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荀翊點了下頭,一臉嚴肅說道:“確實,姝姝在外辛勞一日。”
寧姝想着:那我還是沒有你辛勞,畢竟今日皇上是抄過旁人府的,再加上元青所透露出來的那些前朝事情,皇上定然也是殫精竭慮。
誰知道她尚未想完,荀翊又說道:“何況餓着肚子總是沒氣力,安排晚膳吧。”
寧姝目光在殿內兜了一圈:我現在懷疑皇上背後有高人指點,又或者是我耳朵太不純潔了?
荀翊看着寧姝的神情變化。
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可以長到滄海桑田,卻也可以短如曇花一現。
當用盡心思得到自己心裏那人的喜歡之後,可又常常覺得不夠。
這道理,大抵如同官吏對權勢的渴望,亦或者是商人對於財帛的追求,總是覺得不夠,不夠,想要再多一些。
想要讓她切切實實的愛上自己。
又或者是她已經愛了,只是自己仍是覺得不夠。
是貪心嗎?
荀翊又想到曾經噩夢一般的過往,想到先皇和先皇后的種種,這就是人類所謂的愛嗎?是要拋下一切取悅對方纔能得到的嗎?
“皇上?”寧姝見荀翊眉間微微蹙起,似是想到了什麼並不開懷的事,她輕輕喚道:“皇上。”
聽見這柔柔糯糯的一聲,荀翊猛然回過神來:“朕走神了。”
寧姝也不知道他走神想到了什麼。明明前一秒還在試圖開車,後一秒就皺起了眉頭,是因爲今日良府的事情嗎?
也是,被臣子欺瞞,甚至妄圖造反實在不是一件可以得過且過的事。
寧姝夾起一塊魚腩送到荀翊脣邊:“今日魚肉好喫。皇上也忙碌了一日。”
荀翊笑笑,將那筷子上的魚肉含進嘴中,慢條斯理的咀嚼起來。
戴庸在旁看了許久,誰能想到以往並不喜歡旁人靠近的皇上如今竟然連遞上來的魚肉都毫無疑慮地吃了,哦不對,那不是旁人,是寧妃。
戴庸信得過皇上的眼光,但仍是有些擔憂。
今日良家那些人破口誣衊大罵裏就提到了寧妃,說她是禍國妖妃,皇上定然是受她誘惑蒙了心,看不見南部藻災受苦受難的百姓!
造反並非一日之功,更何況能與外戚攀附牽扯的豈能是良善忠心之輩?
他們這般說不過是爲了氣荀翊,求個乾脆死法,而不是在宮中幽暗潮溼的角落受着折磨摧殘的酷刑,夜裏奄奄一息的時候還要被老鼠啃噬腳指。
不怕造反、不怕百姓苦困、不怕死,但卻怕折磨,實在也是令人費解,好似死就能一了百了,成了蓋世英雄似的。
不過是困頓池塘小魚,以爲自己所在汪洋大海,翻騰着想要稱王稱霸罷了。
但他們說中了戴庸也想不明白的一點——寧妃這位分升的確實有些快了。
若是皇上中意非她不可,其實也不必急於這一時半刻,待得萬事平靜的時候再給寧妃個名目,亦或者生了皇嗣之後再升,那還不是一樣?
畢竟寧妃已經進了宮,那就已經是皇上的女人了嘛。反倒是皇上,平日謹慎,偏生在這事兒上不管不顧的,落了他人口舌。
戴庸於這一刻也想到了先皇,畢竟外面總是說天家出情種。
戴庸又偷偷的看了荀翊一眼——不能,皇上向來心裏有數。再說了!勞逸結合!只管朝政不生孩子不是好皇上!
他給自己穩了心神,又暗中罵自己險些被那刁臣惡民的污言穢語離間,和介涼走這條道的一開始就明白,眼前的這人是他們要服侍一輩子盡忠一輩子的。
只有皇上能爲自己爲介涼報仇。
生之恩、養之恩、救之恩,人不能忘本。
荀翊吃了寧姝遞來的魚肉,回過神來,打算給寧姝去些魚刺,表現一下。誰知道他一伸筷子,發現魚裏面的骨頭刺早已經去幹淨了,這才驀然想起宮裏向來都是將魚刺剔掉的,此刻倒無他用武之地了。
寧姝見他筷子懸在空中,仍以爲他是因今日之事心情不好,這便有心逗他開心,說道:“皇上,臣妾聽見您筷子下面的瓷盤在說什麼了。”
“哦?”荀翊裝作不知道她是真聽見了的模樣,問道:“它們說什麼?”
寧姝:“盛魚的這個瓷盤說今日是他第一次看見皇上,很激動,但是卻有些難過。”
荀翊問道:“爲何?”
寧姝學着瓷盤委屈的聲調說道:“因爲皇上好像不太喜歡他盛着的這盤魚。”
寧姝在說這些的時候,那瓷盤驚得都說不出話了,對着一旁的瓷碗顫顫巍巍的說着:“她她她,她能聽見我說話!”
瓷碗嘆了口氣:“就是瞎蒙的,聽說這寧妃躥升的快,那沒點手段怎麼能?這就是會哄皇上。”
瓷盤:“可是她和我說的分毫不差!”
