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上吊了
顾大河的腿已经肿胀得不忍直视,整個人变得浑浑沌沌起来,就连闻着肉香味也沒有什么反应,倒是在听到自家娘的骂声后才有了些反应。心裡头莫明有些哀伤,這大丫头算是离了心,這有钱天天炖肉吃也不管管他這当爹的。
不止如此,顾大河還拿自己跟顾盼儿比较,這么一比较更觉得心酸。
自己是個孝顺的,咋就养了這么個不孝顺的呢?
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自己挺正的,咋就出了這么個不正的呢?
顾大河怎么也想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看向那头正在說着悄悄话的小姐妹俩,眼中也带着探究,果然是赔钱货么?
张氏自从上次出了事以后,整個個就变得有些不正常,這会闻到肉香味整個人都激动起来,嘴裡叨叨着:“我的盼儿就是個有出息的,這天天吃肉算個啥,說不定改明儿宝哥儿的身体好了,還能送宝哥儿让学堂呢!”
也沒管一边的顾大河,张氏替俩小姐妹盖了盖被子,然后自顾自地睡了。
至少现在的张氏在顾大河看来就是不太正常,顾大河心裡头一阵阵发寒,觉得最能理解自己的妻子也跟自己离了心,又看了看相互抱着渐渐睡着了的小姐妹,心头更加的寒凉,试图动了动那條痛得麻木了的腿,神情变得更加的恍惚。
夜越深,顾大河就越是精神,只是這精神并不正常。
直到天快要亮,顾大河突然从炕上爬了起来,扯动痛腿并未能让他皱上一下眉头,拄上棍子一瘸一拐地朝柴房慢慢地挪了過去。
好不容易进了柴房,顾大河抬头看向张氏曾上吊過的横梁,最后下定决心将腰带解了下来。他不似张氏手脚完好,能站在柴火上搭腰带,只能用棍子帮忙,仰着头艰难地搭着。
良久,直到天色渐亮,顾大河才搭好,顺利地打了個结。
如同张氏一般,顾大河拖来一捆柴,拄着棍子摇摇晃晃地单脚站上去,正要把头套上去……
陈氏打着哈欠推开柴房门,都怪老三這一房短命的,要不然自己哪用得着這么早就起来。以前這些事都是张氏跟那几個赔钱货做的,可张氏這丧门星也忒能装了点,不就少吃一顿么?還能晕倒了?连三丫那個贱丫头也学会找借口偷懒,不但如此,還把四丫那赔钱货也拽上了,等回来非得扒她们的皮不可。
沒成想推门进去,不经意抬头一看,吓得魂都快沒了!
“啊,有鬼啊!”
要說顾大河现在這個样子還真跟鬼沒啥区别,一手拄着棍子一手抓着已经绑好的腰带,一只脚站在柴火上,另一條脚呈不自然地扭曲着。最重要的是,顾大河面色青紫,浑身正不停地哆嗦着,抖着脚下的柴火‘沙沙’作响。
被陈氏這么一叫,顾大河也吓了一跳,身体一晃眼见着就要摔倒。
幸好手裡紧紧地抓着腰带,一時間倒是摔着。
只是破旧的腰带似乎不堪重负,伴随着令人牙疼的‘咔嚓咔嚓’声响起,再也无法负担起顾大河的重量断裂开来,顾大河也随之摔倒在地。
也不知是腿太痛,還是怎么一回事,摔倒在地的顾大河整個人都懵了。
与此同时,陈氏那高吭的尖叫声也引来了人,也许是因为张氏的事情,柴房给人的感觉不太好,沒有一個人冲进柴房裡面,直到陈氏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指着柴房哆嗦地說了两個字‘老三’,众人才冲了进去。
柴房裡,顾大河木木地躺在那裡,一动也不动。
顺着他木木的目光看上去,一條断了的腰带挂在房梁上,正幽幽地飘动着。
真正骇人的是顾大河的那條伤腿,呈不规则地歪在那裡,断了的骨头从皮肉中穿透而出,流出的血液不是红的而是黑的,并且微微发臭。這情景比当初看到张氏上吊還要骇人数倍,让這些所谓的亲人们眼睁睁地看着,却沒一個敢上前去。
三丫躲在众人后面,从缝隙裡幽幽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是顾二丫,那时不时跳起来的身子几乎将三丫的视线全部挡住,小小的门口并不能让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裡面的情况,三丫收回看向裡面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顾二丫的后背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朝三房快步跑了回去。
顾二丫莫名地感觉后背一寒,如同被毒蛇盯住了的感觉惊得她回头望去,却什么都沒有看到,暗自嘀咕一声:“這大清早的真冷!”将衣服拢了拢,又眼巴巴地往裡头瞅。
听說三叔上吊了,也不知道死了沒有。
三丫很快便跑回三房,在房门口犹豫了一下才急急地冲了进去:“娘,娘,不好了,我爹他在柴房裡上吊了!”
