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拜访邻居 作者:千年书一桐 晚饭时,一大家子都坐了炕上,刘氏看了一眼這三個儿媳,问:“明天你们回娘家怎么走?” “我去赶赶镇裡的庙会,看看能不能卖出几双草鞋,顺便送孩子她娘到村口。”叶大福先說。 “大丫几個呢?” “都带着呢。”赵氏忙說。 刘氏听了看着钱氏,钱氏也忙說:“我跟孩子他爹一起带着麦种麦粒走,住两天,孩子他姥姥想外孙了。” 孙氏不等刘氏问,也說道:“我娘家兄弟会赶驴车来接我們的,我娘說了,让我們在家裡多住两天。” 叶大福听了這话,看向刘氏,本来是說好三兄弟一起去山上的,怎么這会他们都要回岳家住几天? 刘氏這会也有些为难,這两個儿子一年到头,也只有两次机会能陪媳妇去老丈人家串個门,家裡還能省点粮食,他们也能吃顿饱饭,她一個当娘的怎么好忍心剥夺他们的权利? 可是往常二福三福都是当天送媳妇去当天回的,怎么這次還要住上了?难道是知道要出门上山了? “算了,就让他们住几天吧。”叶铁柱說了句话。 因为他知道两個儿子也住不长,谁家也沒有富余的粮食多养几個人,钱家、孙家的條件好一些,也不過是勉强能吃饱饭而已,也强不到哪裡去。不然的话,大年初二孩子们去姥姥家拜年,也不见谁家留孩子们住几天,不就是怕正月初二住了二月二還得和闺女一块回来住嗎? 麦香這才知道,当地的规矩,出嫁的闺女正月不能住娘家,大年初二回娘家拜了年都是当天就回,在二月二這天才是接姑奶奶回娘家的日子,條件好的能在娘家住上半個月呢。 “那就這样吧,明天大家都早些起,吃過饭,你们也好赶路。”刘氏见老头发话了,也不寻思了。 第二天一早,麦香還沒起来呢,叶大福拎了個破旧的小灯笼进来了,站在炕上,一边对着房梁照,一边口裡喊着:“二月二,照房粱,蝎子蜈蚣无处藏。” 麦香也不敢笑,知道這個是当地的一种风俗习惯,她肯定不是第一次见,只能在一旁看着,她還想知道,這二月二都有些什么习俗。 果然,叶大福刚走,麦黄坐了起来,仰起脖子一本正经地說:“二月二,龙抬头,龙不抬头我抬头。” 麦香刚要开口笑出声,突然想起来,昨日临睡前,赵氏還叮嘱自己今天起床别忘了喊一句這個,所以麦香收了笑,见麦黄正看着自己,忙也装作一本正经,說:“二月二,龙抬头,龙不抬头我抬头。” 姐妹两個起床后,给麦青、麦绿穿好衣服,出了房门,麦香发现家裡的几個大人都起来了。 大福挑了一担水桶出门,五福用簸箕装了一簸箕的柴灰,跟着大福一路从井边回来,柴灰撒了一條蜿蜒的曲线,进了厨房,绕着水缸還撒了一圈,麦香听五福說,這叫“引龙回”。 “墙角别忘了也撒上些。”刘氏提醒五福說。 “知道了,娘,我又不是第一次做。”五福在墙角撒完柴灰,在院子中间也用柴灰围了一個圈,刘氏往圈裡扔了些五谷杂粮。 赵氏、钱氏、孙氏几個则都在灶房忙着,麦香进了灶房,见孙氏居然在擀面,钱氏在烙饼,有些稀奇了,今天居然能有白面吃。 “去去,今天不用你们几個小的帮忙,都出去吧。”孙氏见麦香几個一进来,老二家的两個小子也进来了,流着哈喇子看着钱氏从锅裡拿出的大饼,心裡不禁一阵厌烦。 麦香见了孙氏的表情,忙带着自家几個离开,這时,刘氏用笸箩端了十来個鸡蛋,另外還有一個篮子,裡面装了小碟驴打滚,一小碟猪头肉,对麦香說:“大丫,你跟我去一趟隔壁。” 麦香一听忙接過刘氏手裡的篮子,她早就对隔壁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能有阔亲戚還住到這乡下穷地方来,明明是喊他夫子却又会看病,对了,人家還是麦香的救命恩人呢。 隔壁的院墙也只有半人多高,麦香进去一看,院子倒不小,可是给人的感觉很荒凉,东边的两间厢房,似乎很久沒有住人了,门窗都破烂不堪,好像要随时倒塌下来。 