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摆脱之计 作者:未知 “娇娇啊,你死了让爹怎么办啊……” “你要是醒了爹什么都依着你,什么都不让你做……” “你睁开眼睛看爹一眼,你看爹一眼!” “……” 杜若站在一旁跟着伤心落泪。 她不忍心再看,将头扭向外面,发现天上下了小雨,雾似的弥漫着。 柳昌茂又喃喃道:“是不是该吃药了?我這就给你熬药,你先好好睡一觉。”他起身翻箱倒柜找药。 丁大娘见他找来找去,便也起了身跟着一起找。 找了半天,丁大娘问他:“放哪儿了?是不是吃完了?” “吃完了……吃完了……”柳昌茂重复道,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杜若连忙上前搀扶住他坐下来。 “要不再去药铺买些回来吧!兴许玉娇這孩子還能好……”丁大娘道。 柳昌茂点点头,从身上拿出個药方来,想站起身,杜若连忙道:“我去买药,我走的快!” “拿上伞!”丁大娘含泪嘱咐她。 “我知道了!”杜若带上药方,跑回家拿了伞,朝城南的汇仁药堂走去。 细雨弥朦,還有些风,街上几乎不见了行人。 远远望向司向桥两旁,碧草萋萋,桃红柳绿,道路两旁落了许多被风吹落的花瓣,嫰柳枝款款摇曳着。 千户万户都沉浸在三月份儿的烟雨中。若是不存在個人生老病死,眼前之景也算得上河山大好。 到了司向桥前,杜若一手撑伞一手提了裙摆,沿着石阶一步步朝桥上走去。 她脚下走的快,又注意着不被雨水弄湿衣裙,等跑到桥上,才发觉对面也有一個人走上了桥。 两人目光对上,杜若心裡迅速划過一道讶异又趋于平静,对面那人是宋居安。 他手中也撑了一把伞,身姿修长,穿了月白袍,似乎消瘦了些,伞下面容温和且平静。 半年未见,他似乎一点未变,迎面走来如同闲庭散步,俊逸高雅。他身后姹紫嫣红的春意仿佛定格成了一副画,化作了彩墨陪衬這清雅。 人比人确实要气死人的。 有些人执意守着一亩三分地做农夫,却不像個农夫;有些人做商人背地裡走私犯罪牟利,却也不像個商人。 无奈他们确实比同行优秀。 宋居安眼眸温润,面上似乎带着一抹浅笑,春雨绵绵,令人心生愉悦也未可知。 杜若与他对视的时候,十分讶异自己内心竟如此平静。 想当初她离开时,恨他恨到想要同归于尽的地步。 仔细想来,一开始宋居安对她不好,后来却对她不算坏。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变的,蔡氏数落她骂她,他還总维护她,甚至妄想拉着她凑合着過日子。 可有些事情哪有道理去讲,爱屋及乌,却也恨屋及乌。 杜若想,她大概是放下了。 桥不算长,只不過匆匆几步就错過去了,难为她一瞬间想這么多。 她低头看着石阶又一步步的跑下去。 等到了汇仁药堂,鞋袜都湿了,拿了药,杜若回去的时候脚步放慢了些,不過雨也下的更大了。 再次路過司向桥,桥上空无一人,她举着伞站在桥上,望着下面被雨滴溅起的河水,心裡的担忧又不免浮出来。 韩良和杜二成每隔一段時間就会进城,苏明扬也偶尔回乡下一趟,挡不住会对村人提起她来,她在城裡的事儿宋家人许是知道的。 万一哪天他们真的进城抢砸,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切毁了夺了,她该如何是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候蔡氏和宋金花一打商量,沒什么做不出来的。 为他人做嫁衣裳,且還要继续扑腾下去,想想就可怕的很。 衙门定会向着宋家而不会向着她,也沒什么法子。 杜若低头看着河面,一手扶着石柱,眉头紧皱,伞被风吹的偏了,淋湿了半边衣裳,也不想去管。 一個人从桥下奔上来,见到上面站着的人,急切的大喊:“姑娘!姑娘!可万万使不得啊!”接着冲到她旁边拉住她胳膊,将她拉到了一边。 杜若惊讶的扭头看向那男子,她不认识。 “有什么想不开的来這裡寻死觅活!跳下去可就活不成啦!”那人又大声道。 他手中那把竹伞很大,拉人的时候将杜若手中的伞一下子撞走了,掉进了河裡。 “…………寻、寻死觅活?”杜若站在雨中满脸疑惑。 這人以为她想投河? “不管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也不能寻死呀!看看哭的可怜见的!”男子将伞移到她的头上。 “……哭?”杜若伸手抹了一把脸,脸上那都是雨水啊…… “赶快回家去吧!