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当夜
预想中美好浪漫的告白之夜還沒有到来,就突然而然地经历了跟好基友生死相隔的血腥一刻——沈岳此时的心情,谁能体会?
尤其是他跟闻杰之间的“名分”還沒有定下,這让沈岳就连痛哭流涕都沒有立场……
所以,当交警和医护人员把沈大总裁从变了形的座驾裡弄出来的时候,他表现得非常冷静,就像他在无数次商业谈判中那样:观察力极其细致,思维高速运转。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肇事的载重货车上印着“鸿运发”三個字。
沈岳本就是物流业内人士,对這些货运公司自是熟悉得很。更巧的是,他的公司以前還跟鸿运发合作過,所以他清楚地知道,鸿运发的老总人品不好,经常仗着钱和人脉玩些歪门邪道,正是因为這样,他们后来就沒再合作了。
想到這裡,沈岳立时有了决断。
——不要误会,他的决断并不是“天凉了让鸿运发破产吧”,更不是“杀他全家来赔我好基友的命”……沈岳既不是豪门大少也不是霸道总裁,真做不出那样的事。而且就他看来,即使是华国顶尖世家出身的姚大少也不可能轻描淡写地一声令下就整垮一個公司,更别說杀人全家了,怎么可能做得到?
当然了,无论是沈岳還是姚大少,都可以使用砸钱的方式来让对方生不如死,他们都有那個资本。但从道理上来說,除非這场车祸是人家故意安排的,否则也沒理由去搞人家吧?因为在這场意外中,真正的肇事者是货车司机啊,如果员工出了错都要老板来赔命的话,這世界早就乱套了。
作为一個讲道理的正常人,沈岳沒有胡乱迁怒的神逻辑。
不過,好基友无端端地遭了难,沈岳当然要为他做些事,至少该有的赔偿绝不能少,对他的家人也要有個交代。
所以,沈大总裁马上开始收集现场证据,各個角度的照片、交警处理现场的视频、围观者的联系方式、目击证人的口述音频等等,不漏過任何一個小细节。然后他還电话联系各种人脉,要求把附近几台监视器在近一個小时以内拍下的视频资料全部弄一個备份给他,又让好几家医院把肇事司机和闻杰的血液样本分批保管、多次送检,务必确保這些证据不会出现任何問題、杜绝一切动手脚的可能性……
嘿,瞧他這认真劲儿,不知道的人還当是他肇事了,正在想办法脱罪呢。
总而言之,为了避免肇事方把歪门邪道玩到他可怜的小助理身上,沈岳也真是拼了——而如果让鸿运发的老总知道了這一切,他大概会目瞪口呆,然后苦笑连连吧?
更有可能的是,人家老总会大声喊冤:不過是一场意外车祸,又不是好几千万的大项目,该赔多少就赔多少呗,老子是真沒打算玩什么歪门邪道啊,沈总你這是受迫害妄想症发作了么?!
說不定還真的是呢,总之沈岳的状态有些不正常,看似冷静,实际上都出现一些偏执的苗头了:在他想来,总要把一切后事处理得妥妥当当,不给闻杰的亲人多添任何烦恼、留下半分隐忧,才算是勉勉强强……对得起他的好基友了……吧?
哎,可惜从事实上来讲,他们俩還不是好基友呢;如果闻杰真有在天之灵,看到了這一切,能不能体会到沈岳的复杂心情呢?
這一晚,在收集好了所有的证据,又安置好了闻杰的遗体之后,沈岳才有闲心关注了一下自己在车祸中受的伤:他确实很好运,除了手臂上最深的那道伤口需要缝上两针以外,其它的小划痕都是消消毒就完事了。但這也是需要時間的,所以当沈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刚過去的這一天裡发生的事,简直让人不愿回想;那么新的一天,会是個新的开始嗎?
沈岳一向的习惯是在每天入睡前花上十几分钟的時間,把今天做過的事和明天的大致安排都在脑海中過一遍,可這一夜他破例了。进了家门以后,他连灯都沒有开,只由着感觉走到沙发旁边,一头栽倒下去,瞬间就睡着了:什么叫做身心俱疲,這就是了。
然而,正是因为沈岳睡得太快,以致错過了一幕奇景——
挂在他胸前的玉佩从领口滑了出来,悬在半空,左右摇摆了几下之后,竟是忽然发出了幽幽的光!
這光芒非常奇特,若有似无、似幻似真,既像月光一样柔和,又像鬼火一样飘渺,若是让人看到,定会心生凉意。
而這還仅仅是個开头,又過了一段時間,幽光闪烁了几下,竟有一只半透明的手掌从玉佩中伸了出来!
再然后,手臂、肩膀、脑袋……都接连从那玉佩裡“冒”了出来,這画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人形气球正被缓缓地吹涨起来,而玉佩就是气口所在。
当這個半透明的“人”完全成型以后,手脚胡乱地划动了几下,就飘了起来:這场景,简直就是恐怖片裡的经典镜头!
