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另有其人 作者:未知 “巧言善辩!”宋居安又道。 杜若察觉到自己正慢慢展露出本性,便也不再吭声。 第二日。 乌大人神采奕奕的坐在临时的办案堂上,架着官威,宋居安则面无表情的站在一侧,捕快们持刀严厉的站在两边。 应乌大人的邀請,寺内的主持、监寺等一众人都来了,分别坐在另一边。 门外有不少附近的百姓在围观。 当杜若被捕快带上堂的时候,她看到坐在左侧的真广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似乎不敢相信她還活着! “杜氏,真广师傅說你躲藏在寺内偷窃,還放火杀人!可有此事?!”乌大疆怒喝道。 “他们诬陷民妇!民妇现在就将昨日经历的一切完完本本的告知大人!”杜若跪在地上,抬起头来怒视着真广。 她将昨天的遭遇又讲述了一遍。 所有人都露出震惊的神情,仿佛不敢相信這是发生在寺裡的事情。尤其是被挡在门外的百姓,個個神情激愤,窃窃私语声都要盖住了公堂上的声音。 乌大疆默默扭头对旁边的宋居安小声道:“宋先生,這太让本官震惊了!那些失踪的妇人都是和尚、他们干的?!那咱们今天是不是不用去剿匪了?” 若是沒剿匪這回事,昨夜他能睡的更好。 宋居安低声道:“大人,這是一桩大案,先将眼下案子审理好,再去管匪盗的事儿。” 乌大疆连忙正襟危坐,脸色肃然。 “肃静!肃静!”乌大疆一拍桌子。 真广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指着杜若道:“大人切莫听這妇人胡言乱语!昨日宋先生便告知贫僧說這妇人品行不端,时而疯癫,又擅长偷盗!” 杜若诧异的看向宋居安,他這样說她?! 宋居安漠然否决:“我从未說過這样的话,真广师傅,杜如兰是贱内,杜氏虽然无知,我又怎会嫌弃糟糠之妻呢?” 杜若:“……”這個衣冠楚楚的小人! “你!”真广气结,素日修行的出尘之气一扫而光,又道:“凡事讲求证据!不能凭這妇人只言片语,就将我定罪!” 宋居安缓缓走到厅堂中间,拱手对乌大疆道:“证据就在青阳寺后院的菜窖裡。” 乌大疆对宋居安赞赏的点点头,连忙让捕快去找。 真广扑通倒在地上,震惊的望着宋居安,“你、你……”他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接着爬起来跪在主持真奉面前,紧张的仰视着他:“师弟!我绝沒做過這些事情!我什么也不知道!還請主持为我做主還我清誉啊!” 真奉就是净元大师的第三個弟子,真广与真罗的师弟,后来者当上了主持。 他面容沉静自若,颇有大师的气度,面对真广的跪求,惋惜道:“师兄,沒想到你竟会犯下如此大错!你实在愧对师傅对你的期待!伏法吧!” 真广抱着他的腿跪在那儿,失声痛哭,鼻子一把泪一把,仿佛已经默认了自己的罪行,再怎么乞求,真奉默诵经文不再回应。 外面的百姓们越聚越多,人挨人人挤人,還有被扛在肩上的,還有骑在外头那几棵李子树上的,大家挤挤嚷嚷,喧闹的很。 很快,七個妇人被捕快从寺院后院的地窖裡带到公堂上,她们個個身体虚弱,面如菜色,手脚上绑着铁链。 昨夜真广命人将她们从玉佛塔上带下来藏到了菜窖裡去,被宋居安安排的捕快看的一清二楚。 杜若看到慧娘,连忙喊了她一声,慧娘对她艰难的笑了笑,虚弱的快要晕過去似的。 百姓们吵嚷起来,不知道他们哪裡来的菜叶子、树枝子,纷纷朝跪在地上痛哭的真广头上扔去! 此时那些家中妇人失踪的家属,带着宋居安要求的家族壮汉也来到寺内,看到堂上情形,冲上堂来怒不可遏,对真广以及在场的其他和尚拳脚痛殴一番,捕快们拦都拦不住! 乌大疆将手中的惊堂木敲的砰砰响,沒有人搭理他,人们都被愤怒恨意蒙蔽了。 慌乱中,宋居安将杜若从那些混乱的人裡面拉出来,对她道:“等会儿若是打起来,你就找個地方躲着。” 杜若吃惊:“现在不是已经打起来了么……” 宋居安眯着眼睛,“现在不算打起来。” 杜若‘哦’了一声,连忙转身寻找藏身的地方。 正在混乱间,乌大疆被一個捕快扶着站在桌子上,挥着衣袖怒喊道:“打人者罚银五两!” 沒人听他的。 “打人者坐牢!抓起来!”乌大疆气的嘴歪眼斜。 還是沒人听他的。 “停!停!停!”乌大疆筛糠似的抖着衣袖,头顶冒烟。 依旧沒人停下来,堂上的妇人家属与几個和尚继续推搡着,你来我往。外头的围观群众也有参与进来的趋势。 這时候,宋居安忽然大声道:“罪犯另有其人!”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下子停下来,纷纷扭头看向宋居安,将信将疑。 乌大疆也连忙从桌子上爬下来,对宋居安招招手。 等宋居安走到他旁边,乌大疆低声对他赞赏道:“還是宋先生有办法!