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清场
新秀赛已经很多年沒這么热闹過了。
今晚的热闹又有一点不同,不管是台上的选手,還是台下的观众,在热火朝天的氛围裡,還有一点情况不明的懵逼。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一個沒听過名字的年轻人以凶残的姿态席卷了同桌人的筹码,气势汹汹的走向下一桌,然后,如法炮制。
新秀赛从来沒有出现過這种情况,就连六年前燕泽参加新秀赛,风光无限的那一届,也只是比第二名高了一千多分。但是,以现在郝萌直接把对方筹码搜刮干净的土匪行径来算,四十個人,除了他以外,還有三千九百分,他是想要干掉其他人,搞個四千分的满分出来。
太嚣张了!
台下的观众大部分在喝倒彩,主要是郝萌的這個举动有点犯众怒。轻狂,不知天高地厚,让人非常想打压一下他的气势,让他摔個狗啃屎。
方大海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家萌萌,娘的,有魄力!打死這群弱饼干!”
燕泽微微意外,不過很快平静了。
郝萌同桌的几個人如临大敌的看着他,毕竟他的动作太凶残了。
进了第三轮的人都是高手,一個個高手就被打到零分毫无還手之力,惨不惨?惨不惨?
他们对郝萌又怕又恨,這人怎么就不懂人情世故呢?
郝萌想的却是燕泽对他說的话。
燕泽說:“第三轮,你有多大能力就打多少分,不用藏起来。如果可以,打到对方无筹码也可以。”
“這样不会太拉仇恨了?”郝萌问。一般在建立足够优势,保证能赢的前提下,也不用赶尽杀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嘛。
但是燕泽道:“你的偶像丁垣当初打比赛的时候,保证胜率的前提下,留足了面子,结果怎么样?”
郝萌艰难回答:“……不太好。”简直是人人喊打,過街老鼠,臭名昭著,遗恨万年。
“我不留情面,结果又怎么样?”燕泽问。
郝萌直接不說话了。
燕泽還曾经在比赛上经常把人打到一分不得,雀坛裡提起他来還不是一片祥和溢美之词。
“你不能影响别人的看法,如果你沒做错什么,别人還要指责你,那就不是你的問題。不用给对方留面子,因为他们未必领你的情。”燕泽道:“想让他们闭嘴,你就直接打哭他们,打到他们无地自容,根本沒办法光明正大的骂你。”
郝萌觉得,燕泽虽然說得很凶残,但是听着真是……爽!
和毛一胡在民间市井的时候,自然可以快意恩仇潇洒利落,但是进职业圈开始,无论是主动還是被动,他都因为‘规则’而束手束脚。既然藏起来也是被骂,不如直接放飞,能碾压多少就碾压多少,就算被骂,也觉得爽快。
燕泽让他放飞,他就放飞,让他打到对方无筹码,他就打到对方无筹码,但是燕泽大概沒想到他的野望如此之大,整個赛场的筹码都被他承包了。
燕阳正坐在金铁壁旁边,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金铁壁的眼珠子瞪得可圆,他问:“你从哪裡搞来了這么個狠角色?以前水平也這么高?”
燕阳道:“应该,挺、挺高的吧。”
“他什么来头?”金铁壁问:“你不伯乐嗎?你的千裡马你也不问下品种背景?”
燕阳:“我只管這马跑的快不快就行了,我他妈還管他来自哪片草原?”他說着得意起来,奋力给金铁壁心头撒盐,“不要打主意,你就算爱上了我們這野马,你们那也沒這草原,别做梦了。”
郝萌這蚕食鲸吞筹码的举动,观众注意到了,各大赛队的负责人自然也注意到了。
“這個人……”闫昆英疑惑,“之前怎么沒听過?”
“应该是新手。”许文凤知道一点儿,“看来這届還出了個人才,這能不能算是漏網之鱼?不過我們青羽不收男选手,可惜了……”
“說的這么早,”连国臻不屑:“還沒到底。”
闫昆英大笑:“老连,你不能因为你看好的张磊被打到筹码清零就怪罪人家?這個叫郝萌的能清零這么多人筹码,绝对不弱。”
连国臻有点恼火,旋即又嘲笑道:“张磊技不如人就算了,你那么看好他,和李季轩比起来又怎么样?”
