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结为道侣。
东胜洲，天澜宗。
一处阁楼内，香炉上正点着檀香，浅黄色的帐幔下裡是一张柔软的木床，绣着一幅仙鹤乘云图景的蚕丝被则盖住了某人脖颈以下的部分，露出了一张五官分明眉目如画的脸庞。
苏叶从沉睡中复苏，缓缓睁开双眸，直接印入眼帘的是一名坐在窗台捧着书卷细细品读的黄衫女子，女子样貌眉清目秀，虽称不上国色天香，然而内敛的那股清新闲适的气质却足以将她与寻常女子区分开来。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淡淡的金色光辉洒在了黄衫女子弯长的眼睫上，女子的睡凤眼半张半合，不张扬却又引人入胜。
一时之间，苏叶竟不愿打破這份宁静。
“你醒了。”
黄衫女子似乎感受到了苏叶的目光，轻轻侧過头，额前的那缕发髻如同垂柳般划過一道好看的弧线。
不知为何，对方的目光虽然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然而苏叶却生不起任何不适感，就像自己在对方的眼中如同一缕漂萍，荡不起一丝涟漪。如百花，如野草，自己在对方眼中似乎与万物不曾有什么差别。
“我在一個很远的地方救了你。”黄衫女子淡淡說道。
苏叶微微错愕，因为他沒听懂這句话的含义，直到黄衫女子补充說明道，“如非要事，我不会去很远的地方。”
苏叶怔了怔，结合两句来看，黄衫女子想要表达的便是救自己对她来說是一件很要紧的事。
只不過，为何？
黄衫女子沒有给出答案，而是看着苏叶接着问道，“有件事对我来說很重要，希望你如实回答。”
苏叶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朝黄衫女子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你来自哪裡？”
“不知道。”苏叶开口回答道。
“出自何门何派？”
“不记得。”
“可曾认识蜀门中人？”
苏叶再次摇了摇头。
换作其他人此时定要雷霆大怒，然而黄衫女子却仿佛对苏叶的一问三不知早有预料般显得十分淡然。
“你可曾有名字？”黄衫女子提了最后一個問題。
“苏叶。”苏叶下意识开口回答道，“除了這個名字之外，其他的都有些模糊，脑海裡就好像有一堵墙般，你能感受到墙后便是你想要的答案，然而偏偏這堵墙你敲不开也撞不破。”
“這柄剑你可曾认得？”黄衫女子伸出素手，一柄雪白长剑旋即出现在其掌心上。
苏叶望着黄衫女子手裡的剑，一股熟悉感在脑海裡油然而生，然而偏偏他对此剑又毫无印象。
“应该是见過的，只是与之相关的记忆似乎也在那堵墙的背后。”
“這是陆淮的剑，”黄衫女子看着剑身雕刻着的二字开口道，“蜀门陆淮，自幼天赋绝伦，有小剑仙的美名，师父更是渡劫境大能，可以說寻常人耗费一生也未必能寻到的登天路，他的登天路早已铺好了。只可惜后来他爱上了一個不该爱的女子。”
“何谓不该爱？难道那女子已经有了所爱之人？”苏叶不解道。
“不，他们是两情相悦，只可惜那女子乃是非人之躯。”
“非人之躯？”苏叶微微皱眉道，“她是妖？”
“不，她是无根无萍的魂魄。”看到苏叶眼中满是讶异，黄衫女子却似乎沒了說下去的兴趣，看着苏叶开口道，“這件事与你并无多大干系，你需知道的是陆淮此人三百年前便已消失不见，而這三百年来蜀门一直竭力寻找此人，如今他的剑在你這裡，一旦被蜀门知晓，你定脱不了干系，因而此剑暂且由我来保管，待你恢复记忆后說出实情我再决定是否交還于你。”
苏叶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看向黄衫女子开口问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天澜宗，苏菡。”
——
天澜宗，引星坛。
苏菡站在引星坛的中央，此时正值深夜，因而整個夜空琳琅满目的繁星交错生辉，柔和的月光静静洒在了苏菡的脸庞上，印照出苏菡那副静雅平和的神态。
然而下一刻苏菡双眸一凝，露出极为谨慎的姿态，同时用匕首划破掌心，鲜红的血液宛若细沙汩汩从苏菡的掌心裡流出，落在了地上。紧接着苏菡双指并拢，将体内灵气化作无数丝线引导着地上的血液朝各個方向流去，直到這些血线绕了一大圈拼接组合成阵法时，苏菡才转而从自己的芥镯裡取出一根头发丝，将其放在了阵法的中央，随后合上双眸轻声念道，“道不止，风不息，敢问苍天，大道可独行？”
