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倒打一耙
正午日光斜斜照在林间那张冰雕似的白皙面容上,太子蹙眉思索了片刻,最终唇角微微扬起,還是算了吧。這辈子還长的很,就算失去了安蓉這個名门贵女的家族支持,他也并非无路可走。
再說了,现在正是他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之际,如果真的同安蓉订亲,其实也是弊多于利。那样只会提前暴露实力,招来三皇子党羽的警惕和打压罢了。
何不索性借此良机,帮助林昭表哥赢得美人归,一偿這位表哥的两世心愿。
至于眼前的太子妃之事,就先借這位才华過人的谢姑娘暂且挡一挡吧。权当上辈子谢依依欠他的,如今也该到還债的时候了。
烦心事得到解决,他浓墨一般的剑眉也慢慢舒展开,那张千年冰峰的脸上终于露出些畅快之意。
长公主捕捉到太子脸上有如冰雪初融的一点儿笑意,心下暗暗惊喜。难不成是這孩子今儿個终于开窍,看上了這位谢家的二姑娘?
也是,這位谢二姑娘虽然容貌不够出众,却胜在气质如兰,且又聪慧過人.能被少年人看中原本也沒什么可稀奇的。
只是因为這位太子从小不近女色,直到如今也沒個通房侍妾的。
长公主关心则乱,一时倒忘了他也同寻常少年郎一样,自然也会喜歡上谢二姑娘這样与众不同蕙质兰心的女子。
太子顾承和谢依依這两人,一個是襄王有梦,一個是神女有心,如此一来自然是两相欢喜,谈话分外投契。
就连刚刚和太子殿下相谈甚欢的安大姑娘,此时也仿佛被這位太子忘诸脑后了。当然這一点正合了林二公子的心意,他终于沒有再忐忑不安地往太子方向张望了。
谢二姑娘从小在继母身边长大,又在京城妇人之中摸爬滚打多年,是惯会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之术的。此时见着這位太子面容和煦俊朗无双,对着她的时候半点儿沒有传說中的冰冷模样,也不由暗生了几分喜歡。
這两人坐在一处树荫底下,从赏花饮酒一路聊到了吟诗作赋。谢二姑娘向来端庄的面容飞上一抹羞涩,而太子深邃眸中也是光彩夺人。
阿晚瞧着被太子冷落在一旁的蓉姐姐,虽然蓉姐姐此刻正同长公主叙话,脸上并无不快神情,她還是忍不住愤愤不平。
太子這個喜新厌旧的家伙,也不知道眼睛是不是长歪啦,她就瞧不出這谢依依有哪裡讨人喜歡的,明明蓉姐姐比谢依依好看多了。
阿晚噘着嘴打量着這对儿不识趣的男女,瞧着那两人默契交谈的模样,忽然有种奇怪的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啊,是在哪儿见過呢?
电光火石之间,阿晚圆圆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她想起来了,到底是在哪儿见過這位谢二姑娘!
对了,就是在前段時間那些扰人睡眠的噩梦裡!
在噩梦裡,长大成年的太子曾经带着太子妃来過林府,给长公主請安。太子手中牵着的太子妃,分明就是這位谢二姑娘!
而后来她在东宫后花园假山隐蔽处,看到的与外男私会的那個女人,也正是這位谢二姑娘!
只因为梦裡的太子妃已经是双十年华妇人装扮,她嫁人之后又添了成熟风韵,以及上位者一呼百应的气势。以至于最开始,阿晚根本沒将這位還未及笄的谢姑娘与梦裡的太子妃联系起来。
如今仔细回忆,眼前這位谢姑娘除了面容稍显青涩外,与梦中那位太子妃分明长得一模一样,就连眼底那颗泪痣的位置也是毫无差别!
此时阿晚不由暗自着急,难道上辈子,太子与谢姑娘的婚事就是在這时候定下的?
可是,這位谢姑娘既然将来能做出私会外人之丑事,必然是不喜太子殿下,那为何今日却又是這般态度呢?
阿晚挠了挠脑袋,想不通。這些大人的世界可真复杂啊。
正在此时,旁边有位姑娘将谢依依拉過去赋诗赏花。
长公主趁此良机,忙唤来太子殿下,悄声儿询问這位太子可有中意之人。阿晚溜溜地跟在长公主后面,藏在一颗花树后面,两只小耳朵恨不得竖起来搜集情报。
果不其然,就听到太子顾承回长公主,說是觉着谢家姑娘品行贤淑堪当太子妃之位。
品行贤淑?火眼金睛的太子殿下,你确定你沒有眼瞎?
阿晚无语的翻了個白眼,真不管這些奇奇怪怪的事儿,反正人是太子自己选的,以后出了事也只能怪這位太子自己当初识人不清了。
這么自我安慰着,转念却又思及到前面那位将太子当做亲儿子爱护的自家母亲,忍不住犹豫起来。如果母亲知道這位太子妃是那样的品性,肯定不会让太子娶她为妃。以后万一太子妃偷人一事儿爆出来,母亲该多有多伤心啊。
而且自从落水之事以后,阿晚虽然面上不待见太子,其实是因为心虚的很,总觉得欠了這位太子殿下什么。
要不然這次帮帮他,就当還人情好了?以后她再碰到太子也能理直气壮些。
只是她该做点什么,来破坏這桩姻缘呢?
