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好友 “严谨讲我是顺道来找你的。”……
春蕊微微仰脸,轻浅着呼吸,暗暗等待着他的回答,白皙的面庞在暗红的光晕下氤出一侧朦胧的阴影。
严文征神经倏地突突跳了两下,他陪着她兜圈子,耗费的脑力比演戏還多,便沒好气道:“至于這么大费周章嗎?”
“能怪我嗎?”春蕊像搞不清重点,反倒理直气壮地盘诘他,“但凡你对我的态度好点,我能豁出颜面嗎?”
严文征听着觉得稀奇:“我怎么着你了?”
春蕊答:“好听点讲,你对我的态度像秋风扫落叶,冷酷又干脆。”
形容的确实挺到位,严文征抱着手臂,不吭不响,好整以暇等待她后续的抱怨。却熟料,春蕊唇瓣自然贴合在一起,闭嘴不說了。
他只好搭“戏台”让她“唱”:“难听点讲呢?”
“你這個人!”春蕊睨他一眼,一股高冷的机灵劲儿,不落套,“明知道是难听话了,我干嘛還說,故意惹你生气嗎?”
严文征:“……”
春蕊递手机的手臂举酸了,她不硬撑着,似乎也不执著于等到他的同意,率先放弃僵持,“不加就不加吧,欠着也有好处,咱俩下……”
话剩個尾巴,被严文征打断了,“你沒有我的手机号嗎?”
春蕊一愣,回神连忙夸:“严老师爽快。”這边已经飞速通過手机号查找到了用户。名字就是他的中文名,头像是一张面朝大海的背影照,至于海是哪片的海,她一时认不出。
“下次有话直說。”严文征压着眉骨,撤回落在她手机壳的视线。
春蕊嗯嗯两声,应得乖巧,同时实践得也乖巧:“严老师,這顿饭呢,您就当是我請你的,也理应我請你。”
严文征說:“出师宴嗎?”
春蕊反驳:“拜师宴可以嗎?”
懒得跟她贫,严文征抓起车钥匙,示意她吃饱了就撤。
从餐厅出来已是晚九点,街灯灿烂,微风徐徐的。
停车场取了车,严文征问:“我送你去哪儿?”
“酒店。”春蕊报地址,“复兴中路的那家铂尔曼。”
严文征此刻才想起问询她来上海的行程,“工作?”
“不是。”春蕊說,“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這话简直比春天的夜晚還要温暖,包裹着人,也撩着人心弦。
严文征眸光闪了几闪,掀开眼帘看她。
春蕊直勾勾回视。
彼此的面目被忽明忽暗飘荡的光照着,瞳孔裡是对方清晰的轮廓。
春蕊讨嘴上的便宜在行,真被人深沉地盯着瞧,先难为情了。她突然哼声一笑,嘴巴咧开,露出八颗牙齿,這笑容裡带着几分顽劣,几分憨傻,她放轻语气說:“夸张了,严谨讲我是顺道来找你的。”
怕他因为她话裡的前后矛盾而糊涂,随即解释道:“本打算跟我爸妈在北京呆两天,再過来上海找你,赶巧了,他们正在這边演出,我只好今天過来了。”解释就解释呗,末了,偏偏還要画蛇添足地加一句:“虽然因果缘由发生了变化,但想见严老师的心意自始至终都是真诚的。”
直球猝不及防砸了严文征一脸,严文征干咽气,“沒完了你。”他瞪她。
春蕊立马两手交叠规矩地置于大腿上,装起了沉默的大家闺秀。
一脚油门驱车上路,抵达酒店已是四十分钟后。
春蕊解开安全带,两人今天相处時間虽短,倒也充实,她挺果决地說:“严老师,到了,我下车了。”
“嗯。”严文征点点头。
“你……”春蕊扶着车门,略显迟疑,說:“到家给我发個短信吧,我会惦记的。”
严文征避开她的视线,宽阔的手掌摩挲着方向盘,缓慢吐出一個“好”字,催促:“进去吧。”
春蕊转身,随着自动旋转门绕半圈,进入风格奢华的大堂。
她搭乘电梯上八楼,却因梯厢有四楼的乘客,鬼使神差地在四楼就从裡面走了出来。
走廊尽头有一扇安全门,半掩着,推开便是楼梯间。楼梯间的窗户是上悬式的,安全起见,仅可从上端拉开一道缝,窗玻璃擦得干净透亮。
春蕊踱至窗前,垂落视线向下看,斜一個15度夹角,酒店门口的环形临时停车场,严文征的车稳稳停在花坛前,车尾灯亮的刺眼,并未熄火。
她更清楚地瞧见,副驾驶探出了一截手臂,那骨节突出的手指尖正夹着一只明灭跳动的香烟,有烟雾时不时从车窗呼出,徐风轻轻一打,悉数尽散了。
春蕊笔直地立在那儿,滞了霎时,退后一步躲开,掏手机给严文征发了两條短信。
——怎么還不走?
