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闭门不开 作者:未知 乍一听云水绣庄忽然出了事儿,大门外面围了不少人。看热闹的看热闹,好奇的好奇,议论纷纷一刻不停。 离孟家不远的空地儿上原先就有人搭了個草棚子,此时衙门的人就在棚子周围干站着。 乌大疆坐在棚子底下不住地扇风,等的沒了耐心,起身啪的将面前的桌子一拍,又连忙放在嘴边吹了吹拍疼了的手。 “你說!老爷我昨日刚和人家孟老板做一块喝酒吃饭,聊得天南地北,眼看着交情打好了,官商和谐,今日就开始查人家!是谁有病?!老爷我狠心么?” 那书吏连忙劝慰道:“大人,昨日那不是什么都沒发现么?此一时彼一时也!再說宋先生說的极有道理,這对您升官发财有极大地帮助啊!” 乌大疆又站起身,背着手遥望孟家紧紧关闭的红漆大门。 书吏又道:“若孟家真的有事儿,查出来可是大功一件,大人的功绩马上就满了!何愁来年不高迁?!” 乌大疆捋着胡子,神采奕奕,满面红光。 又過了一会儿,乌大疆望着云水绣庄的大门不住的甩袖子,厉声道:“這孟家果然大有問題!宋先生說的沒错!连大门都不让老爷我进了!昨日孟远舟還敬酒给老爷我,要邀請我多来几趟!” 一個捕快道:“大人,他们有罪心虚自然不让进!” “大人,再喝杯凉茶静静心吧!”一個年长的书吏恭敬的道。 “滚滚滚!我都喝了三壶茶了!快要喝饱了!”乌大疆抖动着袖子在书吏头上敲了几下。 “宋先生怎么還沒来?!”乌大疆又问那捕快。 那個捕快踮脚朝另一边的道路上看了一眼,“回老爷,应当是快回来了!宋先生說他就是回家看看,耽误不了太多時間的!” 话音一落,外面的守卫立刻回答道:“老爷,宋先生来了!” 宋居安从另一边的人群中走了进来,对乌大疆行了個礼。 “宋先生,你来的正好,這一会儿不来,本官這心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衙门之前已经派出捕快去绣庄查了,什么都沒查到,不過现在却又不让进了!将衙门的人都挡在了门外!”乌大疆道。 “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自然是查不出什么的。”宋居安道。 “那该怎么办?来,坐下再說。” 宋居安坐下来道:“昨日韩良跟着大人一起进入山庄,发现了山庄西边,也就是挨着山的那边有人在采矿炼铁,這样的大事儿,要上报,瞒是瞒不住的,绣庄的生意只是其一,我从别处打听到孟家還有许多其他的生意,私自与南边几個小国家通商牟利也未可知。” 乌大疆神情激动的听着,“那就尽快上报!别让他们转移了去!等会儿直接让這些捕快们撞门进去吧!” “大人先不要着急,就算他们现在销毁证据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先让人守在绣庄的外头,省的他们逃走。”宋居安扭头看了一眼乌大疆带来的七八個捕快,他们根本顶不了什么事儿,更别提硬闯进去了。 乌大疆连连点头。 “不過……”他又迟疑了一下。 “不過什么?”乌大疆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跟着宋居安的语气在发生着变化。 那回他的青阳寺办案的时候,让裡头的僧人给他卜算了一下,那僧人告诉他官运通顺。沒想到马上就有事儿给他铺路了! “我刚得知孟远舟和魏国公有来往,大人……” 乌大疆脸色一瞬间白了,刚才還咧开的嘴此时一张脸却像是個‘苦’字儿,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惊慌的道:“怎么不早說?!孟家和魏国公有联系?!完了完了!這下本官死定了,我竟然踢到了魏国公這块板子!” “大人怕什么,不管他身后的人是谁,总归是犯了罪的。” 乌大疆不住的摇头,语重心长的对他道:“宋先生不懂为官之道,這官官相护是不假,可這官商也护着呢,我若是动了孟家,岂不是被魏国公给锤死了!” “大人,這件事儿我也仔细想過了,這件事儿闹大了传上去,对魏国公沒有好处,再說魏国公又怎会徇私枉法呢?還有,本来衙门的人就少,孟家绣庄裡隐藏着不少武功高强的打手,咱们肯定是不能硬闯的,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才能办好這件事儿,大人才能高升有望。” “你說!