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一
瓷碗落地发出清脆的碎响声,房间内紧缩着脖子的人一言不发,谁也不敢吱一声,可碎瓷一直躺在地上也不是個事,总要有人去收拾不是?
只是這個时候谁敢去出头?于是個個都在当缩头乌龟。
司南打破了药碗似乎還不能顺心,抬脚一脚踹向桌子,若是一般人這么一脚這桌子估计得被踹翻,可司南现在是個连喘气都觉得累的病人,這一脚不但沒有把桌子踹翻,還把自己反震得一個趔趄就要后仰摔倒。
大富一看,心道不好,哪裡還有心思当缩头乌龟,赶紧冲了過来,一把扶住狼狈的司南,才使得司南沒有摔倒在地。
司南一把抓住大富头顶的布包子,阴恻恻地說道:“本公子记得当时是你說的,這批药材十分优质,属极品,只要本公子吃了以后就会好起来对吧?”
大富喊冤:“公,公子,那是大贵說的!”
大贵汗滴滴:“大富啊,你可不能让我背這黑锅!”
司南伸出另一只手揪住大贵,将两個人都拽了過来,阴险地說道:“本公子好像记得你们两個都有說,你說本公子该怎么处置你们两個?”
大富大贵冷汗直冒,对视了一眼暗暗叫苦,這哪裡是他们的主意啊!明明就是老爷听信他人之言,千裡迢迢找来的珍贵药材,初忠還不是为了公子好么?为了劝公子吃药,他们這些当下人的容易么?
“本公子要是活不成,你们俩也得陪葬!”
大富大贵听得背后凉飕飕的,哪敢开口去反驳,其实公子脾气還是挺好的,只是這些天身体越来越差,脾气才变得暴躁起来,就跟戏文裡說的,像是……像是……死前的挣扎。
光想着大富大贵心裡头就拔凉拔凉的,担忧死了。
暴躁過后,司南又变得忧郁起来,松开二人头顶上的布包子,无力地靠在躺椅上,幽幽问道:“你们說,本公子還能活多久?”
大富立马道:“公子定然长命百岁!”
大贵有些结巴道:“公子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司南无力吐言:“狗奴才!”
二人汗滴滴,却不敢反驳,佝偻着腰一個劲地点头称是。
门口传来敲门声,司南扭头看去,管家正站在那裡,眼神询问可否进来,司南无力地抬了抬手,示意管家进来。
管家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又看了看屋裡大气不敢喘一下的众人,眉头皱了皱,却也不表示些什么,而是询问道:“公子,门外有人售卖豹子,前不久老奴听說公子想要一件豹子皮,不知公子现在還需要否?”
“豹子?多大只?”司南起了兴致。
“据說与豹王不相上下,昨日新猎到,伤在腹处,已死,应该能剖下一张好皮。”管家并沒有看到猎物,只是听管事那么一說,而且他也相信管事沒有那個胆量欺骗他。
司南眼睛亮了亮:“在哪,本公子亲自看看去!”
管家道:“就在后门外。”
司南点头,示意大富大贵扶他起来:“走,带本公子看看。”
大富大贵心颤颤,满心担忧地小声說道:“公子您身体不好,外面天气尚凉,不宜……”
司南立马炸毛:“本公子走几步還能死了不成?”
大富大贵瘪瘪嘴缩缩脖子,啥也不敢說了。
大门外管事的正一脸惊叹地瞅着大豹子,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他都沒有见過這么大一只豹子,這皮毛一看就让人喜歡得不行,不過他還是有自知之明,自個虽然有俩個小钱,可也买不起這么大一只豹子,更何况這可能還是公子要的。
不過豹子买不到,那张狍子皮看起来倒是不错,要不贵的话买下来哄媳妇也不错。
顾盼儿懒得吱声,安氏认为自己是個妇道人家也不好說话,顾清倒是個能說的,可他也不是個生意人,对這方面也不懂,也只能干巴巴地瞅着。
顾大海毕竟在外面待得久一些,不管是见识面還是口才方面都還算可以,想到顾清一個读书人有些话不好說出来,便要上前替顾清招呼人,只是還沒等开口說些什么,就听到门裡头叫了一声‘大公子来了’,赶紧闭上了嘴,紧张地看着门口方向。
据說大公子已经病得难以走动,沒想這一只豹子居然把大公子给引了起来。
顾大海替顾盼儿高兴,毕竟若是大公子看上的东西价钱绝对不会低,有了這些银子往后日子想必会好過许多,顾清也可以重新捡起书本进学堂裡念书,只要考個功名回来,日后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不得不說,這一会儿的功夫,顾大海就想了许多。
顾盼儿对所谓的大公子沒半点好奇,所以在司南出来的时候她也只是在跟大黄牛较劲,真不是她不想直接丢下這大黄牛走人,实在是她走到哪裡這大黄牛就跟到哪裡,這大豹子還在牛车上呢,她总不能丢下来不管的。
可顾清就不一样了,对這所谓的大公子有一点儿好奇,更得要的是对方是买家。
第一眼看到司南的时候,顾清只是觉得有点面熟,再看一眼的时候觉得更加面熟,只是一時間也想不起来在哪见過。不過待顾清看到司南身旁两個有点胖的大富大贵时,顿时就傻了眼,這下算是记起来了,這不是被疯婆娘坑了的那三個人嗎?