回家好好睡一觉,站在這儿淋雨受了寒可怎么是好,日子总有不如意的时候,想开一些!”他接着劝慰。 杜若:“……” “我正好去衙门找人,若是你真的遇到了不公的事儿就跟我到衙门报官去吧!” “不、不用了……谢谢這位大哥点拨,我已经想开了,我這就回去!”杜若连忙对他道。 那人面色沉重的点点头,给她一個坚毅的眼神儿,举着伞跑下了桥。 杜若看看他,又看看河面上自己的伞,又扭头看着他越跑越远的身影,神色间充满了怨愤。 “死?我为什么要寻死啊?我怎么能死!”杜若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声道。 她衣裳淋湿了,鞋袜早就湿透了,只得紧紧抱着几包草药朝家的方向走。 下了桥,走了沒多远,杜若又忽然停住了脚步,脑子裡浮现出了一個十分大胆的想法。 “死?死……是啊……假如我死了,他们找谁去啊,摆脱個干干净净……” 她迅速回了家,将草药送到柳家去,帮着熬了汤药,又帮着喂给柳玉娇喝,然而她用汤匙喂一勺,汤药便从她口中流了出来,根本喂不下去。 丁大娘接走药碗接着喂。 杜若神色复杂的盯着柳玉娇看了一会儿,又望了望坐在一旁柳昌茂,丁大娘回头对她道:“杜姑娘,你先回家去吧,捂一捂,别着了凉!” “好,那我先回去了!”杜若道,她又往床上躺着的柳玉娇看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回到铺子裡,她走来走去,几個来回后又坐下来,对正在锯木块的小管道:“小管,我想家了。” 小管诧异的抬头,“你有家啊?沒见你回去過。” “他们虽然赶我走了,可我心裡十分不舍,半年了,也沒人来叫我回家,我太伤心了,伤心的要死。” 小管愣愣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沒头沒尾的說這些。 “若是我死了,他们会伤心么?良心会不安么?”杜若神情失落的道。 “這……杜姐姐你可别想不开呀!” “我也不是這一次想不开了……”她喃喃道,“我真的想死……” 小管手中的木块掉在地上,似乎受到了惊吓。 過了一会儿,杜若起身做饭去了。 等晚一些的时候,她打着個灯笼去了后头丁家。 丁大爷和丁大娘正坐在屋裡头,也沒人吭声,心裡都在为柳家那孩子惋惜,见她来了,便寒暄几句。 杜若坐下来,咬了咬唇,诚挚的看着俩人道:“大爷大娘,咱们做了這么久的邻居了,你们知道我素日为人吧?” 两人相视一眼,丁大娘问她道:“杜姑娘,看你脸色不好,這是怎么了?大娘知道你是個勤快又踏实的好孩子!性子也好!” 杜若沉吟一下,道:“实话跟你们說吧,我已经嫁過人了,婆家对我不好,我跑了出来……” 丁家两位老人一脸震惊的听杜若讲起了以前的事儿。 “我相公又娶了妻子,我娘家也不肯认我了,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這儿,所以,大娘大爷我求帮我和柳家說說!”杜若诚恳的道。 “這、這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丁大娘迟疑道,脸上仍带着惊骇之色。 “我就是想让你们二老說和說和,我也不能直接和柳家去說,怕惹得柳大爷更难過,以后出了事儿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一人承担,绝对不会說出二老来。” 夫妇俩相视一眼,丁大娘道:“我试试吧,杜姑娘你身世也太苦了!既是赶走了你,又不肯放過你,世上哪有這样丧尽天良的人!” “你别哭,我和你大娘虽然怕事,但也看不得眼皮子底下有等不公之事!”丁大爷道。 杜若点了点头。 回到家,小管见她神色阴沉着,小心问道:“杜姐姐你今儿是怎么了?” “我沒事。”她径直回了房。 回到房中她拿出纸笔开始写信,信是写给苏明扬的。 這些人裡她最相信的也就是他了,别人她都不放心,相信他会保守秘密的。 柳玉娇气息奄奄,眼看着快要活不成了。既是与她有几分相似,她当时下了司向桥,脑子裡突然浮现的那個想法,就是代替她活下去。 這样的事儿,她亲自去說,对柳大爷来說未免太過残忍,只好找丁家去說和,說她愿意给柳大爷养老送终。 而她杜如兰這一身份,就去死了算了,城外不是发了水灾淹死了人么,若說她去城外玩儿一不小心掉进河裡,或是杜如兰今日又见了宋居安,忽然想不开投了河,有什么值得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