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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不能幹活,對於莊稼人來說,顯得太過枯燥了些。走親戚、串門子,就是莊稼人打發日子的樂趣。但是這種樂趣和香沒有,她整日待在家裏,什麼都做不了,實在是閒得有些發慌。
過了正月十五,冰雪就開始消融了。山上的積雪開始融化,被白雪覆蓋了一個冬天的樹木,開始抽出了新綠的嫩芽。
“和香,和香!”
這天喫過了早飯,院子裏有人叫和香。
和香從火屋裏探出頭,認出院子裏的人是林家嬸子,也就是林知秋的嫂子。
這倒是挺稀奇的,這林嬸子來做什麼?
心裏雖然疑惑,和香卻還是盛情邀請人進來坐坐。
“是林嬸子啊,快進來烤火,我在烤紅薯呢。”
林嫂子笑笑,“我就不進來坐了,我孃家嫂嫂前不久生了孩子,我準備送件毛線小衣裳呢,我婆婆串門子去了,家裏也沒啥人,找不到人幫我理毛線,你這會兒有事嗎?沒事的話,能幫我這個忙嗎?”
和香愣了一下,她不是傻子,理毛線兩個人雖然方便一點,但一個人又不是不能做,沒必要爲了這點小事專門上門來請她過去幫忙。
但是人都開了這個口了,和香說不去也不太好。她心想反正兵來將擋就行了,就笑道:“好呀,我在家也沒什麼事呢。我紅薯都烤好了,拿着去嫂嫂家給孩子喫吧。”
林嫂子也沒有拒絕,有來有往纔有人情嘛。於是笑了笑,說道:“這可太好了,剛纔我家毛頭還嚷餓呢。”
和香撿了一片青菜葉,跟着林嫂子出了門。
林嫂子穿着一件紅色碎花棉襖,雖然已經生了一個孩子,但是畢竟年輕,嫁到林家之後,也沒怎麼下地幹活,人看起來就分外年輕,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呢。
“和香,過年也沒見你去我家坐坐,我在家閒得胸口悶,本來理毛線只是個小事,不敢勞煩你,我啊,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家裏都是些男人,婆婆呢,年紀大了,說話也說不到一塊去。”
大概也知道自己這個請人的理由實在是有些蹩腳,林嫂子路上就開始找補。
和香也笑道:“嬸子說得是,我在家也是,整天烤火,人都要烤乾了。出來走走,透透氣挺好的。”
林嫂子看了她一眼,笑道:“一會兒啊,咱們烤兔子肉喫,昨天你知文叔和知秋兩個上山去打的,昨晚上就切片醃好了,今天咱們就可以烤着吃了。”
和香道:“不不,留着給孩子喫吧。”
這年頭,肉是金貴東西,即使在和家村,肉也是年頭時節才能看到的東西。山上的野味就更不用說了,尋常人根本喫不到。
林嫂子笑道:“沒事,打了兩隻兔子呢,可肥了。”
和香再推遲,就顯得有些不領人情了。
到了林家,和香先幫着林嫂子將毛線給綰成團,用的時候方便。
兩人一邊整理,一邊說話,
“我也想買點毛線,給我爺爺奶奶都做個圍脖。做好估計用不上了,下個冬天就能用上了。只是我沒有票,嬸子,你這票是在哪裏弄的?”