——等狗仔来拍啊?
发完,摁灭了屏幕,手机攥在手心,她低头瞅脚尖。
楼梯间空无一人,安静得要命,愣神不知多久,手机叮铃两声脆响,是微信提示音。
她点开看,严文征同意添加她为好友,同时回复了一條信息。
——走了。
春蕊又跨一步上前,重新至窗边往下望,那辆宾利已无了影踪。
当晚,春蕊定了一间房在酒店住下。翌日,到底遂了钱芳闵的心愿,陪她前去参加音乐会。
容纳400人的演艺厅几近满客,主要是来了一批音乐学院的研究生。
春蕊被安排前排就坐,一尺之隔正是第一小提琴组的最后一名成员,一身剪裁得体的燕尾服衬得人风度翩翩。
只可惜,乐曲甭管气势的磅礴,還是情感的激荡,春蕊始终无法欣赏,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人的弓法对不对,有沒有可能眼花看错反复记号,总之脑子裡一遍遍過着或许会出现的大小失误。
曾经登台的紧张感入骨噬髓,她喘不上气,手心出汗,洇湿了捏着的一角音乐会宣传册。
她实在坐立难安,趁着钱芳闵和濮立焕心思沒放她身上,起身悄悄溜出了演奏厅。
自主贩售机前买了瓶水,灌下去一半平复了心情,跑到休息区坐着寻清静了。
极目远望是空荡荡的夜景。
春蕊掏手机拍张照发给小婵,并配了两行嘴边随意念出的“诗”:我在异世界流浪,何时找到归家的方向。
等小婵回复的间隙,刷朋友圈,看到两個小时前赖松林发了條动态,剧组全体已于今日班师抵京。
——感谢全体演职人员46個日日夜夜的辛苦付出!祝各位同仁杀青快乐!
走出黑暗,终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一隅之地!
抛掉過去,才能“听见”這五彩斑斓的世界!
最后两句映射梁竹云和李庭辉的命运,但春蕊读着,铺面袭来一股拿腔拿调的文艺范儿,十分的违和,可无奈這條动态下的回复,接力似的在做排比句。
她翻了翻,唯一一條清新脱俗的,是严文征的评论,三個字,辛苦了。
一琢磨,怎么朴实无华怎么来吧,也回复了三個字,說得好。
手机突然弹出通话頁面,小婵打来的。
“姐,你在哪儿呢?”小婵瞧着春蕊发来的图片眼生。
春蕊說:“上海。”
小婵吃惊:“怎么悄无声地跑上海去了?”
春蕊說:“找我爸妈。”
“哦。”小婵问,“明天回来嗎?”
春蕊直白地问:“什么工作?”
“录品牌的推广视频啊,好几個呢。”
“哦。”
“苏媚姐還想见你,再跟你聊一次。”
春蕊仰望星空叹气。
小婵问:“需要我给你定航班嗎?”
“定吧。”春蕊說,“弄好了微信通知我。”
小婵动作迅速,五分钟后发来了航班信息,明儿一大清早的。
春蕊想着這会儿她沒事,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再约严文征出来见一面吧,等忙起来,特别是她进组,他们两個再碰面的机会估计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可昨晚,严文征独自坐在车裡抽烟的画面宛在眼前,春蕊敏锐地觉察出她给他带来了困扰。
很明显,严文征在她面前有股矛盾感,這导致有时候,他看起来在讲真话,却听着像假的,而明明两人已经聊了很多事情,春蕊仔细回忆,却感觉她一点都不了解他。
心口攒着雾蒙蒙的愁绪,但最后,春蕊還是禁不住发信息问他:“严老师,你今晚什么时候收工?”
许久才得到回复,“今晚大夜。”
好吧,客观因素导致的无法碰面,春蕊說:工作的关系我要回北京了,就不跟你当面告别了。
严文征:好。
春蕊:落地给你报平安。
严文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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