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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喝酒 “女生都蛮不讲理。”

作者:大漠明驼
餐馆一楼竟然有一方后院,院子裡嵌了一池荷塘,沿着蜿蜒的长廊绕過冬日荷塘的枯枝衰景,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独立的小木屋。

  春蕊定神认了好几眼,才敢确定這木屋便是厕所,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什么严文征要领她過来。夜色幽暗,此刻四周无人,只有廊顶的小灯点缀出几抹残黄,不甚安全。

  春蕊频频扭头回看。

  严文征在合适的距离止步,一抬下巴,說:“你去吧。”

  春蕊拨动额前散落的碎头发,遂环抱手臂不语。她抿住嘴唇,低头看地面,整個身体极小幅度晃动着,就是不起脚。

  严文征迷眼打量她,两秒的沉默后,掏出手机,点开手电筒照亮,沉声說:“我在外面等着你。”

  “谢谢。”

  “你”的尾音尚噙在严文征的唇边,春蕊便极快速地用回复堵了他的嘴,那迫切劲儿毫不掩饰地印证了她就是在等待他的這句话,同时,又生怕他反悔。

  春蕊旋個身,踏着手电筒的光束,步伐轻快地朝木屋走去。

  大衣衣摆拽起的一股风,携卷着她身上的微微酒气,猝不及防扑了严文征满鼻腔。

  严文征视线追着春蕊的背影许久未收,他不知是不是她喝酒的原因,她今天整個人是外放的,连肢体语言都舒展了,且還胆敢“冒犯”他,让他去猜她的小心思。

  严文征无语一时,低声牢骚道:什么毛病!

  “有毛病”的女主人公五分钟后归来,媚着笑,诚意十足地說道:“久等了。”

  严文征“嗯”一声,起脚折返。

  彼此沉默一阵,快走到长廊尽头时,春蕊突然问:“严老师,是您又向陈婕老师說,我是她的师妹嗎?”

  严文征答:“无意间聊天提到的。”

  “哦。”春蕊嗫嗫。

  严文征想起什么,道:“我看你俩刚才在饭桌上聊得挺开心。”

  春蕊下意识地攒了下眉,說:“其实,不熟。”

  严文征說:“陈婕人不错的,很热情。”

  春蕊点点头,先认同了他对陈婕为人的评价,再反驳道:“但過分的热情会让人很有压力。”

  严文征一怔,脚步停住,侧头看她一眼,别有深意道:“可過分的冷漠也会让人产生心理负担。”

  春蕊听出他在暗指她,翻他一眼,不服输地辩理:“所以大多时候,保持微笑维持表面的客套就挺好。大家在剧组生活,看起来相谈甚欢,可一旦拍摄结束,立马便不再联系了,一夜之间就退回到了完全陌生的状态。”

  严文征沒料到她认识东西会如此深刻,小小惊讶后,附和了她的說法:“维系一段感情需要時間成本,大家都太忙了。”

  春蕊长长地“嗯”一声,话风突如其来一转,“严老师,您放心,以后逢年過节我会给您送去节日的祝福,知恩图报是我的优良美德。”

  严文征:“……”

  聚餐散场压着凌晨的点。

  春蕊都有些困了,但她地位最轻,一一将导演、制片人、编剧等送上车,她方才往严文征的车边走,到车门口,刚想坐上去,转念想到沒经過主人同意,冒然坐上去,過于不知分寸,只好顿在原地等着。

  此刻,严文征被全德泽拉到一边說悄悄话。

  全德泽:“早就想跟你好好聊聊了,一直沒机会。”

  “您這话說的我就听不懂了。”严文征越過全德泽,遥遥望一眼春蕊——人安静地站着,沐浴在光影之下。因她背对着身,他沒法提示她到车上等,只好收回视线,笑着說:“每天在片场抬头不见低头见,還怕找不到說话的机会。”

  “你還有理了。”全德泽粗脖子吼:“在片场,你老跟那個‘我家闺女’搁一块杵着,我哪儿好意思打扰。”

  严文征吃瘪,他从棉夹克兜裡摸出烟和打火机,让给全德泽一根,并帮忙送火点燃,低声哄诱:“您现在說吧,我听着。”

  全德泽呼出一口烟雾,措辞许久,才开口:“你這两三年气运不怎么好,生活裡乱七八糟一堆事,电影上接触的几個本子质量也很一般,各方面始终无法突破,更别奢望有奖项了。彭凯前段日子来家裡吃饭,跟我交底說,一连着两個电影节,你都推掉了,沒露面。”

  严文征不以为然道:“市场上,好本子本来就不多,可遇不可求。”

  全德泽干瞪眼:“但也不能一味地等。你住去上海后,几乎都不怎么往北京来了。”

  严文征为自己开脱:“一年365天,360天呆在组裡呢,哪有時間闲逛。”

  “那你下一部戏是什么?”全德泽顺势问。

  严文征答:“《西河大剧院》。”

  全德泽:“哪個制作班底?”