快說!” “找魏国公的对头,高赫高大将军,让他派人来帮着查办。”宋居安道。 乌大疆眼睛一亮,又接着摇头:“不成,本官官职卑微,哪儿能够得着驻军在西南清城的高大将军啊!”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大人写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過去,不出几日,那边兴许就派人来了,既然现在已经得罪了孟家,還怕什么。” “好……你替本官想想說辞,该怎么写好!” 又在云水绣庄外头守了一会儿,几個捕快替换着去敲绣庄的大门,裡面却一直无人回应更沒人来开门。 乌大疆心烦气躁的很,便命人按照宋居安所說的,守着大门,来回巡视着,他带人回了衙门。 宋居安又和乌大疆商讨了一些事情,从衙门裡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街上的行人也不是很多。 乌大人留他在衙门居住,宋居安沒有答应。 他先是去了药铺,买了一些伤药。又走进一家客栈上了二楼,走到尽头打开了房门。 韩良在床上趴着,见他来了,嗷嗷叫道:“主子!您终于来了!這天马上就黑了,我還以为你不来了!” “你身上這伤怎么样了?”宋居安将药放下来问。 “沒事儿,死不了!属下皮糙肉厚的!” “那就好,好好躺着养伤吧,估计要养上好长一段時間了。” “主子,衙门那边进行的如何了?我是真沒想到他们快把山都给挖空了!那個竹林裡守了不少人,山庄裡也四处都守着人,不管白天黑夜都进不了山庄,幸好昨日主子让我跟着乌大人当成县衙的守卫混了进去!” “小小的丰陵县竟然還有這样大的事儿,魏国公,這回可以捎带上他了!”宋居安撩起袍子坐下来道。 “主子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韩良问。 “這事或许不关魏国公什么事儿,但势必要扯上他,算是我给五皇子的的回礼吧,他不是一直在掣肘魏国公么?” “魏国公是柔妃的义父……”韩良十分沒有底气的提醒道。 宋居安神色未变,冷笑一声:“那正好,拉上他吧!采矿炼铁不可怕,若是冶炼打造兵器贩卖,那就有谋反通敌之罪了。” 韩良震惊的好半天沒反应過来。 “那孟家是不是上上下下都活不成了?” “那是自然。” 韩良恍惚间觉得又回到了从前,从主子身上看到了那时的影子。 “我再匿名写一封信,在乌大疆送信到清城之前,将這封信交到高赫的手上,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他将袖子往上拢,铺纸研墨,坐在桌前,笔下龙蛇游走。 “還需要上头派来一些支援。”韩良道,不然衙门裡的這些虾兵蟹将拿绣庄的那些守卫无奈和。 “嗯。” 韩良趴在那儿继续感慨:“怪不得云水绣庄那么大,我潜入进去之后,来来回回走了许多趟就是找不到出路,孟家這回铁定要栽了,公然和官府对抗,怕不是想死的快些……” 這几日,衙门的人奔来跑去好不辛苦,先是将城裡的商铺排查了一遍,又各处问询调查孟家置办的田产等。還有一批人日夜坚守在云水绣庄的外面,以防裡头的人出来。 然而事情似乎进行的格外的顺利,還有人暗中递了一些证据给官府送去。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孟家的财富刚开始犹如浮冰只露一角,大家只知道孟家经商有钱,然而等窥其全貌时,才发觉孟家钱财不计其数,更别提绣庄裡還藏着多少金银! 只不過令人惊讶的是,很大一部分田产铺子庄子在這半年的時間裡都已经易了主人换取了银子了。 宋居安在看到這些记录在册的东西,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连忙让乌大疆吩咐几個捕快爬墙进入云水绣庄看看情形,是不是裡头的人已经携款而逃了! 沒想到那几個爬进去的捕快一眨眼的功夫又被人从裡头扔了出来,与此同时绣庄的大门也终于开了。 明瑟神色淡然的带着两個守卫从裡面走出来,朝大门周围看了一眼,对官府的人道:“放心,我們不仅不走,還会认罪伏诛,不過……我要你们带一個人来见我。” “什么人?”