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年 作者:未知 进了家,曹氏见二人买回這么多肉還买了個大猪头,不用猜就知猪头肯定是陶有贵要买的,便說让陶有贵自己去整治猪头,她才懒得弄這玩意。 陶有贵无法,只得自己去处理。 猪头是沒烫過的,陶有贵先去烧开水把猪头烫了,然后用刀来刮。刮過一遍后,還是有毛,只得在院裡生了堆火来烧。 曹氏领着雪花杏花也在灶房裡忙开了,洗菜剁馅,搓糯米丸子,切萝卜丝。萝卜丝也是用来炸丸子的,切得越细越好,這就很讲究刀工了,曹氏自己来切。 榴花领了個剥冬笋的差事。 陶家村沒有竹林,冬笋是陶有贵在镇上买的,肉馅裡放些冬笋冬芹,味道更鲜美還去腻。 天宝和大妹二妹三個小的在院裡玩,天宝为了显摆自己的学问,教大妹二妹念三字经。 大妹念得有模有样,二妹连话都說不利索,哪裡念得来书。 天宝嫌弃二妹碍事,不让她念了,只教大妹。 二妹求之不得,看见小姨在廊檐下剥笋,也屁颠颠地跑了過去,剥笋可比念那些听不懂的东西好玩多了。 大妹也不耐烦跟天宝念书,看二妹跑去跟小姨剥笋了,便跟小舅舅說她要罢学不念了。 天宝急眼了,哪肯放走唯一的学生,威胁大妹不念书,以后就不带她玩。 在大妹眼裡,小舅舅只是個玩伴,再說小舅舅也不是经常在家,還是跟小姨玩的時間多,她才不怕小舅舅不跟她玩,撇下天宝撒丫子往榴花和二妹這儿跑。 天宝舅舅的威严被无视,气得哇哇叫,撵過来要抓大妹,最后大抵也觉得玩比念书有意思,遂也加入剥笋的行列。 就那么几個冬笋,很快就剥完了,榴花把笋拿进灶房,陶有贵還在跟猪头较劲。 猪头肉好吃是好吃,但想吃到嘴裡還真是不容易,烧過后再洗洗刮刮几遍,之后劈开才算完事。 曹氏和两個闺女酿完茶油豆腐,又准备炸丸子,农家人過年或正月裡待客,桌上缺了這些炸货,总感觉不够体面。 炸完丸子,曹氏就着锅裡剩的油又炸了些小面食出来,三個小的有炸面食吃,开心得跟過年一样了。 榴花咬着嘎嘣脆的小零食,心想原来在這裡過年也挺有意思的。 待肉酿茶油豆腐蒸出来,曹氏拣了些出来和炸的各色丸子一起装进篮裡,喊榴花送去给陶氏。 榴花拎着竹篮来到隔壁,来开门的是书生。 因着杏花的事,二人已有许久未见,看见书生,榴花想到自個心底的秘密,顿时有些举足无措。 “进来呀,你站在门外做什么呢?”书生看榴花呆愣愣地,招呼榴花进院去。 “噢。”榴花面上一红,抬腿跨进院内。 书生关上院门,看见榴花拿来那么多吃食,便道:“婶子也太客气了,你们家正月裡有客,這些东西该留着招待客人才是,拿這么多過来,自家哪裡够吃。” 榴花苦笑一下,语气黯然道:“我們家正月裡沒客人了。” 陶有贵沒有兄弟姐妹,曹氏娘家只有一個大哥,离得又远,曹氏只在每年正月裡去一趟,平时基本沒往来,两個出嫁的闺女又都回来了,正月裡哪還有什么客人可招待。 书生一愣,很快反应過来,暗恼自己粗心,遂不再多言,合拢院门和榴花往屋裡去。 陶氏在灶房裡忙活,听见动静手拿锅铲伸头出来,道:“榴花,你来得正好,我這正炸扣肉呢,一会你带些回去。” 榴花推拒道:“姑,我家今儿买了好些肉呢,我娘也要弄扣肉的。” 陶氏笑道:“你家是你家的,我给的是我的心意,你不拿我的,你拿来的东西我也不收。” 好嘛! 榴花撅着嘴,和书生继续往屋裡走。 陶氏缩回去继续忙活了。 二人进屋,书生招呼榴花坐下,然后又去倒茶。 不知怎地,单独跟书生呆在一处,榴花又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茶来了,只顾端着茶喝,眼睛都不敢瞟书生一下。 书生也奇怪榴花這是怎么了,正纳闷呢,陶氏进来了。 陶氏端着個大碗,裡头有两块炸好的扣肉,一块得有七八两重。 “哟,怎么拿這么多過来?你们自己還够吃嗎?”陶氏把碗放桌上,看着竹篮裡的东西问道。 榴花庆幸陶氏来的正及时,再呆下去就不知怎么办了,忙道:“够的,我娘和姐姐们做了好多呢。姑,你不用担心我們沒吃的。” 陶氏高兴道:“那行,我本想着明儿也做些丸子,有你拿来的,我就不做了。” 榴花說我娘也是這样想的。 陶氏让榴花坐,她去拿個盆来装丸子,转身又出去了。 