李季轩可是红鹰内定的人。
闫昆英笑眯眯答:“那可不知道,毕竟都是有变故的。”他虽然沒有把话說绝,可也明明白白的表现了对李季轩的自信。
赛台上,郝萌已经收割到第五桌的筹码了。
他硬生生的凭一己之力把比赛時間缩短了至少一半,车轮战又怎么样?大家都沒筹码了根本沒法往下打,只能下台。同桌跟他打牌的本来也算业余中的绝顶高手,看见他就跟看见個死神似的。
大屏幕上看得到的同桌选手的脸上,观众都能明明白白的读出几個字:绝望的滋味。
他的积分成倍的往上跳,百到千,一千到两千,两千到三千,节节攀升,势如破竹,形成对比的,是所到之处,留下一個光秃秃的赛桌,和选手们愤怒的表情。
他這是在清场。
“太嚣张了!”
“打哭他!”
“他以为他是谁?”
观众席中自带粉丝的选手下台,立刻引起骚动,喝倒彩的越多,郝萌的牌反而赢的越顺利。
他就這么一路流畅的胡過去,众人看到后面,他的积分上涨时,表情都麻木了。
而郝萌,也走到了最后一桌。
其实他的积分到现在为止,已经绝对占到优势了。打不打這一桌,都无所谓。
但他還是要打的。
其他两個人看到他已经面如死灰,表情令人心生不忍。還好点的是李季轩,這個热门人物,一路上也赢了不少筹码,积攒了一千多分。
郝萌坐了下来,李季轩扶了扶黑框眼镜,由衷的赞叹:“你好厉害。”
“彼此彼此。”郝萌道。如果沒有郝萌,今天的比赛,毫无疑问是李季轩当选冠军。但是郝萌破坏了這個平衡,改变了比赛時間,也扭转了比赛结果。
既然遵循既定的规则沒有改变什么,不如破坏规则。
郝萌不好意思道:“真是对不起。”
“嗯?”李季轩不解,随即温和道:“开始吧。”
李季轩的出现,让底下的观众暂时又迎来了一点希望。虽然郝萌夺冠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但是如果能让他输一局,哪怕是掉一分,观众也是开心的。
有一些人,他们不相信真正无敌的高手,但凡走到一個令人仰望的高度,必然要经历挫折,跌入谷底,心灰意冷,绝处逢生,而顺利的攀上峰顶,总会令他们不满意。如果這個高手之前名不见经传,就更是了。
好像是天才必然要经历苦痛,這样人们的心理才会平衡一点,在饱受摧残之后,被怜悯的施舍一点成功,這样才是正解。沒有经历绝望和转折,轻轻松松就成功,那就是大逆不道的罪過。這也是规则,不過沒有白纸黑字的写出来,但是被广泛认同的无形规则,就像是一道禁忌,不能被打破。
郝萌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天才,哪怕是自诩祖师爷转世的毛一胡,人前风光,人后也会受罪。只是有偏见的人,从来看不到這一点。
郝萌想,不知道当初的燕泽,是不是也经历過這样的怀疑?
观众们在短暂的激情過后,又沉默了下来。
李季轩对上郝萌,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被压着打,被动的连门外汉都能看得出来。
郝萌的“对不起”有两個意思,一個是他之前就从燕泽那裡知道李季轩的牌章了,另一個是,他今天打定主意要爆庄,李季轩的积分,他必须拿到。
台下,郭盖有点不能相信,他道:“太强了吧!”
如果說郝萌能把李季轩打成這样,李季轩是红鹰赛队看中的人,岂不是說,郝萌就算是进了红鹰赛队,至少也是個中等水平?
可他才是刚进雀坛的新人啊,甚至還沒进职业圈!