话音未落，由血液组成的阵法应声而散发出微亮的红光，紧接着這些血液似乎被赋予了活力般，直接朝着正中央的那根头发疯狂涌去，更令人惊讶的是，這些血液竟直接融于正中央的那根头发之中，而那根头发也随着這些血液的涌入体表的黑色也慢慢变成了红色。
当最后一滴血液融进這根头发后，一阵清风恰好掠過，這根头发随之迎风而上，朝着苏菡缓缓飘来，最后落在了苏菡的手腕上缠绕着，看上去很像是一條红绳。
得到了答案的苏菡旋即睁开双眸，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红绳后起身朝着天枢峰飞去。
——
天枢峰，八卦亭。
還未见到自己想见的人，苏菡便首先听到了委婉连绵的琴声，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苏菡有些纷乱的心绪也在這琴音的影响下慢慢平和。
一曲终毕。
苏菡朝着亭内走去，走到了端庄女子的面前，朝着坐在亭中抚琴的端庄女子垂手道，
“徒儿拜见师父。”
“推算過了？”端庄女子开口问道，声音颇为酥软，仿若清风拂面。
苏菡微微点头回答道，“確認无疑，的确是他。”
“他的来历你可曾了解清楚？”
“他的神魂似有受损，暂时失去了全部记忆。徒儿推算過他的来历，暂且只知晓他并非东胜洲人士，至于其他，徒儿推算不出。”
端庄女子温和笑道，“既然推算不出，那便作罢。他既与你牵连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来不会对你有什么恶意。更何况如今你已寻到他，登天之路再无阻拦，也无需去计较什么是非了。纵然他以前惹下滔天大祸，我天澜宗亦足可保下他，這些你皆不用担心。”
“徒儿明白。”
看着苏菡甚为平淡的面容，端庄女子缓缓站起身，走到苏菡的面前，伸出素手轻轻摩挲着苏菡的面庞，“如此是否对你来說操之過急了些，既然此人已经寻到，长路漫漫，或许应该给你们二人留出更多的時間好好相处。”
苏菡微微摇头道，“师父无需担心，徒儿早已做好了准备。徒儿自幼一心向道，因而所有的一切徒儿皆可以接受，师父无须挂念于心。”
“我只是怕有一天回過头来你会后悔今日的選擇。”端庄女子微微叹息道。
“命中注定的事，便是后悔也无用。”
——
“今日跟我出去。”
看到苏菡放下书卷站起身朝阁楼外走去，苏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依旧听从了苏菡所言跟在了其身后，两人间保持着一丈的间隔。
“天澜宗有九峰，此处是天枢峰，乃是十峰之首。”
听到脑海裡突然惊现的声音，苏叶身形一颤，然而反应過来是苏菡的声音后便安下心来，而此时過往的天枢峰弟子看到苏菡后纷纷躬身喊道，“师姐好。”
只是看到苏菡身后的苏叶时，這些弟子却皆露出了一副古怪之色。
而其中两名男弟子朝苏叶迎面走来时，更是有一人指着苏叶震惊道，“难道他就是——”
另一名男弟子见苏菡目光朝他二人看来，连忙伸出手捂住了那名男弟子的嘴唇，“慎言！”
直到苏叶从二人身旁经過时還能听到两人嘀嘀咕咕地谈论道：
“原来就是他啊。”
“也不一定啊，或许是新晋的弟子。”
“离山门开启還有不到一月的時間，這些长老都在忙着开门大典，哪裡有時間去寻什么新弟子，我看這人一定是师姐的——”
“咳咳，慎言！”
正当苏叶愈发疑惑不解时，脑海裡再次想起苏菡的声音。
“我出生时，天地异象，因而那些长老前辈皆称我有仙人之资，而我修行亦无愧于這個称号，短短二十载便从一介凡胎到如今分神之境。然往后数载我之修为不得寸进，正当我以为登天无望之时，幸而得一古书能够测算自身气运，這才知晓我之登天路還少关键一物。”
苏叶怔了怔，联想刚才那二人所言，他隐隐约约发觉苏菡将自己带到此处的目的。
然而還未来得及等苏叶开口询问，却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一处方台上，而底下则站着数千名神态各异的天枢峰弟子一同望着他，有的露出惋惜，有的则是忌恨，然而却偏偏少了惊讶，似乎对于他的到来，众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随后只看见苏菡转過身细心替他整理着衣裳，接着望向那底下的数千名弟子开口道，“从今日起，他便是我苏菡的道侣。”
“比同星月，爱永熠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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