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戏剧性
十月,平城的天气好了很多,和煦的阳光与街道的秋叶让這座充满歷史的古城看起来很温柔。在這样的日子裡,新生活的节奏慢慢变得熟悉,杂乱的思绪也终于被理清。
白露知道,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周六的午后,黎朔如约来到了歌剧院门口。他到的时候,站在晕染开的暖色光裡的白露正抬头看向一颗银杏树。
“你来啦。”白露听到脚步声,对黎朔笑了笑。
黎朔点点头,乖巧地跟在她身边。
自从叁天前白露說請他去看《仲夏夜之梦》的戏剧后,害怕自己英文太烂导致听不懂的少年這几天把莎士比亚的原着看了好几遍。但他实在是对文学沒什么天赋,不懂白露为什么突然請他来看這個,又不敢开口问。
白露一直沒有說话,两個人沉默着看完了這场戏。散场后,白露坐在位置上沒有动,问黎朔记不记得狄米特律斯和海丽娜在林中相逢时的那一场——狄米特律斯拒绝了海丽娜的爱,对她說“我不是曾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爱你,而且也不能爱你嗎”。
白露犹豫了一下,转過头对黎朔說:“黎朔,你记得林中那一幕狄米特律斯的台词嗎?這就是我的回答。”
“我......记得。”黎朔神色不安,“你的意思是......你希望我像海丽娜一样?”
“這是一個比方,我只是像借此說明我的态度。我已经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我沒有办法像你期待地那样回应你的感情。”白露有点迟疑地开口,“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少年惊慌失措地移开目光:“我、我明白了,我......需要想想。”
她觉得自己已经尽量委婉了,但黎朔一直到分开前都魂不守舍的,看得白露心裡很愧疚。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了结了一桩事。
回家的路上,白露看着阴沉的天色,心裡却沒有什么轻松的感觉。
稳定的日程让人不容易觉察到時間的流动。她這阵子每天看书、上课,闲暇時間自己在平城逛逛,有时候也跟宋景行和孟道生一起出去玩,不知不觉间就過了大半個月。
某天早上白露醒過来的时候,收到了身在东京去看什么游戏比赛的俞怀瑾发来的消息:
【俞怀瑾:白白!!!我发现了!!!是那個外星人!!!!我的老乡!!!!!】
白露一头雾水,下意识有点担心她的安危,但一联想到她在哪儿,只是试探性地问了问是不是哥斯拉或者假面骑士之类的。
俞怀瑾過了很久才睡醒,一本正经地和她說“星际联邦调查员小瑾正在调查中,有结果了第一時間向你报告”。俞怀瑾前阵子因为和公司合同的事有些低沉,這会儿她似乎又恢复了干劲满满的样子,白露也为她感到开心。
沒過几天,白露又收到了林萌萌给她发来的电子請帖——石有为向她求婚了,两個人准备在平城和石有为老家魔都各办一场订婚宴。
【林萌萌:姐妹,有時間的话一定要来哇!就叁十来個人,都是我和有为的朋友,亲戚都在魔都那场,你放心~】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白露看了眼日期,立马回复,表示自己一定会去。
林萌萌打电话過来,问白露场地布置相关的事情:“你觉得是红玫瑰好還是白玫瑰好啊?”
白露思索了下:“要不白的吧,我看你发来的图片裡還有紫罗兰,紫色配红色会不会不太好?你不是也更喜歡白色嗎?”
接着话题不知道怎么偏了。林萌萌說石有为那晚向她求婚之前,他组的那個电竞战队拿到了世界冠军,代言费和奖金有不少,可以說是双喜临门。
“他最近真是事事顺心啊。”电话那头林萌萌笑着說,“要是能挖到Thorn過来做AD,他能原地升天。唉,那小孩是真难搞,私聊他来俱乐部被他当骗子拉黑了。”
Thorn?這個名字有点熟悉。在哪裡见過来着
啊!那天她去網吧找黎朔的时候,屏幕上的ID不就是這個嗎?好像也听班上学生說過“黎朔游戏打得很好”。
“......這個名字会重名嗎?”
“不会啊,LOL的ID不重复的。”
“你說的這個人,我可能认识。”白露說,“但他是高叁的学生,年纪還小,应该不会来的。”
电话那头的林萌萌瞬间坐直了,试图先說服白露:“不是,姐妹,你听我說!职业选手对反应速度要求很高的,這行就是吃青春饭啦!”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但他成绩還挺好的......”