瓷碗:“那你再說一句試試看。”
瓷盤思忖片刻,說道:“聽聞皇上最喜歡寧妃,有什麼煩心事兒都不如寧妃親一下來的哄人。”
說罷,他還解釋道:“畢竟是在用膳,脣上不乾淨,她要是能親就有鬼了!”
這瓷盤話音方落,就看見寧姝拿着帕子沾了沾脣,轉頭湊到荀翊面前,衝他招了招手:“皇上,有句悄悄話。”
“嗯?”荀翊側過頭去,寧姝快速的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抿着嘴說道:“皇上再不用晚膳,晚上可就沒力氣了。”
說罷,她臉上騰紅了一片:爲了哄皇上,自己付出的實在是太多了!
荀翊微愣之後笑道:“那,朕覺得即便不用晚膳,朕也是有力氣的。”
“喲!”瓷碗嘖嘖道:“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本來今天裝的就是甜湯,如今又要被甜膩壞了。”
瓷盤則是顫顫巍巍:“她親了!她真的親了!有鬼啊!”
荀翊逗弄寧姝,故意問道:“倘若姝姝當真能聽見瓷器說話,那……”他指着太后送來的那對五彩仕女嬰戲紋瓶,“它們說了什麼?可是說寧妃娘娘千萬莫要辜負太后的一番心意啊?”
寧姝張了張嘴,急道:“纔沒呢!它們說……”寧姝的目光朝着五彩仕女嬰戲紋瓶掠去。
那對瓷瓶雙生兒一般立在桌面上嘻嘻哈哈,聲音清脆些的問道:“倘若寧妃生了龍嗣,皇上是不是就不會把咱們兩個‘後去彩’了?”
“那是自然,說不準還給咱們立個香案,每日找宮人伺候咱們呢。”另一個說道。
“那還說什麼?”聲音清脆的那個衝着寧姝喊道:“不管你能不能聽到!話撂在這兒了!快生!皇上給點力啊!”
另一個嘆了口氣,說道:“身在宮中,怎好說話如此粗俗?”
“那你說!”
“咳咳。”聲音尖銳的清了清嗓子,好似瓷器當真有嗓子似的,裝模作樣說道:“皇上乃百姓效仿之源,理應帶頭繁衍。微瓷觀今夜天象,正適合繁衍之事,且行之。”
寧姝嚥了下口水:你們兩個還是去元青那裏進修一下古言?啊,不行,說不定他們兩個能把元青給氣死。
荀翊在旁笑道:“看姝姝這表情,他們定然是說今夜便是好時日?”
寧姝又看回荀翊,有些驚訝問道:“皇上怎麼知道?”說罷,她又連忙捂住自己的嘴,矢口否認:“沒有沒有,他們沒有這麼說。”
“嗯。”荀翊點頭,嘴角微微勾起,“姝姝定然知道不可欺君。”
晚膳用過,兩人仍是尋常,寧姝在旁做些香囊小物,荀翊則拿着書冊不知在寫些什麼。
寧姝擡頭看了荀翊一眼,心裏想着,如今這樣倒像是尋常人家。可她隨即又想到了良府被抄一事,她很想問問良嬪如今如何了,卻不知如何開口。
若是皇上還在良府的氣頭上,自己問了反而是火上澆油,可若是不問……寧姝想起元青所說寧嬪母親的境遇,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沒用了。
荀翊不知何時擡頭,見寧姝面色鬱郁,好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也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便說道:“良嬪受到良府牽連,按理應當貶爲庶人。”
“可良嬪並未做什麼。”寧姝小聲說道:“她若是出宮,無處憑依,豈不是讓她去尋死路?”
“所以說是按理。”荀翊儘量輕描淡寫地說道:“讓她自己決定。”
良嬪向來要強,心高氣傲,在宮中多年也未迎寵,如今母族犯了大錯處,日後就算她仍留在宮裏也難免鬱郁。
但身爲女子,出宮之後的路卻一樣難行。
只不過寧姝等人時常能出宮,定然會給些照料。
寧姝聽了荀翊的話稍稍安心,至少聽這話良嬪還算無事。以往電視裏小說裏看的多了,但實際上誅九族這種事情實在是可怖可懼。
至少,不能落在自己牌搭子身上。
“對了,明日不要給朕煲湯。”荀翊突然說道:“朕明日帶個人來用膳。”
“帶人爲何不煲湯?”寧姝問道。
荀翊抿了下脣,有些不情願地說道:“他不喜歡喝湯,只喜歡喫肉嚼饅頭。”
寧姝:“哦,那臣妾明日準備些銀絲饅頭?臣妾會做的!”
荀翊:“突然又想起來,他好像也不怎麼喜歡喫饅頭。”見寧姝又要說話,荀翊又補充道:“好似也不怎麼喜歡喫肉了。隨便讓御膳房做些便是,姝姝無需親自動手。會累的。”
當天夜裏荀翊似是比前幾日愈加強盛,寧姝被撞得快要喘不上氣,這才明白何爲“會累的”。
當真是累。
唯一讓她覺得有些怪異的莫過於皇上每次都要讓自己喫顆糖,可皇上不是不喜歡喫甜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猜猜看來蹭喫蹭喝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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