屋子裡又只有榴花和书生了,榴花绞尽脑汁想找些话来跟书生說,书生却先开口了,问榴花从镇上回来后有沒有看什么书,字写得怎样了? 榴花回来忙完荒山的事,杏花又出事了,焦头烂额的哪有時間去看书写字,只有硬起头皮据实回答。 书生听后倒沒也怎么责备,只叮嘱榴花字要常练才写得好,還說一会再拿几本字帖给她。 正說着,陶氏回来了,把榴花拿来的东西拣进盆裡,书生趁這個時間回屋去拿字帖。 待书生从屋裡出来,陶氏也将东西都拣了出来,并把装扣肉的碗放进竹篮。 “姑......那我就回去啦,碗我明儿再還回来!”榴花起身挽起竹篮道。 陶氏笑着道:“一個碗急什么,這几日谁家不准备過年,你迟些再還也不打紧。” “行,我空了就来還。”榴花說完又跟书生道了個别,拿起字帖挽着竹篮往外走。 “我送你吧。”书生抬步跟了上来。 书生去送,陶氏就沒再跟出来了。 俩人并排往外走,榴花心裡不禁有点窃喜,书生抢着出来送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說呢? 然而书生并沒有說什么,到了院门边打开门才道:“回去记得多加练习写字,你起步晚,若是不勤奋些,字是很难写得好的。” “噢。”榴花好委屈,以为人家是要表白之类的,结果是督促自己做作业。 书生似乎看出了榴花情绪不高,柔声道:“我知你家裡近排烦心的事多,但业勤于精荒于嬉,你的字本来写得就不熟练,长時間不练习恐怕握笔都不会了。” 榴花听他說话语气轻柔,心情马上又好了,答应自己一定会勤加练习。 书生点头微微轻笑。 只是他這一笑,榴花的心又慌乱起来,忙羞怯地低下头跨出门槛而去,沒敢再看后头的书生。 回去吃完晌午饭,曹氏又忙着卤猪头,雪花和杏花姐妹俩炒花生瓜子, 灶房裡飘出一阵阵的香味,三個小的都乐疯了。 這一年并沒有年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 之后两天,一家人都在忙着過年,几乎脚不沾地。 榴花帮忙准备過年的东西之余,也会抽空出来描字帖,因为学霸是看不上学渣的,她不想被书生嫌弃。 除夕這天,榴花一大就起来了,对着天空的某個方向默念“爸,妈,又過年了,祝你们健康平安。” 去年這個时候,她对這個家還沒有什么归属感,想着能回去该多好。如今她的心已经彻底坚定了下来,在這裡好好生活,把這個家带向幸福的康庄大道。 人一個接一個的起来了,扫院子,烧洗脸水,做早饭的忙开了。 今年家裡是发生了一些烦心事,不過過年倒比往年要热闹些。 晌午饭准备的比较简单,因重头是在夜饭,大伙怕晌午吃得太饱,到夜晚那餐就吃不下了。 黄昏时分,外面突然起了风,到天黑就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棉花糖似的往下落。 屋裡的灯点起来了,堂屋廊檐下還挂着两個红灯笼,每個灯笼上都写了“平安”“吉祥”等字样。 灯笼骨架是陶有贵做的,用红纸糊在外面,字是榴花写的,简单通俗,却也实在。 噼裡啪啦的爆竹声从四方传来,响個不停,相比前世大都市過年的冷清,這裡除旧迎新的過程轰轰烈烈,绝对热闹。 榴花站堂屋的廊下,就着屋内透出的灯光和灯笼的光芒看雪。 光影裡,雪花兴奋地飞舞追逐,透出一股无声的热烈。 “端菜咯!”曹氏的一声喊,将榴花从思绪裡拉出来,欢喜地向灶房跑去。 三姐妹将菜一碗碗往堂屋裡端,桌上很快摆满。 三個小的守着桌子,眼馋得流起了口水。 饭桌底下摆着火盆,榴花心裡揣着美好前景,桌上的年夜饭又是如此丰盛,感觉浑身上下都被火红的日子点燃了,整個身心都暖洋洋地。 一时菜上齐了,大家入坐,准备开席。 三小眼睛盯着桌上的菜,恨不得马上就开吃,可惜還差最后一环。 陶有贵這时出去了,一通鞭炮声响過后,才回来重新入坐。 一家人也不用多說什么场面话,众人齐齐举筷。 榴花对着满满一桌菜,食欲相当旺盛。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每年的年夜饭都要像這样,甚至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