虽然這些和尚罪该万死,但也不能现在就把他们打死!” 宋居安则神情严肃的道:“乌大人,容我向他们說几句。” “說吧!” 宋居安看向安静下来的厅堂,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忽然手一指真奉主持道:“真正的幕后犯罪主使人是他!”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敢相信的看看宋居安,又看看真奉。 杜若扶住慧娘,站在最边上,有些不敢相信,宋居安莫不是在胡诌? 真奉脸色倏地冷峻阴寒,直直地盯着宋居安。 那些激愤的妇人家属此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仿佛满腔的怒意正在发泄又忽然被人捂住了,在体内乱撞找不到出口! 真广依旧跪在地上,脸肿成了猪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头上有血流下来,正在這安静的、凭眼神儿对峙的时刻,他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抱着真奉的腿道:“让你护着我!你不护!要把我推出去送死!现在好了!你不是也被人识破了!大家一起死……” 在场的所有人的心情与表情如同翻书一样,一会儿一個样,此时张着嘴,伸长了脖子,毕竟事情发展的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真奉身为青阳寺主持,心地刚直,乐善修德,帮附近的村民做過不少事情,青阳寺在他的管理下,香火旺盛,远近闻名,怎么会是真奉主持呢? 杜若心裡也在思索着這個問題,因为她自进寺后,就沒见過真奉,那几個妇人也不曾提起過他。 “宋先生是不是在本官的带领下发现了什么证据?還是在与本官的讨论中受到了什么启发?”乌大疆开口问。 众捕快:“……” 宋居安此时眉目舒展开,一派胸有成竹,他方才拿不准,只是诈他一下罢了!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 面对众人的疑问,他缓缓道来:“虽然過去很长時間了,但在下记忆還算好,曾在外地城墙上见到一张缉捕榜文,官府正捉拿一個淫贼,那淫贼画像就是真奉师傅带发的样子。 淫贼被抓入狱后,适逢柔妃新进宫第二年生辰,柔妃深受圣上恩宠,前丞相萧暝便提议大赦天下以为柔妃庆生。” 宋居安气定神闲的站在厅堂中央,之前拉扯的那些人早已收手暂且站在一边,真奉则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冷沉的看着宋居安,紫檀佛珠硌的手心疼。 “有些人犯了罪,往往为躲避,不得已剃度当了和尚,虽然不知道净元大师当初为何会收你为徒,但在下偶尔听闻你偷奸耍滑,三番两次偷香油钱,不想有一天忽然收手,好好做起和尚来!一年后,你成了青阳寺主持,有真广与真罗两位师傅在,怎么会轮到你?旁人虽然议论,但知道是净元大师的决定,也不会過多置喙。” “我方才见真广被揭穿之后,不求乌大人轻饶他,反而去求你,才觉得不对劲儿,按理說你成了主持,他应当怨你甚至恨你才是,恐怕你這主持之位得来也有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算计吧?” 杜若回想起方才的情形,恍然大悟,宋居安观察的還真是仔细。 宋居安继续道:“昨日我见两個僧人抬着一口臭味熏天的水缸,如果我沒猜错的话,那裡面装着的应该是前几日被折磨而死的一個妇人的尸体吧?” 众人再次哗然。 “你们两個不是见過那两個和尚嗎?找出他们来,让他们带你们去扔尸体的地方!”宋居安看向昨日跟着自己的两個捕快道。 那两個捕快应声离开。 “真是大胆!你们這些奸诈淫邪的和尚!本官今日就要为民除害!决不能轻饶你们!”乌大疆一拍惊堂木厉声道,“苏先生,现在人证物证确凿,是时候将他们收押了吧?” 真奉微微一笑,站起身,将手中珠串套在手上,眸中早已沒有了出家人那种淡然超脱之意。 “小小丰陵县竟有你這样的人物!”他忽然满身阴鸷气息,举起两只手,在空中拍了拍。 从外面闪进来许多手持刀剑的和尚,一個個横眉冷目,将他们围在中间。 杜若看了宋居安一眼,发现他沒半点惧色,方才他告诉她等会儿才会真正打起来,沒想到真的是這样! 她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心道,宋居安究竟是個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