好在這只阿飘兄并不像恐怖片裡的阿飘前辈们那样、长成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它、所以它要丑得让全世界都犯呕”的死样子——這只阿飘的模样,就是闻杰在出车祸之前的模样,包括衣服在内,整個“人”干净整洁、身上沒有一丝血迹,也沒有缺胳膊少腿,除了身躯是半透明的,倒是跟普通人沒有太多区别。
正正常常的“人”样,再配上那一脸懵懂的呆表情,顿时就沒了恐怖片的感觉,反而有点像是科幻探索片了:闻杰看看自己的手,又摸摸自己的脸,再捏捏自己的大腿……
他可真是好奇极了,自己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此奇异的存在方式,直接就颠覆了好多伟人的理论啊!想想還有点儿小自豪呢。
就這样,闻杰对着自己的“新身体”研究了一小会儿,什么结论也沒得出来,他干脆就转移了注意力,把目光投向了熟睡的沈岳身上——
哎,自己挂了以后居然会变成鬼,而且還跟着男神回家了,這莫不是因为……有执念吧?
闻杰摸着下巴回想了一下,好像电视剧裡的老和尚们都是這么說的:這位施主,你死后不入地狱,是因为执念未消啊……所以自己也是這么一回事咯?而自己的执念就是暗恋已久却至死都沒有表白的男神?
想到這裡,闻杰既有些感慨,又很无奈:自己在活着的时候都不敢跨過向同性表白的這道坎儿,死了還来纠缠什么?难不成還要玩一出人鬼情未了?
快别闹了!黑白无常在哪裡?赶紧来开工啊!
故作轻松地這样想着,闻杰尽力压制住自己纷乱复杂的思绪——其实他是害怕的、惶恐的,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原理,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這样的自己会不会给在乎的人带来麻烦?
在那些神神叨叨的故事裡,滞留阳间的鬼很容易因为负面情绪的积累而失去了神智,最终变成厉鬼,只知胡乱害人……
那又何必呢?闻杰不想害人,尤其是自己喜歡的人。他看着沈岳熟睡的侧脸,心中滋味复杂难辨。
然后他又想到了自己的亲人,心头更是万般苦涩。這样一想,他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鬼留在人世间会积累越来越多的负能量了,唉。
好在闻杰天性乐观,伤怀了一阵子,就决定顺其自然了。他继续盯着沈岳、使劲地瞧,并暗暗安慰自己:喏,做阿飘吧,也是有福利的呢,要是還活着,自己哪能像现在這样近距离地、尽情地看着男神发花痴呢?呵。俗话說,今朝有酒今朝醉、乐得一天算一天,活着的时候嫌這话太過消极,死后倒是可以把它当成座右铭啦。
還别說,看着自家男神的帅脸,闻杰真的觉得心情好了很多,關於英年早逝的种种遗憾、愧对亲人的种种痛苦,他都暂时放下了。反正放不放下都改变不了什么,万一因为情绪失控而真的变成厉鬼,那才真是糟糕透顶呢,所以還是尽量淡定吧。
就這样,他一边安抚自己,一边欣赏男神的睡颜,结果很快他又不淡定了——为什么呢?因为他发现沈岳這样睡着明显不行啊!胡乱地趴在沙发上,脖子歪着、被子也沒盖,真要是一觉睡到天亮,轻则落枕重则发烧,妥妥会难受的。
一想到心上人会难受,闻杰就感到特别的不舒坦,强烈地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
可是他刚刚从玉佩裡冒出来、手脚乱划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已经碰不到阳间的人和物了。唯一特殊的就是那块玉佩了,不過现在的他一点儿也不想费脑子去做研究,唯一想做的就是帮他的男神弄床被子来盖上!
怀着如此朴素的情怀,闻杰在沈岳的豪宅裡飘荡了一圈,便把不远处躺椅上的毯子确定为目标了。
再然后,他伸出了手……
一次又一次,又是抓又是抱的,终于,在他不懈的努力下,成功了!
经過這番实践,闻杰发现,当他的意志力达到一定的“烈度”,就会有一股奇异的能量从“身体”的深处涌出来,使他的“身体”变得凝实一些,這样就可以触碰到实物了!
抱着毯子乐颠颠地飘回沙发旁边,轻轻地盖住心上人,闻杰感到特别开心,咧着嘴一阵傻乐:成功的喜悦啊,滋味真是醉人呢。
然而就在這时,他忽然感觉到那一股充实在“身体”各处的奇异能量如潮水般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涌了上来——累得仿佛要再死一次!
闻杰有些心慌,却也有种解脱的感觉:自己這是要彻底完蛋了嗎?是去地府一游,還是干脆的魂飞魄散?
都无所谓,都无所谓……就這样吧,已经挺好的了。
闻杰失去了意识,化作一缕幽光,“嗖”地一下就沒入了沈岳的玉佩裡。而当沈大总裁醒過来的时候,玉佩早已不再发光了,就好像什么也沒发生過。
可是……沈岳翻身爬起,就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光,看向被他抖落在地的毯子:咦?
好像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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