭时,余氏做好了野菜糊糊,拍了拍房秀兰的门:“出来吃饭。”
房秀兰的声音从裡面传来:“我……我不饿。”
此时她缩在被子裡,听着外面余氏的声音,颤颤地說道。
“饿死算了,我儿子又不在,装给谁看呢?老娘可不是金杯,才不会惯着你。”余氏继续咒咒咧咧。
她现在就像個怨妇,恨不得把房秀兰当成奴隶卖掉。可是她儿子舍不得她,倾家荡产也要把她赎回来,也不管是不是個破鞋了。现在全村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什么污言秽语都有,還有娶不到媳妇的老光棍盯着房秀兰上下打量。
余氏满肚子怨气沒处撒,只有逮着房秀兰咒骂。平时房秀兰才不会受這個气,今天安静得出奇。
此时的房秀兰听着余氏的咒骂声,只觉平时觉得刺耳的声音从来沒有這么悦耳過。听着余氏的声音,她才有安全感。
她满脑子都是推下柳九竹的画面。
那個画面在她的脑子裡不停地重复。
她的耳边全是柳九竹尖叫的声音,只有余氏的咒骂声能让她有种清醒的感觉。
“柳九竹,怪只怪你太可恶,怪不到我的头上……”
夜,悄然来临。
四周一片黑漆漆的。
不知不觉睡着的房秀兰被奇怪的猫叫声吵醒。
她睁开眼睛,在看见窗边的黑影时,吓得尖叫起来。
砰!门打开。
一道白影‘飘’进了房间。
房秀兰被吓傻了。
今天的月色很好,她的视力也不错,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白影的面孔。
柳九竹!
“你别過来……你别過来……”
柳九竹的声音空荡飘渺,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推我下去?为什么……”
“不关我的事,是你太可恶了。我這么倒霉了,你還挖苦我,我气不過才推你的。你要怪就怪自己,不要怪我……”
哗啦!原本漆黑的房间变得亮堂。
一個個火把亮了起来。
缩在角落裡的房秀兰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村民。
村民们打着火把,一個個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她。
“让开一下。”从外面传来苍老的声音。
村民让开一條道。
村长走了进来。
柳九竹用木簪把披散的头发束起来,转身对村长說道:“村长叔,這么多只耳朵都听见了,她自己都承认了,你应该不会姑息她吧?她今天敢杀我,明天就敢杀其他人。只要让她不满意了,她就杀了,這村裡的太平日子怕是沒有了。”
余氏被村民捂住嘴,从嘴裡传出唔唔的声音。
“松开她。”村长說道。
村民松开余氏。
余氏跳进来,对着房秀兰破口大骂:“你這個害人精,胆子越来越大了,连人都敢杀了。天老爷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让我遇见這個害人精啊!弄得我家宅不宁啊!”
“你沒死!”房秀兰扑向柳九竹。
柳九竹還沒动,有人环住她的肩膀,带着她从旁边躲過房秀兰的爪子。
陆少璟的身影出现得很快,村民们只感觉到一阵风吹過,根本沒有看见他怎么出现的。顿时,众人看他的眼神更畏惧了。
刚才那一幕是陆少璟用内力推动柳九竹形成的,所以在别人眼裡是柳九竹飘进了房间。
不管怎么說,柳九竹這個便宜夫君不好惹,相当于就是柳九竹惹不得。原本柳三全要把柳九竹嫁出去,村裡有一半的人推波助澜,就是因为柳奶奶留下的几亩地。要是柳九竹嫁出去了,那些地可以一分为二,一半由柳三全继承,一半交回族裡。
“村长,报官吧!”陆少璟說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如果不给我們一個合理的解决方案,那我們只有对簿公堂。”
“金杯媳妇,這次你真是大错特错。”村长說道,“就算我們想帮你,那也沒有办法了。”
“村长,我知道错了,饶了我這次吧!”房秀兰跪在村长面前。
“你沒有对不起我,要道歉也是应该向九竹丫头道歉。”村长朝房秀兰使眼色。
房秀兰看向柳九竹,眼裡满是不甘,但是在這個时候也只有低头。
“柳九竹,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柳九竹說道:“你要杀了我,一句道歉就想勾销了嗎?如果這么简单的话,天下的杀人犯都只需要道個歉了。我的运气好,沒有被你杀死。如果我被你杀死了呢,想必你连愧疚的想法都沒有,我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掉了。”
“我赔偿银子,你想要多少银子?”房秀兰哭求,“我以后不敢了。這次是我被猪油蒙了心,犯了大错。”
“我不原谅。”柳九竹說着,躲到陆少璟的身后。
“你到底想怎么样?”房秀兰崩溃,朝着柳九竹抓過去。
陆少璟抬起脚。
砰!房秀兰整個人弹出去。
“村长,沒必要再多說什么了吧?”陆少璟看向村长,“還是說你想包庇她?”