一個捕快道。 另一個捕快厉声道:“休想!死到临头了提什么要求!” 明瑟微微一笑,接着道:“我想见东沟村的一個妇人,姓杜,叫杜若,夫家姓宋,叫宋居安。” “你见她做什么?!那妇人不会知道绣庄的秘密什么的吧?!”捕快问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不過我想问她一些事情,假如你们肯带她来见我,绣庄的门自然也会打开让衙门的人进来。”明瑟道。 几個捕快相视一眼,不知道她說的话是真是假,大家都充满了疑惑,连忙有人跑去给乌县令传话。 杜若在家裡的第二天,就有县衙的人找来给她送了五十两银子,她拿到银子的时候惊骇万分,宋居安這是把他自己给卖了么! 她心中惴惴不安,又总找王婆子打听云水绣庄的情况,一会儿是通敌叛国的大罪,一会儿是与南边几個不通商的国家之间走私货物,又說私自炼铁……但消息传的也沒那么快,她听的震惊又云裡雾裡的。 九月十六那日,杜若终于忍不住,将赚来的银子带在身上去了青阳寺。 银子不能放在身边,她若是走蔡氏肯定会在她包裹裡翻找,于是她請求真罗师傅暂时帮自己保管着。 从青阳寺出来后她又去了沽南镇。 今日是孟修文的生辰,大人做的事情与小孩子无关。不管孟远舟究竟是不是一個坏人,是不是做了传言中的那些事,孟修文都是无辜的。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昨日十五,他沒能等到自己的娘亲有沒有哭鼻子委屈的不行?有沒有向孟远舟闹着要找他娘亲? 她一早就知道他肯定還会失望的,不過想起来又总觉得有些心疼。 杜若走在街上打听了一下孟家的事儿,觉得很是不可思议,短短七八天時間内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巨变。 更让她感到惊诧的是,自从這件事发生了以后,孟远舟就沒再出過面,紧闭绣庄的大门,且不让任何人进去,俨然一副和官府作对谋反的架势。 他那样行事沉稳的一個人怎么会做這样的事儿呢?假如是真的做了,又怎么会選擇這样的处理方式呢?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经過鲁哥的生意摊子时,由于她心事重重也沒注意,反倒是鲁哥叫住了她。 “杜娘子,你又来了?”鲁哥笑着道。 杜若停下来,转身看向他,笑着道:“上次的事儿多谢了。” “谢什么!杜娘子不是還付了钱给我么!只不過……”他迟疑着說道,“虽然我不知道杜娘子为何想让你相公休了你,但他看上去是個好人,又知道护着你,你可得想好了啊!” 杜若笑了笑,“我知道了。” 她微微仰起头,看向不远处的金银花满楼。 金银花满楼仍旧耸立在高空之中,阳光下耀眼的很。即便是站在這儿,她也能立刻想象的出金银花满楼裡金碧辉煌熠熠闪光的样子。 杜若忽然想起了裡头的老板秦蕊。 她不是過不多久就要和孟远舟成亲么?孟家出了事儿,她能独善其身么?此时她又在做什么? 杜若心裡想着,便抬脚朝金银花满楼的方向走了去。 路過泥人摊子的时候,她买了几個泥人,又从街上买了些精。糖果,假如秦蕊愿意,杜若希望她能将這些吃的玩的捎带给孟修文。 到了金银花满楼,她和上次那样,仰头看了一眼上面悬挂的烫金牌匾。 虽然仍旧金光闪闪但却又像是蒙了一层灰。 杜若走进去以后,立刻有伙计迎了上来,“客官想要买什么?!” “我随意看看。”她道,“你们老板今日在嗎?” “老板在三楼,你若是找她我喊一声!”伙计连忙道。 “不必了,我等会儿上去吧!”杜若也赶忙說道,今日的伙计似乎勤快不少。 杜若先从一楼开始看起,入眼的都是金光灿灿明珠耀眼,看了一圈又上了二楼。等二楼看完了,她又沿着楼梯往上走。 一边走一边想着,她拿的這点儿东西秦蕊大概也看不上,但自己当时又答应给孟修文送礼物,等会儿三楼若是有花十两能买到的小东西,她宁愿咬牙买下来,多了真的沒办法抠了。 从最后一個台阶步入三楼,杜若刚踏入大厅,就惊异的看到秦蕊旁边坐着的宋居安。 他手中执着一杯酒,斜斜的倚在那儿,神情高高在上,眸中更是带了几分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