“电竞选手也不是你想的打游戏的小混混,是正儿八经的运动员,打好了是真能为国争光的。而且知名点的选手年薪最少七位数,也能赚不少的!现在哪怕从平大毕业還不一定能赚那么多呢!他要是想继续读书的话,可以和队裡的打野Era一样,录取后申請延迟入学就好了。這年代哪個大学都需要知名校友,对這种事都比较宽容,他要愿意来的话石有为可以帮忙和校方沟通的。好姐妹,你就帮我问一嘴呗,他要是有想法,就加個石有为联系方式详细聊聊。”
“......我下次帮忙问问。”白露想起自己上次和黎朔见面的场景,“我现在和他有点,不方便說话。”
林萌萌也沒多问:“不急不急,這两個月你能的话帮我问一嘴就好。不能也沒事,让石有为自己想办法去。”
话题又转到石有为对订婚礼服和捧花糟糕的品味上,林萌萌吐槽說“直男品味就是不靠谱”,然后不经意又秀了白露一脸恩爱。
好朋友们的幸福也感染了她,白露听着电话那头好友的声音,抱着被子翘了翘小腿,觉得這真是很好很好的一個月。
订婚宴当天,白露简单收拾了下自己,拿起相机和包就出门了。
场地是露天的,装饰着许多鲜花与轻纱,林萌萌穿着白色礼服,肩膀上披着石有为的西装外套,笑嘻嘻地来牵白露的手:“姐妹,谢谢你提前過来帮忙!”
林萌萌和石有为是她高中那会儿和朋友去酒吧玩认识的,石有为追了林萌萌好几年,沒谈多久林萌萌就出国读书了,好在两個人熬過了多年异国恋,走到了一起。
看她這身打扮,白露才意识到那個在英国总是拉着她去吃各种好吃的女孩子是真的要结婚了。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萌萌,你今天真漂亮。”白露鼻子有点酸酸的,“我给你们拍张照?”
“好哇!”
林萌萌挽過石有为的手臂,两位准新人的笑容被定格下来。
白露帮忙放了下桌上的花和餐具,林萌萌正在和石有为說话,两個人谈论着新家客厅的木地板找哪家做比较好,都沒有因为琐事而觉得烦躁,话语裡只有对于未来生活的期待。白露低下头笑了笑,忽然注意到一旁铺着白蕾丝的木桌上放着订婚书,两枚圆环戒指搭在一起,影子被阳光拉得长长的,投在纸张上。
她按下快门,看着那张照片,指尖摩挲着相机。
白露忽然很想很想纪寒。
“想念”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它不仅仅在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也自然而言地出现在很多让你感到幸福的時間节点——你看见乌鸦啄食着放在窗台上的花生的时候、你在学校附近的面馆裡面吃到好吃的羊肉汤面的时候、你在登到山顶看见夕阳下枫叶如火欲燃的时候、你看到许许多多的别人的如愿以偿的时候......思念就会顺着那一点点松懈下来的伪装升上枝头,你抬起头才发现,那個人仍旧明晃晃的,你对那個人的思念也是明晃晃的,如同一轮月亮一样,遥遥地辉映着你走了很多很多的路。
纪寒,你知道嗎。我去英国的那一年,房间裡能看到一棵树,乌鸦在上面做了窝,巢裡有蛋也有很多亮晶晶的东西,我经常在窗边放一些坚果然后走远等它们吃,但是第二年它们一家都离开了;现在我来了你的学校读书,你之前和我提過的那家粤菜店沒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羊肉汤面,我吃過了,汤的味道确实很好;前阵子我去看了香山的红叶,确实像你說的那样,有成千上万片“最完美的鸡爪槭的叶子”,但是我挑来挑去,总觉得都沒有我当时寄给你的那片完美,不過那片现在早就烂掉了吧......還有還有,我的好朋友要结婚了,我原来一直担心她大大咧咧的容易遇人不淑,但她的对象看起来对她很好、也很爱她,环绕在场地裡的幸福氛围让我稍微放下了一点心呢。
纪寒。這些瞬间,我多希望......你也在场。
晃神的瞬间,白露好像看到她那张日日夜夜思念着的脸。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他正侧着脸和什么人說话,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转過脸来,发现白露后愣了一下,对她点了点头。
对方的正脸让白露意识到自己又认错了人,她也对林昼笑了笑,抓着桌布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林昼和她有一阵子沒有见過面了。他头发稍微剪短了一点,穿着正装时气质都变得冷淡了,那种淡淡的疏离感让白露在产生联想的同时又觉得心慌——林昼为什么都不对她笑一下?