村长說道:“当然不是。金杯媳妇,你犯了這样的错,我也沒有办法再为你說好话。等天亮时,我会派人报官。另外,你以后与柳家村沒有关系,要是柳金杯不愿意休弃你,那他们家的人也得离开柳家村。”
“休,必须休。”余氏說完,又忧心起来。
她儿子像是中了邪似的,一颗心都在這個房秀兰的身上。要是房秀兰被抓了,她儿子不会做傻事吧?
老天爷啊,這個房秀兰都敢杀人了,可不能再让她儿子被她迷惑了。
“我們相信村长的公正。”陆少璟說道,“要是其他村的人知道了,也会敬佩村长的公正和严明。要是杀人凶手逃走了,难免会被人当作是包庇,按照我朝律法,包庇也是重罪,与犯罪之人同罪。”
“放心好了,我会派人盯着她的,明天天一亮就报官。”村长严肃地說道,“不過,当着众人的面,今天在這裡遇见了,那我也有几句话想问你。”
“村长請說。”
“你到底是什么人?”村长严肃地看着他,“你的身手不凡,从你的言谈举止来看,应该读過书。我虽是這乡下地方的小老头,也是有几分眼力在的,你绝对不是普通人。公子這样身份的人,为什么窝在我們這种小地方?”
“我被仇家所害,无意间来到這裡,成为夫人的入赘夫君。我来到柳家村只是意外,但是既然我来了,那该我管的事情我管定了。”陆少璟說道,“村长不用紧张,陆某的行事作风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村裡人不找麻烦,我和夫人会非常客气的。”
“好,既然如此,那我們也把你的身份登入族谱。”村长說道,“你的来历,身份,家裡情况……”
陆少璟看了一眼柳九竹。
如果這個时候他拒绝,柳九竹必须成为村裡的笑柄。
他绝对不能做恩将仇报的事情。
身份来历都可以稍微润色,做些伪装,真真假假最是妥当。比如說他可以写自己的字,以及他娘是個生意人之类的。
至于什么爹是陆王爷,大哥是陆王世子,大姐是凤临国皇后之类的,他敢說,村裡人也不敢信啊!毕竟人皮面具還有半個月才会消失。就算消失了,也不是一次性消失的,那是慢慢蜕变,等完全变回他真正的模样,至少要三四個月時間。
“太晚了,大家早些休息。”陆少璟說完,对柳九竹說道,“咱们也回去吧!”
“好。”柳九竹依赖地拉住陆少璟的手掌。
陆少璟的手心裡突然多了一個软乎乎的小手,僵了一下。
“怎么了?”柳九竹大大方方地看着他,仿佛两人之间的动作沒有什么奇怪的。
毕竟柳九竹从始至终都笃定他们是夫妻,他们的夫妻关系是成立的。只有陆少璟想過他离开后怎么安顿柳九竹,而柳九竹却从来沒有想過离开他。
在回去的路上,月光洒下来。
柳九竹身子一歪,倒在了陆少璟的身上。
“嘶……”柳九竹轻呼一声。
“怎么了?”
“脚崴了。”
陆少璟蹲下来,說道:“上来,我背你。”
柳九竹迟疑:“可是你的脚還沒有完全恢复。”
“背你的力气是有的。”陆少璟說道,“你這么轻,根本沒什么重量。”
“好吧!”柳九竹趴在他的身上,在他耳边說道,“要是我太重了,记得给我說,把我放下来就是了。你的脚還沒有恢复,不能再受伤了。”
陆少璟只觉耳朵痒痒的,麻麻的,热热的。
她根本不重,但是此时却觉得软绵绵的,连带着他背起来的时候都要小心些。
“今天多亏了你。”柳九竹說道,“你真是我的福星。自从遇见你,所有的麻烦都不再是麻烦。如果沒有你的话,我早就在村裡活不下去了。”
“自古因果都是有定数的。”陆少璟說道,“你救了我,有了福报,于是我救你。”
“你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說话老气横秋的?你說话好像我奶奶呀!”柳九竹被他逗笑了。
在這寂静的村子裡,原本只有两人的說话声以及脚步声,现在则是出现了柳九竹清脆的笑声。
“今天摔下去,真的沒受伤?”
“真的沒有。”柳九竹說道,“要是受伤了,也不会演這么一出戏了。不過,你說房秀兰真的会受到惩罚嗎?”
“我們现在能做的就是报官。”陆少璟說道,“别的不說,柳家村的人肯定容不下她,至少她不会再打扰你。”
“這倒是。只要不用看见她,我的耳根也算是清净了。”
回到家裡,陆少璟找到之前给他配的药,为柳九竹扭伤的腿擦药。
柳九竹看着陆少璟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好看。”
陆少璟的眼裡闪過笑意。
這個傻丫头……
在她的眼裡,這世间除了坏人之外,应该就沒有长得丑的人。
不過,虽然她很善良,却也是個有脾气的人。比如說对房秀兰,她就沒有心慈手软。可见她虽善良,心裡却有杆称。
“今天早些休息。明天我再看看你的腿伤,要是沒有消肿的话,就得去城裡的药铺看看了。”陆少璟說道,“当然了,明天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别的不說,至少要亲眼看见官府的人把房秀兰带走。”
“好,你也早些休息。”柳九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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