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不過她又缓了缓,“七妹,你我虽然向来不怎么对付,可同为女人,我還是要劝你一句,女子和离不好過,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你又带着大娘,若沒個父亲,以后大娘婚事都成問題。還是回去低头认個错罢,继续做你的秀才娘子,不比现在做個下堂妇风光么。”
“狗屁的下堂妇,青娘那是和离。”
在门后听了一会儿的舒伯娘走出来,“和离還是青娘提出的,用那话說,叫休夫。”
舒伯娘直接把之前舒迎迎說過的话引用了。
“休夫?”舒鹃头一次听到這個词儿,只觉得可笑,“天下岂有女子休男子之理,分明是周家要休妻,是你们老二房仗着土匪行径,强逼休妻为和离。”
舒迎迎垂眸,這样想的其实不止舒鹃,村裡有不少人都是這样认为的。
舒迎迎也沒去争辩什么,本朝风气其实很开放,但开放如现代女子离婚也会被人指点,更别說现在。大环境如此,很难改变,舒迎迎觉得尽自己所能让亲戚朋友過好便行。
有舒伯娘在,舒迎迎和舒小姑都站在后面,沒再开口。
“鹃娘啊,嫂子得說說你。”舒伯娘道,“你素来喜歡和青娘争高低,当年全村也都知道你找的夫君各方面都比不上青娘——你可别否认,你才定亲那一年,我回回看你都两眼青黑,就知道你沒少为這事儿怄得睡不着觉。如今,青娘是和离了,那也是我們舒家识人不清。可這关你何事呢,說到底,那周良才也看不上你,你为他如此张目,置你婆家于何地。”
“谁、谁为他张目了。”舒鹃有点语塞,顿了下才道,“我分明是好言相劝,你们可真是不识好人心。你们如此逼迫周家,现下就算七妹想回周家,只怕也十分不易。嫂子,這老二房迟早你当家,你难道乐意养這对母女一辈子?”
好么,還在這挑拨离间呢。
“青娘母女哪用我养。”舒伯娘笑呵呵道,“你這次回来沒见村裡都往我家卖大豆么,這马上啊,青娘就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了,說不定比你家男人還厉害呢。以后她凭自己便能养活自己和女儿,說不定日后,我們老二房還得靠青娘母女帮衬呢。”
“呵,一個女人還能有男人厉害?”舒鹃冷笑一声,“那我就擎等着了。”
舒鹃憋气地看看自己一身湿衣服,笑话沒看成,還被泼了一身水,如今连嘴皮子都磨不過舒伯娘。
人都喜歡挑软柿子捏,舒鹃厌恶地看一眼舒迎迎,“晌午了,我也该回去了。三娘啊,可把你家的狗看好了,不然当心哪天被人扒了皮!”
舒迎迎眼神一沉。
欺负她不行,欺负她的小狗更不行!
而本不欲与舒鹃计较的顾聿霆听到這恶毒的威胁,猛然俯身。
不让舒鹃吃点教训,下次出事的就是他了。
舒迎迎就见身边的小狗忽然向舒鹃扑了過去。
舒鹃原本沒将一只小狗放在心上,眼看小狗扑過来,還觉得来得正好。這么小一只狗,她随便一脚撩开也能将它摔個半死。
可是她沒料到這只小狗裡装着人的魂,她抬起一脚像刚才一样踢了個空不說,肚子還反被小狗身体砸了一下,像挨了一拳头似的。
舒鹃哎哟一声吃痛,更为恼怒。可奈何她怎么手打脚踢地想把小狗弄开,却始终碰不到小狗。
舒迎迎都看傻眼了,竟不知道自家小狗這样厉害。
瞧瞧那走位,左躲右闪的,愣是沒让舒鹃碰到一下。甚至小狗的反击有多厉害呢,它居然還知道借力,起跳后四條腿蹬在旁边的泥墙上,整個身体像個小炮弹一样像舒鹃弹射過去。
在舒鹃脑袋上蹬了一下后,小狗就像跳山羊一样,从舒鹃脑袋上跳過去,再稳稳落地。
舒迎迎觉得自家小狗身体裡怕不是住着一個体操健将。
而被小狗蹬了几脚的舒鹃,脸上像挨了巴掌一般,蹬蹬后退几下,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呆愣地看着落在她前方的小狗,就见那小狗尤不罢休,還摆出狩猎姿势,俯低身体向她一步一步走来,大有再扑過来的架势。
舒鹃一把抓起地上的土疙瘩砸向小狗,可依旧被小狗灵活地躲了過去,然后小狗再一次冲了過来。
舒鹃怕了,爬起来屁股上的灰都顾不得拍,拔腿就跑。
“大黑,快回来——”
舒鹃听到舒迎迎在后面喊,她一回头,就见小狗居然凶神恶煞地追了上来。
“啊啊啊啊!”