李季轩打的谨慎而认真,但是郝萌沒有给他反转的机会,套上了燕泽给他捏造的牌章风格,用自己的打法,李季轩,還是太稚嫩了。
最后一分跳上电子记分牌,郝萌的积分总数是:4000分。
40個人,每人一百分,全都被他席卷一空,新秀赛从开始到现在几十年间,第一次有人打出了這個分数。
爆庄,四個小时的時間,两個小时不到打完,搜刮积分,战到无人可应,郝萌是麻雀史上第一個人。
李季轩沒有气馁,他只是笑着对郝萌感叹道:“你真厉害!”和一开始一模一样的话,這回更加心悦诚服。
郝萌对他印象不错,和他握了握手,回道:“你也很厉害。”
台下,闫昆英神色晦暗不明,连国臻也是一样,不止他们,除了那些沒有实力的小队,大部分战队的负责人都开始打听郝萌的身份了。
一個实力出众到這地步的人,放到职业圈也是佼佼者,新秀赛這回是开了個宝了。
和职业圈衡量价值不同,观众们却不买账。大家来看比赛,都是冲着自己支持的选手的,被一個无名小子碾压的這么难看,尤其是郝萌一分不给人留的土匪行径,让观众非常不愉快。他们拒绝为郝萌喝彩。
璀璨的灯光下,光束打到郝萌身上,穿着旗袍和长衫的男女主持人来宣布结果。场馆裡也只有令人尴尬的沉默。
沉默,沉默,沉默。
郝萌心裡感叹了一声,燕泽說的确实沒错,人的偏见从来只针对人,不管你做了什么,偏见就是偏见。
他接過了证书奖杯,漂亮的女主持人也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沒有人喝彩的冠军,可能是史上头一遭。她准备的一些活跃气氛的话题也說不出口,中规中矩的致辞。
郝萌站在硕大的赛台上,孤零零的拿着奖杯,明明是人满为患的场馆,夏季又炎热,风却穿過人群,把手裡的鲜花都吹得簌簌作响。
空落落的。
他想,如果是毛一胡在的话,肯定现在已经跳起来大骂道:“你刚才怎么那样打,教你的被狗吃了?等等……這奖杯能不能卖钱?卖了咱爷儿俩去吃火锅。证书给祖师爷烧了吧,让祖师爷看看,好小子這回干得還不错,继续努力……”
正在這时,突然,场馆裡的某個角落,传来了“啪、啪、啪”的鼓掌声。
他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看见前排裡的右边,有個高瘦的黑衣人站起身,为他鼓掌。這人戴着棒球帽,看不清面目,郝萌却认出来,這是燕泽。
好像是被惊醒了,燕泽旁边的方大海也跳起来,他大声冲台上的郝萌大吼:“干得漂亮萌萌!哈哈哈哈哈哈,冠军!冠军!”
应秀秀站在椅子上,朝郝萌挥舞着棒棒糖:“哥哥,你好帅好帅好帅呀!”
“你看到了沒有,看到了沒有?!”燕阳不顾形象的揪着金铁壁的一撮卷毛,“我、我們家野马赢了?!哈哈哈哈哈哈!冠军!狮子狗,你還有沒有话說!”
金铁壁脸黑如锅底:“运气好而已。”
应娆也跟着笑了,和唐霄龙对视了一眼,道:“爽快!”
郝萌看到,就连郑太都被斯文顶在脖子上,难得冷漠脸高兴了一回,激动地脸都红了。
他忽然又觉得手裡的奖杯沉甸甸的了。
其实,有沒有被人偏见,也沒什么了不起。人生太短,烦恼太多,大多数都是庸人自扰,不重要的人,過去就過去了吧。
更何况,這一场比赛,虽然沒有毛一胡,也有人真心喝彩。
他的心像是久旱土地被温和雨水灌溉,从其中缓慢的开出一片绿洲,弥漫着令人欣喜的快乐和感激。
他的目光扫過台下的人群中,和满场观众古怪冷漠怀疑的目光中,小燕子俱乐部的人有种格格不入的蠢直,却异常可爱。
郝萌又注意到闫昆英,闫昆英正看着他和和气气的微笑。
他的笑容僵住了,目光落在闫昆英身后。
闫昆英身后的人,穿着红鹰赛队的队服,麦色皮肤,短短的圆寸头,一双讨喜的笑眼,非常有亲和力,像太阳一样蓬勃。
郝萌眼裡的疑惑变成震惊,震惊/变成不可思议。
這個人是,蒋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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