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借用 “严老师,洗面奶借我用一下。”……
這边刷好牙,准备洗脸,嫌头发碍事,再次迈着不甚利索的步伐寻摸出来,问严文征要发圈。
严文征哪有女生用的玩意儿,翻箱倒柜半天,找出一個封密封袋用的牛皮筋。
春蕊却苦皱着眉眼,表示拒绝:“這种绷头发很疼的。”
简直挑剔到沒边儿,严文征按捺着好性子,說:“将就一下不成嗎?”
“我现在对疼痛的神经敏感。”春蕊打商量,“沒有其它可替代的嗎?哪怕一小截麻绳都比它强。”
严文征“啧”一声,领教了她的磨人,真要了命了。
最后,他从衣柜裡抽出一條顶贵的领带,帮她绑了头发。
绑得有些松,還歪,春蕊照着镜子自我欣赏一阵,勉勉强强算作满意。
继而,又喊:“严老师,洗面奶借我用一下。”
话音尚在浴室回旋,紧接着补充:“哦,严老师,還有护肤水和乳液。”
严文征:“……”
终于等她安生地躺在床上,严文征差点沒被她指挥晕,抬头望自家天花板,耳边全是她的叽叽喳喳,整個人在旋转。
心想,他伺候的哪裡是一個病号,明明是一尊西天如来“佛”。
捏捏秀挺的鼻梁,清醒了些神智,严文征到医药箱裡拿出一條冰敷带,敲门进了卧室。
春蕊倚靠在床头,正单手将那條领带卷成团。
挨着床边坐下,严文征将冰敷带递给她。
落地灯洒出一簇柔和的光,就着光线,春蕊看他,问:“干什么用的?”
严文征答:“冰敷,镇痛。”
春蕊接過来,感受了下重量,垫在肩周,凉得她打個激灵。
“忍忍吧。”严文征瞧着她头皮发麻的模样,有几分失笑,轻声安慰:“头两天肯定难熬。”
“這么有经验。”春蕊听出他话裡的感同身受,质问他:“严老师,平常沒少受伤吧。”
严文征垂耷着眼,不置可否。
“虽然‘拍戏不要命’听起来是在夸奖演员敬业,但我個人是非常不赞成這种行为的。”春蕊板出說教的语气:“拍戏确实需要演员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但一旦涉及冒险,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都不能有,演员也要时刻谨记尊重生命。”
严文征觉得滑稽,她前一秒還痛得呲牙咧嘴,下一秒竟然教训起他来了,冷哼道:“你现在是最沒资格讲這种话的人吧。”
“不。”春蕊否认:“我最有资格。”
她看向他的眼神因为认真变得炯炯有神,“我們老师常說,状态良好的身体必须成为演员的第二天性【注】,身体一旦习惯受伤,会逐渐把自己限制住,无法自由移动,像被关进监狱。你看,我现在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严文征“嗯”一声,這個“嗯”并沒有实际意义,仅为了回应她。
春蕊感受出来了,但她并不在意,她的重点還在后面呢。
“但我這只是一时的肉|体受伤,心却是舒坦的。”
严文征攒眉,一时之间沒听明白她的拐弯抹角,“怎么?难不成你還挺为這事高兴?”
一個姿势保持太久,春蕊小幅度抬动左腿,蚕丝被拱起小小的高度,卷成团的领带恰好顺着這坡度快乐地往床沿滚去。
严文征眼疾手快地伸手挡了一下,领带散开,他顺势抓住了一头,而春蕊牢牢牵住了另一头。
严文征挣了挣,春蕊蜷握着死活不松手。
静待了半分钟,春蕊說:“我是为找回自己高兴。”
严文征微愣。
背对灯光的原因,春蕊低垂着睫毛,光晕晃在她脸上,掩映着她放空而迷茫的神情。
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诉說:“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可能這些年连续不断地拍戏,太累了,一点点把本来的自己丢掉了。”
“我一直陷入在一個死循环中,不断消耗自己的状态,有意识到,但因为爬不出来,慢慢戾气横生,性格变得怪裡怪气的,很让人讨厌。”
“但幸好,我遇到了你,严老师,你点醒了我。”
“你還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說,如果我跟梁竹云這個角色沒有交集,体会不了她的情感,可以在生活中取交集,创立新的情感链接,拍戏的那段日子裡,我其实并沒有摸准這個链接在哪儿,直到你杀青不辞而别,我突然反应過来,严老师,你就是那個链接,因为你存在的意义,之于我,好比李庭辉之于梁竹云。”
“所以,我沒有陷在戏裡出不来,真正的春蕊回来了,反而是你,把咱俩的关系圈在戏裡,不愿意往外延伸。”
她說话时,一直瞅着那條领带,话音落了,才敢抬眸看严文征,带着一丝不自信的惶恐。
严文征心莫名揪了一下,他知道她在借题发挥,大概憋太久,需要寻一個宣泄口吧。
严文征问:“這些,想了多久?”
