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已替)
檀木的一方書桌案几上,紙宣鎮尺皆已齊全,鳥首銅像的牒碗中也放着早已調好的墨彩,內侍們臨門扉而立,低頭順目,滿室靜謐。
案旁,謝婉凝正俯身於案上作畫,眼?神專注,筆尖微動?。
少女柔順的髮絲隨即垂落到桌案之上,之後隨着她的動?作而一點點滑落下去,空蕩蕩的。
她撩了?撩長髮,將其一把撩至肩後,再擺袖提筆,繼續畫自己筆下的這一幅仕女抱蘭花圖。
她心內顫悠,又同?時想着許多?煩心事,因自從在劉後那裏?攤牌對?峙之後,出來便一直心事重重,因而始終無法專心於眼?前?之事。
長平公?主陸璃,對?她而言就如同?一團令人煩亂的迷霧,看不清楚,不甚透徹。
也不了?解,便無從下手。
她來這裏?許久,但前?途始終未卜,如同?步步走在冰面之上,而如今冰面初融,且冰痕乍現,便更加如履薄冰。
她如今面臨着什麼——
八皇子陸青珩的態度讓人心生警惕。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陸承宣和劉後的作爲和言行讓她心生厭惡。
不明事實的貴女們的心機與排擠讓她心煩。
任務待完成,她的命運還在自己手裏?,攤牌後和劉後陸承宣劃分關係,若她做出選擇,那自此便必然走上了?對?立面。
都說七皇子陸爾雅如今回來,本是無意王位的逍遙王,可如今,宮裏?的人卻誰都說他似是有了?這個上位的心思,從后妃們的眼?神看出是在提防着。
她本是不信的,可如今就連姨母的態度,也跟着變得不甚明晰。
於是她忽而變得迷茫了?,一時不曉得究竟該怎麼辦。
——絕對?不想如原身那般重蹈覆轍,可她如今是該投向誰?
她忽而記起?,那六皇子在今早送至宮廷裏?的,那一封繫着紅繩的紙箋。
如今,年節將至,汴京城內早已一片熱鬧,因沒了?宵禁,處處自由,因而出了?許多?新鮮玩意。
此番便是邀她去宮外的夜市,賞燈遊玩的。
而六皇子其人,算是明善正派,頗有仁義的。但她其實對?其無甚多?大的愛意與看法。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因着,這些皇子們本都是天?家龍嗣,生母爲妃嬪,自幼長於宮中被悉心教?養培育,又有哪一個會真的差?只不過與其他人相比,顯得獨特,或是突出而已。
她清楚地意識到在諸皇子之中,她若想借誰的力扳倒陸承宣,如今最好的人選,便是六皇子陸湶禮。
麗妃的母家雖然沒了?嫡系後嗣,但是從本家過繼的孩子如今正值年少,而她們母子,在前?朝中也有不少的擁躉之臣。
若是再加上永安王的權勢,便更加有利了?……難怪劉後一開始抓着她不放呢。
按如今的形式,她確實該抓住這個人,爲日後她自身的處境早做打算。
她確實,應該好好籌謀之後的事,只是……
本以爲會毫無觸動?,又或是極爲激動?,但在這個念頭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成定局時,她一時卻覺得心裏?變得空落落,彷彿不是自己真心情願一般。
……是怎麼回事。
或許,是和江景淮有關?
她低垂着眼?皮,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所以導致自己筆下的圖案越來越潦草,謝婉凝的指尖握着筆,她隨意勾畫着筆下的這一片片墨色,甚至到最後,根本不成形狀。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隨意勾畫,塗掉,再寫?。
這般隨意後,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
“如何,畫好了?嗎?”有人此時走上前?來,他微俯身,拿開被壓着的鎮紙,如白玉般的修長手指隨後落在了?案几上,寬大的白色袖口幾乎與她的衣袖碰上。
她一揚眉,這是……她方纔腦子裏?總是想起?來的那個人。
意識到了?眼?前?是誰,她便立刻條件反射般地,起?身避開了?他。
“……”
謝婉凝擡眼?,看着那人,神色一時頗爲複雜。
“……”
那人見?她如此,卻是微微一笑,不言語,只是靜靜地望着她。
她看了?這少年一眼?,一時覺得窘澀,索性別開了?視線,但再不情不願地也還是把被晾乾的自己的畫作拿起?來,遞給了?他。
等着評判,但瞧着自己畫的這樣,恐怕也得不到什麼好話。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果然———
“很好看,也很生動?,但寶璋郡主這畫的莫非是……韭菜花?”纖細冷白的指尖捏着這張薄薄的宣紙,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江景淮擡眼?,聲音聽起?來溫潤動?聽,聲嗓裏?卻帶着些許難以掩飾的笑意。
她抱臂,拿好看的杏眼?斜睨他,“怎麼。”
“美人畫的極漂亮,顧盼神飛,美目盼兮,但抱着韭菜花的美人,還真是頭一次見?到。”他說罷,江景淮擡眼?,二人恰好對?視。
“……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貶我呢?”