有那么一瞬间顾清想要捂脸走人,不過很快又镇定下来。
這疯婆娘平日裡看着挺不靠谱的,可干的事情好像都挺靠谱的,就比如疯婆娘說這位公子补過头迟早要补死,现在看来似乎真的是這個样子的。上一次看着還好好的,至少還能自主行走,這会看着就需要人扶着才能走动。
而且那疯婆娘虽然沒开過几次药,可每次开的药都是好药,沒出過毛病。
综合以上,顾清觉得自己应该理直气壮一点。
就算真的出了事,還有疯婆娘的拳头!
顾清第一次觉得娶了這么一個暴力媳妇還是有好处的,至少一般人欺负不了自家,這么一想觉得這疯婆娘沒那么讨厌了。
不過尽管如此,顾清還是后退了几步,凑近顾盼儿,小声提醒了一下:“哎,疯婆娘,咱好像又遇上熟人了!”
“熟人?哪?”顾盼儿提高了音调,分明是有些不高兴,沒想到来一趟县城還能两次遇上熟人,這個县城就能小成這样?顾盼儿很不爽,甚至可以說是烦不胜烦。
被她這么一叫,顾清黑了脸,這蠢婆娘!
司南对這道女声实在是耳熟得很,本来对门口這几人還不太在乎的,可一听到這女声眼睛立马就扫了過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毛会有如此的反应。
只一眼便认出那個正推着牛头的黑脸妇人,立马就瞪大了眼睛。
大富也瞪大了眼睛,夸张地叫了一声:“女骗子!”
顾盼儿本茫然四看,听到叫声立马看了過去,第一眼先是看了看大富,虽然觉得有点眼熟,但她确定是不相关之人,便直接忽略了過去,然后才将视线移到司南身上,這人给她的印象有那么一点深,起码比大富要深上许上。
顾盼儿愣愣地想了一下,才终于想起来這個病秧秧的家伙来,不過她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脱口叫了一声:“五两半,我记得你应该就是那個五两半!”然后又朝四周看了看,再也不见熟面孔,不由得疑惑地问向顾清:“哎,你說的熟人不会是這個五两半吧?”
五两半?司南黑了脸,嘴角直抽搐。
大富大贵抹汗,心道這黑脸妇人死定了,不知道大公子最近很抽疯么?
顾清整個呆住,自己本意是提醒這疯婆娘上次被坑了的傻子大有来头,可谁想到這疯婆娘一开口就暴露了出来,而且好死不死還给人家起了個外号。
不料顾盼儿大大咧咧地一把推开黄牛,然后跳到了牛车上,支着胳膊目光极具侵略性地打量了一番司南,嘴裡头的损话一個接着一個蹦了出来:“這年头嫌自己活得不耐烦的還真是少见,你這五两半也算是其中一個。還是你這人天生就是有那個吃药嗜好,而且不贵的那种绝对不吃。看你老先生這么拼,老娘都要怀疑了,你是不是有把自己培养成药人的打算?可依我看老先生您這小身板,估计還沒把自己培养成药人,就得把自己整成死人了,你……唔唔……”
顾清哪裡還敢让顾盼儿再說,不由分說爬上牛车直接伸爪子去捂住她的嘴,低骂一句:“你個疯婆娘不会說话别說话,要把人气死了可就完了。”然后又朝司南讪讪地解释道:“這位公子還真是对不起了,我家婆娘天生脑子就有点問題,還請公子不要在意,原谅我家這疯婆娘子。”
顾盼儿沒好气地拨开顾清的爪子,指着他的爪子一脸控诉:“我說你都多大人了還玩泥巴,不知道自己手脏么?竟然還用爪子捂我嘴,呸!”
“我還抓過粪呢,哼!”
“……”
顾盼儿狠狠地擦了把脸,不与小相公争辩,而是扭头看向一脸阴沉的司南:“咋滴,這位老先生不服?认为我說得不对?”
“当然不对,本公子风华正茂,哪裡像老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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