春蕊說:“杀青后天天想。”
严文征道:“天天瞎琢磨,不嫌累嗎?”
“累啊,累死了。”春蕊手指绞着领带,悻悻然的:“但得琢磨明白,我怕你不相信我。”
像小孩子在向大人辩解委屈,她对夺取他信任的渴求,在严文征讳莫如深的眼底,编织出一片难言的光影。
“沒有人讨厌你。”严文征說,“我也相信你。”
肉眼可见的,春蕊的目光燃起了神采。
“什么都别再想了。”严文征将那條领带从她手心裡抽出来,攒成团,再掀起眼帘,给了春蕊一個坚定的眼神,“好好睡一觉吧。”
春蕊說:“那你呢?”
“我也要休息了。”严文征不放心地交代道:“我就在你正楼上,夜裡有什么不舒服的,喊我。”
春蕊持怀疑:“能把你喊醒嗎?”
严文征笑了笑:“我心裡装着事,一般睡不沉。”
春蕊哦了声,躺进被窝。
严文征帮她关了床头灯,带上门出去。
他拾阶上至二楼,摸了烟和打火机,走到阳台抽。
抽得相当敷衍,香烟夹在指缝间,半天不碰一下,长长的烟灰自行破碎,散落在空中。
他举目望去,半圆形的月亮高悬在东天,依稀几颗星星忽闪忽灭的,還不如城市的灯光熠熠生辉。
他倒也沒什么烦扰,心情相反是爽利的,他只是需要借個开阔点的空间感叹,感叹春蕊太会說话了,让人抑制不住的心动。
就像這微风徐拂的夏夜,催得人沉迷,裹得人放纵。
后半夜,严文征到春蕊的房间去了一次,探了探她的额头。
個人体质的原因,他几次伤筋动骨,隔天总会发烧,担心她也如此,好在春蕊一切正常,睡得香甜,就是這睡相……真不怎么样!
破晓时分,严文征踏着将出未出的第一缕阳光,出发去片场赶早工。
春蕊则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迷糊片刻,才反映過来,尚有些陌生的房间,是严文征的家。
端起手机,看了眼時間,八点了。
微信涌来好多條留言。她翻看,多是《听见》剧组的同事发来的慰问。
刘晋拓开玩笑的语气打趣她,說老妹儿,你也太壮烈了。
卢晶表示,家裡有亲戚是骨科权威,需要问诊吱一声,她来安排。
翟临川最为正经,问她要医院地址,說抽空前去探望。
春蕊心中温暖,很是感动,一一編輯回复,让他们勿要操心。
严文征也她留了消息,說曲澍十点左右会来家一趟,送蔬菜,顺便给她做午饭。
春蕊想想,回复道:好,我起床了。
她随即去刷牙洗漱,等彻底醒了神,见屋外天气晴好,闲着也是闲着,到书房寻了《日出》的剧本,坐到小院遮阳棚下,装模作样地出“晨功”。
一人分饰所有角色,压着嗓子半诵半读。
她挺认真的,所以等曲澍推门进院,她一时不察,待反应過来,眼皮底下突然立了個活人,吓得剧本脱手,甩飞出去老远。
曲澍:“……”
春蕊捂着心脏,惊慌未定:“你走路沒声嗎?”
曲澍怀疑她故意碰瓷,沒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理,实在是不熟。且他对她的印象着实称不上美好。
他把买来的一份麦当劳早餐搁在她面前的大理石桌上。
春蕊說:“谢谢。”
“我哥让我给你带的。”曲澍留下這么一句,拎着超市采购的东西进去忙活了。
春蕊弯腰捡起散落的剧本,沒兴致继续读了,打开麦当劳的包装袋,裡面是一份猪柳麦满分。
春蕊:“……”
咬了口,许久未吃,味道很好,心裡也挺开心。
但她惯常口是心非。
摸出手机,高高举着缺了一豁口的汉堡,拍了张照片,沒调整滤镜,直接发给严文征。
——严老师,這是缩小版的牛肉堡嗎?
——太敷衍了吧。
——不作数。
她发完信息,沒刻意等回复。晒着暖,慢悠悠地吃着,格外惬意。
意外的,手机一刻钟后,震动了。
严文征:先欠着吧。
春蕊猜他可能中场休息,和他聊:欠着怕你耍无赖,给個讨要的期限。
严文征:以后机会多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