她聽了?,沒什麼好氣地道。
話音剛落,在兩人身旁侍立着的內侍和婢女,此刻也忍不住掩袖低笑了?起?來。
“是嗎?便拿來讓朕也看看,你是怎麼把蘭花畫成韭菜的。”
不遠處,傳來了?梁帝頗爲好奇的聲音。
“寶璋作的的這些丹青畫皆粗鄙淺陋,讓陛下見?笑了?。”
少女白他一眼?,便從他手中匆匆抽出,她揉亂了?這一張墨紙,隨後幾步上前?,便扔到地上的一隻簍子裏?。“不敢獻醜,寶璋這便重畫,再拿給陛下看。”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她斂裙一禮,隨後返身走過江景淮的身邊,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誰料此時卻忽視了?自己腳底擱着的香爐,被絆得踉蹌了?一下,就要往前?倒去,還好此時被人伸手及時扶住了?肩膀,才堪堪扶穩了?身子,站直。
“郡主可真是……同?從前?一樣,從不看路。”他扶着謝婉凝的手掌,任由她有些慌張地整理衣裙時,他輕輕地嘆息似的一語,幾不可聞地落在了?少女的耳邊。
莫不是要被他抱着走纔好,腳不沾地,才能?免於受傷。
謝婉凝的神情變得頗爲尷尬,她紅着臉,瞪了?他一眼?,快速掙開手,走到案几旁。
江景淮無辜地勾着脣角,看着她的動?作,不語。
梁帝此時臨窗而立,轉眼?看着發出輕微動?靜的兩人,又見?那少女一時尷尬的模樣,心下頓覺有趣,便笑着問道,“寶璋,朕聽聞,你同?宋家的姑娘上課時總打瞌睡,連夫子都拿你們沒辦法,這可是真的?”
“讓陛下見?笑了?,嗯……確有此事,”謝婉凝面露些許困窘,她撓了?撓頭,起?身,向其微一伏身,“……但寶璋日後一定改正,以後絕不這般做了?。”
梁帝聞言哈哈一笑,頗爲不信地擺擺手,“也罷,你自小在宮中長大,朕見?你從小便不太愛背書,是你姨母和母親非要讓你進國子監裏?學習,但其實自己並不願來的,對?吧?”
“這……姨母和母親也是爲了?寶璋好。”她道。
“既是女子,也不必這般處處嚴苟,隨意些好,倘若真的不願去,便不必去了?。”
“……謝,謝陛下體恤。”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梁帝看着少女有些誠惶誠恐地應下,禮數週全令人舒服,便頗爲意外地笑了?笑,“嗯。”在他印象裏?的這謝家小姑娘向來是蠻任驕橫,自小嬌養,被貴妃寵得無法無天?,如今也算是長大了?,不知?何時性子變得這般好相處,就連模樣瞧着也愈發明豔動?人起?來。
算算年紀,倒是與他膝下的一個皇子正相配。
梁帝看着她,一時若有所思,隨後便起?身,步出了?殿內。
這邊的二人聽到動?靜,低身恭送,聽着皇帝的隨侍內監發出悠長的起?駕聲,便知?他是去承恩殿,看望麗妃去了?。
如何殿內只剩江景淮和她。
謝婉凝好歹鬆了?一口氣,稍微鬆懈了?身子。
梁帝可算是走了?,可惜她還要再畫一張。
於是謝婉凝再度展開了?一張生宣,用鎮尺仔細壓好,她展裙斂衣坐了?下來。
拿一支細筆勾勒出了?美人和蘭花的大致輪廓,便擡手斂袖,低頭磨着硯臺裏?的墨,旁若無人。
沒多?會,心裏?還是覺得暈乎,謝婉凝眨了?眨眼?,不久,她便覺得自己眼?皮微垂,手下磨墨的動?作也緩慢下來,一點一點地,滑着黑乎乎的墨石。
她困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拿細毛筆沾了?一點墨水,準備描繪蘭花的細節,可惜畫了?纔沒過一會,一雙眼?皮就開始打架。
這冬日的午後,宮廷室內又供熱充足,皆溫暖如春,本就是極容易睏倦。
想來她就是在這睡一會,也不打緊的……
就在謝婉凝堪堪要放任自己,而一頭昏睡過去時,忽而一隻稍冷溫度的手指,此時覆上來,掌心,也一點點包繞住了?她正執筆,而此時卻微鬆的手。
帶着她和她的筆,在眼?前?的宣紙上,緩緩滑動?。
“這裏?應當這樣畫。”低沉熟悉的聲嗓似乎覆在耳邊傳來,等她回過神,溫熱的男子軀體,近在咫尺。
她頓時驚起&
,睡意全無,條件反射地想要躲開。
“怕被看到?放心。”他湊近自己,脣瓣薄豔如紅櫻,眼?底卻是微暗,江景淮開口,緩緩地道,“但郡主可否要解釋一下,方纔您爲何要在畫上寫?一個“昭”字呢?”
謝婉凝定睛一看,他左手上拿着自己方纔揉亂的畫紙。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上頭是她胡亂寫?的一些皇子的名字,本來早就劃掉看不清了?,但是這個字沒被墨塗掉,一眼?便被認出了?。
……這叫什麼事。
她皺眉,心內暗叫一聲不好。
“你喜歡他?”她聽到江景淮低聲地這麼問,語調上揚,帶着難以言喻的焦躁和微慍似的。
而按在她手上的力道卻是不容忽視,謝婉凝一時倉皇地擡眼?望去,想要他收手,卻見?四?處已無人,內侍和婢女也不在,四?周唯有一個江景淮俯身,站於自己身側。
月白錦衣的少年,此時正眼?底微沉,一雙丹鳳眼?內,有微暗的流光。
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江景淮握着她的手的指腹,溫熱,一點點收緊,雖然無甚言語,而謝婉凝卻感受到了?,來自他身上,那前?所未有的……醋意。
“我很不高興。”他看着她,這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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