“谢姐姐,太子哥哥說他在后面的梅花亭等你呢”,阿晚蹦蹦哒哒地跑到谢依依旁边,示意她蹲下身,附在她耳边悄悄传话道。
“那阿晚知道那亭子在哪儿嗎,能不能领姐姐過去呢?”谢依依眼中闪過一抹惊喜,還是迅速镇定下来,低声询问着小女孩儿。
“嗯知道的,谢姐姐跟着我過来吧”,阿晚点点头,暗自窃喜,沒想到這么容易就上钩了。
這谢姑娘看来也沒有传說中那么冰雪聪明嘛。
阿晚自小在府中长大,自然是对湖心岛非常熟悉,一路七拐八绕穿花拂柳,就带着谢依依来到了一座隐蔽的梅花亭前。
這座梅花亭处在湖心岛中央,周遭一片寂静,连鸟雀之声都听不见。
阿晚将人带到,便溜走了。
谢依依坐在亭中的美人靠上,突然觉出点不对劲儿。
照理說太子殿下素来是個知礼的,她开始只以为是太子找她私下聊几句,怎么会来到這样一個僻静场所。
她方才一时欣喜,被這么個小丫头片子蒙昏了头。
這种稚嫩的小孩手段,她早八百年前就不屑于用了。
等阿晚带着太子殿下等人過来,刚刚說出一句,“谢姑娘有话要跟太子哥哥說呢”
谢依依已经聪明地先发制人。
“阿晚妹妹,你……你怎么能這样对我呢?”她楚楚可怜,声泪俱下地指责道。那清丽的眼中挂着盈盈泪珠,叫围观者顿生怜悯。
只见亭子外头,一個粗野的汉子正躺在石阶下,衣衫不整极其不堪。
這些在后宅内院混了半辈子的夫人们,一下子就瞧出了這是怎么回事儿。
一時間,夫人们看着阿晚的眼神都有些不悦。
早就听說過這位阿晚姑娘娇气傲慢的名声,却不曾想,竟是個心思毒辣的。
小小年纪,就能做出毁别人家闺女的清白之事。
幸亏今儿個在亭子裡的是谢家姑娘,聪明過人又有武艺傍身,才识破了這小姑娘的诡计。要是自家闺女,可不就得被這阴谋诡计套进去,永世不得翻身了。
阿晚却是奇怪地看着石阶下的那個仆人,明明是留下来监视谢依依的,怎么突然昏了過去。
她只不過是想叫众人以为,這位谢姑娘丝毫不知矜持,意图私会太子殿下而已。
可现在大家竟然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瞧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一样。
而且谢姑娘想要私会太子本就是事实,她只不過是推波助澜而已。
长公主冷眼看着這荒唐的一幕,转向阿晚,厉声斥责,“立刻给谢姑娘赔礼道歉!”
阿晚看到母亲望着她的眼神,极其冷漠,又蕴藏着万般失望。从小到大,母亲都是家裡最宠爱她的,何曾用這样严厉无情地语气斥责過她。
她忽然不可控制地联想到那些日复一日的噩梦裡,长公主与她断绝母女关系时,那狠心绝情的眼中,已无半点宠爱怜惜。
母亲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就好像现在這样。
阿晚小小的身躯恐惧地颤抖了一下,大颗大颗晶亮的泪珠从那双圆圆的杏眼裡滚滚落下,却沒有哭出声响。
她垂着头站在那裡,肩膀轻轻抽动着,小小的手死死握住衣襟,突然一把推开人群,发足狂奔出去。
“阿晚!”长公主焦急的声音被她抛在脑后。
她好像入了魔怔,满脑子裡充斥着母亲方才那无情的眼神,脑袋一抽一抽的疼,有许多碎片似的零星记忆在她脑海裡不断闪回。胸中充斥着一种悲伤地情绪,就连放声大哭也无法宣泄半分。
太子看着阿晚逐渐远去的幼小身影,深感奇怪。上辈子明明這位阿晚表妹和谢依依关系甚笃,好的跟亲姐妹似的。
就连当初阿晚明知谢依依在外有人,她为了保护谢依依仍是不惜将他這個太子表哥蒙在鼓裡。
今儿個却是怎么了,才跟谢依依遇上,就這么针尖对麦芒的。
看来重活一世,果然有太多不一样了。
不過這位阿晚表妹上辈子就是個骄横任性的,怕是今儿個谢依依一时无意惹到她,她出手整治一番也是极有可能的。
傅明深此时正坐在一颗柳树下,靠着树干休闲赏着湖景。就见着阿晚像发了癔症般的从远处狂奔過来,小姑娘头上发髻都散开了,像個被遗弃的小疯子,一双眼茫茫然地瞧着前方,目无焦距,很不对劲的模样。
毕竟是好友的亲妹子,怎么也不能放任不管。傅明深忙起身疾步走過去,拦在了小姑娘面前,正想问個清楚。
谁知小姑娘忽然合上双眼,踉跄地晕倒在他怀裡。只见那张瓷白细腻的脸上通红一片,像小扇子一般卷翘的睫毛紧紧贴在柔嫩的肌肤上,几滴泪珠儿還委屈地挂在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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