舒鹃大叫着远去,身后缀着一只小黑狗,小狗身后则追着舒迎迎。
這样狗追人、人追狗,满村都是舒鹃的惨叫和舒迎迎召回小狗的喊声。
顾聿霆追了舒鹃半個村子,才力竭地停下来。
“大黑,你……你也……太能跑了。”舒迎迎扶着腰,气喘吁吁地停在小狗身边。
顾聿霆累成狗样子,使劲喘气,但還有余力看一眼仿佛也累成狗的舒迎迎,眸光鄙视。
小丫头体力太差劲。
舒迎迎可沒注意到小狗的眼神,她缓了一会儿,去掰小狗的嘴巴,“大黑,你沒咬她吧?咱们吓唬吓唬她就行,不咬人好不好。”
顾聿霆甩了甩头,沒甩开,舌头碰到舒迎迎的手,嫌弃地呸了两口。
行了吧,沒咬人,要检查多久。
让堂堂一国太子一直這样咧开嘴呲着牙又吐着舌,你觉得像话嗎?
舒迎迎抱着小狗回到舒大伯家,听到舒伯娘正在宽慰舒小姑。
“……就是想把你吓唬回去,想看你和大娘回去继续忍受周家的嫌弃磋磨。她這是看不得你好,你呀,只要把她的话反着听便是。你越惨她越快活,但若你和离后過得越好,她反而越不痛快。到时候她那两只眼下的青黑,怕是永远都不会消了。”
若是之前,舒小姑不可能不因舒鹃的话而难受。但如今,她马上就能靠卖豆腐赚钱,像舒伯娘說的那样,可以凭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和女儿,她现在眼裡看到的只有对未来的希望,哪裡還会去在意舒鹃。
旁人只說秀才娘子风光,可却看不到這表面风光下,闷着多少苦水。
這人啊,冷暖自知,在意旁人干什么。
见舒迎迎回来了,舒小姑立即投去感激的一眼。给她這般底气的,是她侄女。
舒鹃自己都說同是女人,可侄女伸手将她拉出火坑,舒鹃却只想把她再推回去。
扫到侄女怀裡的小狗,舒小姑忽然就生出一些感悟。
人和人的差距,真是比人和狗還大。
舒迎迎沒想到,舒鹃上午上门幸灾乐祸一事,晚上竟還有后续。
那时候舒迎迎一家刚吃好晚饭,碗都還沒来得及收拾,三堂兄舒文便匆匆上门,道舒老三带着几個老三房的人来了。
干嘛,难道想给舒鹃找回场子?可本来就是舒鹃自己上门讨骂,来人也是老三房不占理。
反正舒迎迎一家一听,直接出门就去了舒大伯家,舒文還要去通知老二房的其他人。
在院门口,他们還遇到了老大房的人,老大房旁边则又跟着林村长,以及给舒湛启蒙的林夫子。
舒迎迎蹙蹙眉,意识到舒老三不是来给舒鹃找场子的,他另有目的。
舒大伯一家也才吃過饭,舒迎迎进去时,舒伯娘刚把桌子擦干净。
舒老三背对堂屋门口坐着,即便在别人家他也占了主位,随时向旁人彰显着自己一族族长的地位。
舒老三身后坐了几個人,有舒老四和舒老六,還有几個上了年纪的,舒迎迎平时基本无接触,但认出是老三房下其他几房的当家男人。
等老大房的也坐下后,舒迎迎认出来也都是可以做主的当家男人,之后老二房也是如此。
舒老三這是真要搞大事的架势。
老二房的人来了后,舒老三让人把大门关上。
舒迎迎本想留在院子裡听听,但是舒老三眼神忽然扫過来,“男人說事,女人都下去。”
就冲着舒老三的年纪,舒迎迎其实也想敬重他一些,可德行显然不与年纪大小挂钩,這老头就是這么气人。
舒迎迎眨眨眼,“三叔公,你要說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女人不能听的?”
舒老四和舒老六立马对舒迎迎怒目而视。
舒老三呵呵冷笑,“三娘,你阿爷宠你宠得過于失了规矩,自古便是如此——”
“阿爷,我可以留下来么?”舒迎迎懒得听,直接看向舒爷爷。
“自然可以。”舒爷爷也无视了舒老三,“人一說‘自古’,后面跟着的多数都是歪理。舒氏族训有云,族人之间不得相互倾轧坑害,老三,也沒见你遵守。”
舒老三脸色一下黑如锅底。
那边,舒三叔直接让了半边长凳,拍拍:“三娘,来坐三叔這。”
“好嘞。”舒迎迎脚步轻快地走過去。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她。
老二房是舒爷爷怎么說他们就怎么做,他们才不在意舒老三的话,再加上舒迎迎是個香饽饽,只恨自己反应慢,让舒三抢了先。
老大房曾从舒正手裡接過不少筒车单子,拿人手短,自然也不会說什么。
其实他们很多人也想不通为什么族裡一說事,就只留男人在场。說是事情得男人做主,可舒氏很多事情,最后做主的也就舒老三几人,他们也就充当個摆设。
舒迎迎這一坐,金荷和舒伯娘等人便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
至于林村长和林夫子,两人也沒什么反应。這是舒家内部的事,他们一個外人可管不着舒迎迎走還是留。
舒老三眼神乌沉沉,又扫了一眼安然坐在那裡的舒迎迎,便冷冷移开目光,终于开口說出了正事。
“二哥,青娘不能留在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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