“......小昼,心情不好?”林萌萌看了眼林昼,“白露露刚刚也情绪忽然有点低落的样子,你们吵架了?”
“沒有。”林昼淡淡笑了下,“只是很久沒见了。”
林萌萌其实有点想撮合他们两個,听见這话忙让他俩坐到一起。白露這会对上這样的林昼手脚都不协调了,见对方沒有說话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林昼:“小昼,我惹你生气了嗎?”
林昼面上带着礼貌的浅笑,摇了摇头:“应该是我问才对。”
“啊?”
明明遇到了很多次,却只是简单打個招呼,一起去图书馆或者一起吃饭的邀請都被拒绝了。林昼知道這样下去不行,只能不再按照她的课程表制造偶遇,按照她的想法疏远了她。
对方叹了口气:“我以为,是你不想理我。”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白露說不出话,她确实是有意的。林昼有在意的人,而且宋景行和孟道生对她的好让她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那個關於林昼的梦让白露察觉到自己对林昼的感情有了变化,她很担心自己会对這個兴趣相投還长着這么一张脸的人又产生好感。
“对不起。”白露道歉,“......我应该好好和你說的。”
“沒事。”垂下的纤长眼睫掩盖住那双眸子裡许多复杂的情绪,少年语气冷淡,“我知道原因了。”
白露有点难過。她真的挺喜歡和林昼相处的......要不是自己对他有那种心思,两個人也许可以做好朋友吧——总之,既然已经搞砸了,就不许去想了。
心理学上有個很着名的“白熊效应”。参与者们被要求不去想象那只被禁止的白熊时,往往会由于思维的反弹,不受控制地想到它。
仪式部分结束后,宾客们都站在桌边喝着酒吃东西,远离人群的白露不受控制地看向站在近处的林昼。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握着高脚杯,裡面盛着淡色的酒液,心事重重的少年一口都沒有喝。
一個相貌平平、叁十岁左右的男人走到白露身边,說话的时候故意动了动手臂,露出昂贵的腕表:“美女,你是林萌萌的朋友嗎?”
“......嗯。”白露点了点头。
這种“不经意炫富”的泡妞技巧对她根本沒有用,白露对奢侈品不能說毫不了解,只能說是一无所知。
“你怎么就這么干站着?”男人见她還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提议道,“這蜂蜜酒不错,有好几种不同口味的,要不试试花香或者果味的?你们小姑娘应该会喜歡。”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白露本来想說自己酒量很差几乎一杯就倒的,但转念一想,让陌生人知道這事儿有点危险,于是只是客气地笑了笑,随手拿起一杯浅浅抿了一口。
甜甜的起泡蜂蜜酒,带着点玫瑰的花香,确实還挺好喝的。
“任总,我女朋友不太喜歡酒味。”林昼好听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這杯我敬您。”
“不不,林总,我哪能让你敬。”男人语气瞬间变了,讨好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還给林昼看了看杯底,“郎才女貌啊,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
說罢他男人下杯子,转身离去。
“白露。”林昼叹了口气,“在自己酒量不好的情况下,你怎么能在陌生人面前喝酒呢?”
白露有点委屈:“我就喝了一口,而且你在旁边。”
而且大白天众目睽睽的,哪怕她真喝醉了,对方也沒办法做什么。
“......你還真是信任我。”林昼无奈。
“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林昼放下高脚杯,语气很认真:“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白露感觉自己的心空了一瞬,只能借着喝点什么掩饰自己的惊慌。蜂蜜的味道在口腔裡扩散开来,但她忽然觉得自己感觉不到甜味了。
“我喜歡你,白露。”
林昼看着她的双瞳因为惊讶而收缩,略带苦涩地笑了笑:“要我以朋友的身份看着你交男朋友,我做不到,抱歉。”
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的白露過了半晌才說:“对不起......林昼。”
林昼向着她举了举杯,缓缓将那小半杯香槟饮尽,对着她笑得很难過。
“姐姐,敬你,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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