  严文征:“导演尚林庆,监制刘志峰。”

  全德泽一听是业内有头脸的两名人物,觑他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又多嘴了一句:“大概讲個什么故事?”

  严文征思忖片刻,含糊道:“抗日战争期间,一家剧院的生死存亡。”

  “生死存亡”四個字在全德泽眼前描绘了一道景,全德泽点评道:“听起来還不错。”

  “嗯。”严文征說:“尚林庆比较擅长讲老故事。”

  全德泽问:“什么时候开机?”

  严文征說:“這边结束差不多该過去了。”

  全德泽拧眉:“時間安排這么紧凑?”

  严文征說:“两部戏刚好前后脚碰上了。”

  “也好,年轻人趁着有精力体力就该多工作。”全德泽怜爱地拍了拍严文征的肩膀,“事情過去了,抬头向前看。”

  严文征表情微微肃然,勾起的唇角僵在脸上。

  全德泽嗔怪道:“你不至于为了一個女人停滞不前吧,這样我会看不起你的。”

  严文征随即苦涩一笑,淡淡地說道:“不至于。”

  “那就好。”全德泽算了下時間,“九月份中视协开会,到时候我做局,私下請几位领导吃顿饭,到时候你和彭凯一起過来。我不是让你俩拉帮结派,咱们這個圈裡就是這样,口碑关系事业,人际关系决定发展上限,你不管以后做什么,都需要点人脉。”

  “知道了。”严文征叹口气,心說,您老人家的算盘原来在這裡等着我呢。“为我,您费心了。”

  全德泽脸上浮现满意之色。

  碍于赖松林那一车人還在等他,全德泽不便继续深聊,又草草交代两句,上了车。

  严文征目送车走远,踱步到街边的垃圾桶旁,将方才拇指间捏了许久的香烟点燃了。

  火星一明一暗,他慢吞吞吐出一個虚渺的烟圈,青烟又在风裡,打着旋儿飘远。

  一直等候着的春蕊隔着一段距离,目不转睛望向他。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从他颔头的小动作推测,他像在思虑什么,身上有股散了焦距的颓然。

  夜晚、街灯、男人抽烟、背影,电影中,特写镜头营造意境需要的要素,真实生活裡不经意间拼凑在一块发生。春蕊突然在這一刻,感受到了严文征独有的男性魅力。

  她津津有味地从头到脚将严文征细细打量了一番,感叹自己果然還是肤浅之人,還是会被成熟帅气的男人迷惑。

  她也不知哪来的胆子,趁着严文征沒有缓過神,从兜裡掏出手机,冲着他的背影偷偷拍了两张照片。

  只是,未料到,照相机沒关拍照音效,“咔嚓”两声在渐渐沉寂的黑夜分外响耳,加之,严文征又对照相机的声音格外敏感。

  他骤然回头,深邃的眼睛在沉沉夜裡闪着锐利的光芒。

  春蕊算是当场被抓了罪行,她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但很快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收了手机,重新扔进兜裡,装着满脸无辜地隔空回视严文征。

  严文征這时才想起来,街边還有個“人形立牌”,掀灭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绅士地解释了一句:“我抽根烟。”

  春蕊說:“看到了。”

  严文征本不想跟她计较,但听着她的语气理直气又壮,沒半点的做贼心虚,突然小肚鸡肠起来,他摊开宽大的手掌,說:“你拍的照片呢?”

  春蕊腰背直挺,半分不落下风,答得铿锵有力:“手机裡呢。”

  严文征道:“我看看。”

  春蕊摇头,果断拒绝:“不。”

  严文征挑眉:“我的照片我不能看?”

  春蕊傲娇:“不能。”

  严文征啧一声:“你讲不讲道理?”

  春蕊像只小无赖:“女生都蛮不讲理。”

  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突然冷了下来,严文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绷紧嘴唇不言语。

  春蕊丝毫不畏惧他,承接着他的目光与他对峙片刻,春蕊端详他的脸庞,殷切切地问:“严老师,你在生气嗎?”

  不待严文征有所回答,她又兀自笃定地推测:“你肯定不是因为我拍照的事情生气。”

  严文征:“……”

  “严老师!”春蕊喊他,“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严文征几乎要破功,他說:“管好你自己。”

  “其实,”春蕊压低声音,說,“我今天也有烦心事?”

  “你?”严文征看春蕊神采奕奕的样子,明显不信。

  “嗯。”春蕊扬起语调,“我只是沒让你看出来。”

  严文征:“……”

  “好了。”春蕊并不想追问严文征的私事,她朝他摊开的手心“啪”地拍了一掌,挥开他的手,說:“好冷啊,我可以坐上车了嗎?”

  太岁头上动土的孙猴子都沒她胆大包天。

  手心撞击的疼痛感尚在,严文征整個人愣了一下,反应過来,察觉今天春蕊的一系列动作有点出格,简直哭笑不得,可又沒法计较,因为她完全不害怕他,只得当她醉酒耍酒疯,无奈地說:“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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