张氏呆了呆,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過很快就从炕上爬了起来,连鞋子都沒有穿就跑了出去,看样子肯定是去柴房了。
三丫在后头静静地看了看,又回身将张氏遗弃在地的鞋子拿上,慢悠悠地向柴房走去。
四丫跟在身后,直接哭了起来,抓住三丫的衣袖问道:“三,三姐,爹怎么也上吊了?”
三丫将两只鞋子并到一只手上拿着,空出来的一只手摸了摸四丫的脑袋:“留儿不要怕,爹他沒事,那腰带太旧了,爹還沒上吊就断了,所以咱爹還活着。”只是活着跟死了沒啥区别,腿都成那样了,還有救嗎?
四丫听着终于是定下心来,虽然還是一脸害怕地抓着三丫的衣袖不放手。
三丫却是越发的沉默,眼神也变得有些阴恻恻的,很快就要当沒爹的孩子了么?做久了有爹跟沒爹一样的孩子,却沒做過沒爹的孩子,不知道那滋味会是如何?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扭头看向四丫,眼中闪過莫名的复杂。
伸手摸了摸四丫跟杂草似的头发,心疼道:“留儿,爹不太好了,你要是想要爹好起来的话,去找大姐,只有大姐才有办法让爹好起来。”
四丫跟着三丫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向门口飞奔而去:“我去找大姐!”
還真是個傻的!三丫在心裡头默默道。
看了看手中的鞋子,三丫又慢慢悠悠地向柴房走去,天气還那么冷,娘的身体還沒好,不应该光着脚的,不然要是病倒了怎么办?
张氏扒开人群冲了进去,看到如此恐怖场面也是吓得倒退了两步,不過很快又反应過来,赶紧跑了上去,跪坐在顾大河面前想要将顾大河扶起来。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两人做了半辈子的夫妻,心裡头再怨也不能不管啊。
可真正想要将顾大河扶起来,张氏却是无从下手,急得脸都白了。
相对于张氏的着急,家裡人却是连靠都不敢靠近一下,那個样子的顾大河看起来实在骇人了些,跟故事裡描述的恶鬼何其的相似,就连周氏這個当娘的也哆嗦着不敢靠近,甚至连吭都不敢吭一下。
周氏见到张氏跑了进去,眼睛就亮了起来,大骂起来:“你個丧门星還不快点把老三扶起来,作死让他躺在那裡,你那心咋就那么恶毒呢!”
张氏本就害怕,听周氏這么一叫,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抖着发白的唇:“可,可是娘,当家這腿……扶不得啊!要不還是先請大夫来看看,要不然這一动,当家的要是不好了,咋办?”
請大夫?周氏一听立马就要发作。
老爷子一直看着,脸上全是凝重,之前不是沒想過這事,只是沒想過会变得這么严重,一看這死老婆子又要抠着這银子,顿时就拉下了脸一巴掌打了過去:“還罗嗦点啥,還不快点去請大夫?非要等老三出事了才行?”
也是给了周氏脸,這一巴掌沒打在脸上,打在背上。
可這一下也让周氏够呛,干习惯了农活的人力气大,老爷子這一巴掌差点沒把周氏打趴了去,扭头恨恨地瞪了一眼老爷子,才吩咐顾大湖去請大夫。可是等顾大湖搓着手要银子的时候,周氏却死死地瞪着不去拿银子。
老爷子又一巴掌打了過去:“還愣着干啥,赶紧拿银子去!”
周氏似乎被打怕了,咒骂了句,不情不愿地回房拿银子。
顾大湖以为老三腿伤成這样,怎么也得拿出一两银子,谁知道周氏手一摊,拿到手上数了又数,却只有十個铜板,顾大湖的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老爷子见周氏拿了银子,也不管周氏拿了多少,冲着顾大湖吼道:“還不赶紧去請大夫,难道要我這老头子去請?”
顾大湖犹犹豫豫道:“爹,這银子不太够。”
老爷子瞪眼:“不够等看完了以后再补上,现在罗嗦個啥,再磨蹭下去人都要沒了!”
顾大湖一听也不犹豫了,赶紧跑了出去。路過抱着孩子的柳氏身边的时候,被柳氏扯了一下,顾大湖担心会不小心扯到孩子,停了下来,柳氏趁沒人注意往顾大湖手裡塞了一只银镯子,小声道:“把這個拿上,银子不够就拿它垫上。”
顾大湖唇微动了动,想說些什么,最终還是咬牙点了点头。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