只是現在買毛線要用票,和香沒有毛線票,也不知道上哪弄去。
林嫂子笑道:“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是你知文叔弄的,回頭我幫你問一問他。”
和香笑道:“沒關係,不急着用。”
和香是突然想到了自己沒有錢。現在不許做生意,她可是真正的身無分文,主要是她問完了之後,纔想起來。爺爺奶奶有,但是和香不想花他們的。
整理好了毛線,林嫂子就邀請和香去喫烤肉。
這個時候有點肉都是留起來,要等着逢年過節或者是來了客人才喫的,像林家這樣奢侈的,直接烤了喫,真是不多見。
和香本來不好意思喫人家的肉,但是林嫂子盛情難卻,只好跟着林嫂子進了火屋。
從林家的房子和裏面的陳設就能看出來,林家家底豐厚。各類傢俱一應俱全,廚房估計是一年一粉刷的,大概是過年之前剛粉刷的白.粉,牆壁還沒有被燻黑,看着整齊氣派。
林嫂子也不是小氣人,說烤肉,一大盤子肉端出來烤,不僅有兔子肉,還有過年時候準備的豬肉,牛肉,看着分量,估計得有大半斤。
和香暗自喫驚,心想林家的根在城裏,林知秋的祖父以前是做官的,估計確實不差錢。只是入鄉隨俗,露了富可不好。和香想到這裏,心裏的驚訝也就壓下來了。
正烤着呢,火屋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聽到開門聲,和香扭頭看過去,一道高大的聲音從外面走了進來。
是林知秋,他穿着一件軍綠色的棉袍,頭上戴着一頂軍帽,毛茸茸的耳朵放了下來,將兩隻耳朵遮掩得嚴絲合縫。
乍一看,有點像老頭。
對上和香的視線,林知秋感覺耳朵頓時一燙,回想嫂子說的那些話,他迅速低下頭,當做不知道和香來了他家,嘴裏還是打了個招呼,“和香來了啊?”
林嫂子笑看了小叔子一眼,隨即再看了表情沒有變化的和香一眼,她並不擔心,她甚至胸有成竹。和香到底是要嫁人的,就這個階段來說,小叔子就是和香最好的選擇,和香沒道理不同意,現在還不同意,大概就是女兒家的矜持。所以她給小叔子出主意,今天請和香過來,大家一起喫烤肉,一起說說話。
林知秋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林嫂子看着突然傻不愣登的林知秋,有些好笑,提醒道:“小叔,這都回家了,咋不把大衣和帽子脫了?”
林知秋彷彿這才醒悟過來,慌不迭地走出火屋將衣裳和帽子都取了下來,放回了自己的房間,這才又到了火屋。
林知秋裏面穿着一件厚實灰綠色的厚實毛衣,毛衣穿在他身上,顯得他身形很修長勻稱,領口處的白色襯衫領子,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斯文。
“這片肉好了。”林嫂子一邊說着,一邊將一片牛肉夾到了和香的碗裏。
肉都是提前醃製好的,很入味,一放火上,炙烤後溢出來的香味彷彿能飄遍整個村莊。
和香夾起來咬了一口。
林知秋就坐在她對面,本來很香的肉到這個時候,有些索然無味。
和香不知道是爲什麼,她勉強又吃了兩片肉之後,就站了起來,說道:“我喫得差不多了,謝謝嬸子的招待,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家洗衣裳去呢。”
林嫂子一把拉住她,“要洗衣裳也明天再洗吧,今天難得你過來,我能有個人說說話,這就回去了怎麼行,快坐下。”說着,她對林知秋道:“知秋,去拿兩個餈粑出來切片,那個烤着也香呢。”
和香連忙道:“真的,嬸子,我家裏一堆衣裳呢,肉我也吃了,謝謝嬸子。”
“坐下吧,再耽誤一會兒,能耽誤你洗衣裳?還早呢。”林嫂子未必不知道這是她找的託詞,只是她好不容易將人給請了過來,不能就這樣就將人給放走了。
和香掙不開,只好又坐了下來。
林知秋去拿了兩個餈粑出來,切了片,放在火上烤着。
林知秋雖然很想和和香說說話,但是他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林嫂子看了一眼突然變成悶嘴葫蘆的小叔子,有些無奈又好笑,好不容易將兩個年輕人湊到一堂了,兩人卻各自不說話。
林嫂子只好問林知秋,“知秋,你上午去哪裏了呢?”
林知秋道:“哦,去三哥家了,他不是去了一趟城裏嗎?我託他帶了些書回來。”
林嫂子正要說話,沒想到和香插嘴問了一句,“什麼書?”
林知秋看向和香,老實回答道:“就是一些外國的文學。”
和香點了點頭。其實這個時候,對外國的文學類書是有些敏感的。和香想到了一件事,林知秋明年就會陷入人生的低谷。
和香一時間有些不知該怎麼辦纔好,那樣的事情,不管誰經歷,大概都是人生的一個創傷,那不單單是住牛棚,挨□□這麼簡單的。
可是要怎麼救林知秋?這是大時代的錯誤,她能怎麼辦?
和香沒有繼續往下問,讓林知秋稍微有些失望,但是他隨即就想起來,和香大概是不識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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