院子裡什么家禽、家畜都沒有,冷冷清清的, 三间正房的大门上挂着一個枣红色的厚帘子,令這屋子看起来還有几分人气。 “有人在嗎?”刘氏先喊了一声。 不一会,一個大肚子的女人掀开门帘子,看见刘氏,忙堆满笑,說:“是隔壁婶子啊,快屋裡坐。” 麦香跟着刘氏进了屋,进屋就是一個灶台,一個碗柜,一個大水缸,好像也别无他物。 两边的房门上都挂了厚厚的门帘,女人把人领到了东边的屋子,屋子裡也是一個大炕,炕上铺了两個半旧的坐蓐,屋子裡的陈设也很简朴,比麦香家裡强不了多少。 不過麦香见炕桌上的笸箩裡放着针线活,是一套婴儿的细棉布新衣服,觉得這家的條件应该比自己家還是强一些。 因为赵氏可沒有钱买细棉布给肚子裡的孩子做新衣服,只是把麦绿小时候穿過的旧衣服缝补了几下,据說也是麦香小时候穿過的。 還有一样东西,也是麦香在叶家沒有见過的,那就是书籍,這家人家炕尾的箱子上堆了不少书籍。炕头上還摆着一册半卷开的书籍,像是手抄本。 “愣着做啥,還不快叫婶子好。”刘氏见麦香光顾打量房子,连人都沒招呼一声,赶紧推了她一把。 “婶子好。” 麦香這会看向了对方,這女人已经不年轻了,看起来至少有三十五六岁,不過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性格一看就是温柔和善,皮肤白净细嫩,年轻时应该也算一個美人了。当然,就是现在看起来,也比赵氏、钱氏孙氏等一干人都强多了。 因为对方虽然看起来家境不富裕,但是肯定沒有下過地干過农活,另外,对方的修养和气质看起来也绝非乡下妇人。 “你就是大丫?全好了?”对方拉起麦香的手看了看。 “可不全好了,多谢你家夫子了,他沒在家呢?”刘氏问。 “沒,出去见個朋友去了,婶子快坐下說话吧。” “不了,家裡還有活计。也沒什么好东西,今天是二月二,我們這地方讲究吃驴打滚和猪头肉,我知道你一個大肚子也不方便,正好家裡有這两样,给你送点来了,另外,這几個鸡蛋,给你补补身子,也别嫌少。” “婶子說的哪裡话,多谢婶子费心想着都来不及呢,哪裡還敢嫌少?再坐坐吧。” “不了,家裡几個儿媳都要回娘家,得空了再来看你,你有空了,也别时常躲在屋子裡,如今天暖和了,也可以出去走走,去我們家串個门。” “好,我也正想哪天找婶子說說话,听說婶子生過的孩子多,婶子生孩子的经验肯定丰富。我這心裡也沒有底,年岁這么大了,好容易才又怀上這么一個,只盼着能平平安安地生下他,我就念佛了。” 刘氏一听這话,仔细看了看女人的肚子,笑着說:“别嫌我多嘴,我瞧着你這胎像個小子。你放心,咱们两家住這么近,你家夫子又救過我這大孙女的命,有什么事,你吩咐一声就行了。我們家大丫她娘估摸着日子也跟你差不多,接生婆就是镇裡的,我家這些儿子闺女還有孙子孙女都是她接生的,你呢?” “也找好了。” 刘氏一听這個,也沒有别的什么好說的,加上家裡今天确实事多,便起身告辞了。 出了院子,麦香装作随口一說:“嬷嬷,這夫子家婶子的针线活做的真好。” 麦香仔细看過了,那小衣服的针脚密实平整,比赵氏做的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嗯,這算什么,她绣的花才好看呢,可惜,竟是一個不会過日子的。” “家裡穷也是沒有办法,怨得了谁?” “你知道什么,曹夫子還是旗籍呢,每月還能领一两五的银子還能关一石粮食。算了,我跟你這個小丫头說這些干啥。”刘氏急急忙忙地拿着空笸箩进了屋。 麦香一听“曹夫子”三個字,在心裡過了几遍,觉得有哪裡不对劲,可是沒容她细想,便被赵氏的大嗓门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